少年腿长,两步迈进来,坐下,随手把瘪瘪的书包塞进桌兜。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降落在正弯腰从桌兜掏书的少年脸上。 少年有张浓墨重彩的脸,眉弓明显,高鼻梁,侧脸轮廓好看得像拿笔画出来的。 睫毛很长,甚至连大多数人都稀疏的下眼睫,都是又长又密的。 阳光下,毛绒绒的,像摇曳的麦穗。 严岸泊从隔壁班跑过来,见他终于在了:“你怎么才来?” 程洵也翻开书,随口回:“刚从我哥学校回来。” “你牛。”严岸泊佩服地竖大拇指,“你等会怎么和你们班主任说?我可听说她人挺狠的,堪称灭绝师太。” 程洵也也愁这个事,揉着眉心。几秒后,眼睛忽的亮了,他看着严岸泊,认真地说,“就说我家的狗丢了……” 严岸泊没等他说完,嗤笑声打断,“怎么的,狗丢了,所以你得自己看家?然后还一看看这么久啊。” “……” 徐念溪忍不住笑了下。 被她的笑声提醒,程洵也像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同桌,侧过脸,“呦同桌,你好。我叫程洵也。” “如你所见,是个大帅哥。” 出乎意料的,阳光下,少年是张熠熠生辉的笑脸。 全然没有刚才的忧愁。 徐念溪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透亮,眼尾会有点微微的褶。 是笑痕。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徐念溪依旧认为那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之一。 也记得,他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是—— “醒醒。” “醒醒。” 两声叠在一起,音色相似,只是后者更显成熟。 徐念溪皱了皱眉,睁开眼。 她人还没醒透,只感觉从斜前方铺天盖地的打下来一片阴影。 模糊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定睛一看。 “程……” 话还没出口,被恢复意识的徐念溪咬住唇瓣,咽了回去。 她坐直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 程洵也坐她对面,态度一如既往的嚣张,开门见山:“衣服呢。” 徐念溪把纸袋推向他,“这里,你可以看看,应该都洗干净了。” 他随意翻了下纸袋,倒是没有检查,只看着她:“手洗的?” “嗯。”徐念溪点头。 程洵也收回手,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人颐指气使的,活像个大少爷,“行了。这个事就过了,你走吧。” 不论是高中,还是现在。 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 徐念溪起了身,临走前,又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 谢谢他愿意简单将这件事揭过。 又抿了抿唇,笑着说:“再见。” 徐念溪是个不乐观的人。 她常常觉得,任何东西都是有寿命的。 喜欢的东西,某一天会突然不见;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会在留下一句不适合后,断裂;每个人也终有一天,由生迈向死。 她和程洵也注定不是同路人。 而这次意外交集,也很快会被时间裹挟,消失不见。 茫茫人海中,他们就算会相见,也不会再相交。 - 严岸泊进来时,刚好看见徐念溪出去。 他边扭头盯着看,边找到程洵也,坐下,纳闷道:“哎,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徐念溪?” 程洵也把卫衣从纸袋里拿出来,捏着袖口揉了揉,情绪不高,头都没抬:“是她。” 严岸泊步子一顿,啧啧称奇,“真是她啊!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那么好看。” 高中时,徐念溪就在男生心里,挺有名气。 她长得没有侵略性,性格也温和好相处,妥妥的初恋女神。 程洵也没理他,也没打消严岸泊的热情。 他开始叨逼叨:“你说,我追她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听到她结婚的消息,指不定和你们班班长早就吹了。现在我和她男未婚女未嫁的,多合适啊……” 严岸泊越说越美,都觉得这是上天送来的姻缘。 程洵也抬起头,看着严岸泊,扯了下嘴角:“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她的外表。” 严岸泊连连点头,想说,他也很注重心灵美的。 就听程洵也接了句,“也得看看自己外表。” 严岸泊:“……” 程洵也穿上洗好的卫衣,直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严岸泊跟着起身,费解:“不是。我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行?你是不是歧视我?” 程洵也被他絮叨得烦,总算愿意搭理他了。纸袋拍严岸泊胸口:“徐念溪,人南大的。学习好性格好,长得又漂亮,回西津也只是暂时的。” 他又看了眼严岸泊,“至于你嘛……” 程洵也“啧”了声,那个嫌弃劲儿溢于言表。 “我怎么了嘛,我大好青年,开了几家火锅店,妥妥的潜力股,”严岸泊不服,“哪里像你说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似的那么大差距。” 程洵也人没劲儿,懒得和严岸泊废话。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抢他怀里的纸袋,“袋子还我。” “不就个破袋子吗,”严岸泊声讨他,“你还稀罕上了,尽神神叨叨的。”
