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禹恂反应要比她大些,“不是吧?可台长不是说京广的事让我们不要插手吗?” 莫立群说:“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插不插手的问题了。那个户主找了人在网上散帖子,转载量很高。现在已经有一些博主过去现场直播。”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台不播,消息也瞒不住。 做新闻最讲究时效,莫立群甚至没请示上头,就带了人和设备往现场赶。 商务车紧赶慢赶,到达拆迁小区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 灰尘四起,周围被推掉的楼房比上周看起来更多,生活环境俨然令人堪忧。 那栋还残存着的楼房破旧不堪,除了没搬走的一户,其余楼层就连走道的门窗都被卸了。 向晚拿着麦,跟在莫立群身后,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如莫立群所说,有个别爱蹭流量的博主已经开始直播。 老房子层高低,总共六层。 轻生者就站在六楼的平台上喊,“叫你们负责人出来。” 莫立群转身对向晚说,“你去他家看看,能不能采访到当事人家属。” “好的。” 向晚往楼房走去。 刚上二楼,就听到一阵阵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门户大敞,她顺势敲敲。 只见一个女人抱着大约四五岁的孩子,就坐在逼仄狭小的客厅里。那孩子哭的满脸通红,猛烈咳嗽。 向晚礼貌进屋,问对方能否接受采访。 一来一去的十多分钟里,她在女人断断续续的描述下听了个大概。 记者采访是有一套话术,如何引导,用话题博关注。向晚一看这种情况,也就没多问。 就在她关掉摄像的同时,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向晚起身告辞,抱着麦克风,和摄像老师一起下楼。 楼道口停了三辆奥迪,门从外面被拉开。 陈景尧从中间那辆车上下来,随后陆陆续续又下来七八个人,跟在他身后。 他表情仍旧淡漠,一身黑色西装熨贴笔挺,下车时顺势扣上扣子。削薄的唇紧抿,透着些生人勿进的冷峻。 向晚被头顶日晒的阳光晃了下眼,她双眸微眯,正巧与看过来的陈景尧四目相对。 许是意外会在这里撞上,陈景尧眉梢轻轻挑起。 和上一回的西装衬衫不同,向晚今天穿了条杏色针织包臀连衣裙,外头套的是同色系的外套。这样的装扮将她五官优越的攻击性柔和开,倒是显得端庄温婉。 很符合她的职业。 莫立群和李禹恂适时赶来。 看到摄像机,陈景尧身后的助理立刻站出来,将他们往回挡。 “不好意思,今天不接受采访。” 莫立群:“陈总请您说一下吧,您对于这家住户后续的安排是什么?您会接受他们的要求吗……” 助理见他还问,脸都快黑了。伸手挡住摄像机,将他们往外推。 “说了不接受采访,你们哪个台的……” “姜牧。”陈景尧出声,“注意态