第4章 004 徐念溪给完程洵也衣服,正好十一点过十分。 街道上,车流如织,行人来来往往,提着菜,或快或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有徐念溪,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不过也确实。 除了还程洵也衣服这件事以外,她的生活本就没有别的东西。 想了想,徐念溪随便进了家还开着的早点店,点了份面。 付款后,又看了会儿支付宝余额。 回西津以来,火车票、火锅费用,加上一些必要的生活开支。 她的存款岌岌可危,仅仅比五万多出一百多。 再用一百,就真的要少于五万了。 有句话叫,人生最痛苦的是有工作和没有工作。 前者不得不面对工作带来的各种困难业务和复杂人际关系;后者则陷于没有工作而带来的经济困窘,以及无时无刻的焦虑中。 她亦不能免俗。 徐念溪打开Boss,开始筛选工作。 西津虽然近几年发展得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南城发展得好。 Boss上可供选择的翻译公司不多。 徐念溪一一把自己的简历发过去,并表达她希望面试的意愿。 老板端上来面。 徐念溪食欲不强,这家店做出来的东西也草草了事。 她吃两口便停下,拿着手机无意识扒拉着。 “徐念溪?”女声从旁边传来。 徐念溪愣了瞬,抬脸,对上张记忆中的脸。 女人。 长得珠圆玉润,很有福气的一张苹果脸,因为笑意盈盈而弯着眼。 “……蔡娴娴?”徐念溪认出来人,有些吃惊。 她回来前有想过可能会遇到同学,也曾做过心理预设。 但回去前,鲁惟与曾宽慰她,她在西津住了那么久,也没遇到几个同学。 她便放宽了点心。 西津不大,却也不小。 遇到曾经同学的概率,想来并不大。 可回来两天,她便先后遇到了程洵也和蔡娴娴。 她有时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坏运气。 蔡娴娴笑着点头,坐到她对面,问得理所当然:“你休假从南城回来了?” 徐念溪犹豫一下,说了实话:“……没有。我辞职了。” “啊,辞职了?那你还回南城吗?” “不回了。” “为什么不回啊?”蔡娴娴讶异,不太能理解,“南城多好,大城市,经济发达,自由度高,比西津好太多了。” 徐念溪淡笑了下,没有深入往里说的意愿,只道:“想换个工作环境。” 蔡娴娴一边为她的选择咋舌,一边说,“西津还是挺难找工作的,就业环境特别不好。我好几个朋友毕业后都没找到工作,只好在家考编考公……” 蔡娴娴还是那个性子,活泼话也多。 高中时,常和班上的蒋鹏文打打闹闹,是6班的一道风景线。 正好蔡娴娴说到蒋鹏文,她把手背过来举到徐念溪眼前,只见她中指戴了枚璀璨的戒指。 “当当当,”蔡娴娴摇着手指笑,“我和蒋鹏文下个星期就要举办婚礼了。” 徐念溪吃了一惊,“这么快。” “不快了,”蔡娴娴摇头,“我们都领证好几个月了,领证那会儿还有发过朋友圈。” 徐念溪有加蔡娴娴的微信,但从很久之前开始,她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你下周三有时间吗?”蔡娴娴询问,“可以来当我伴娘吗?我这边伴娘只有两个我大学同学和鲁惟与,还差一个人。” 徐念溪犹豫两秒,再抬脸时,已经摆出了抱歉脸,“不好意思,我那天可能没时间。” “这样。”蔡娴娴很有些可惜,看了眼手机,“那我先走了。” - 蔡娴娴打开车门,“你知道我刚刚遇到谁了吗?” 蒋鹏文边看后视镜倒车边问:“谁?” “徐念溪。” “徐念溪……”蒋鹏文跟着重复了一遍,眼眸忽的睁大,觉得不可思议,“徐念溪啊,她回西津了吗?” “对,回来了。”蔡娴娴拉安全带,“我这边不是还差一个伴娘吗,我刚刚还问了她能不能来。可惜她不一定有时间。你那边伴郎找齐了吗?” “齐了。就高中那几个,程洵也、严岸泊,还有胖子瘦猴。” 蔡娴娴皱了下鼻子,苦恼地说,“那我再找找吧。” - 睡觉之前,徐念溪又在Boss找了一遍,把和自己工作经历有相关的外贸客服、教培等等都投了一遍。 她照例没怎么睡好。 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Boss。 已读不回的人多,真正回复的人很少。 徐念溪把回复的那几家公司挨个私聊,问了公司帮不帮交社保。 但问完之后,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已读不回。 这种感觉,好像往大海里扔进小石子。好不容易泛起点涟漪,但很快就熄灭了。 徐念溪的动向,王君兰都清楚,她边做饭边冷嘲热讽。 “让你辞职,这下好了吧,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别人孩子在北京房都买了,前途一片大好,你呢,连个工作都没有。还好徐依宁他们不知道,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这脸往哪儿搁……” 徐念溪没回话。 多年生活经验告诉她,和王君兰维持表面和平的关键在于沉默。 徐念溪没说话,那晚却失眠得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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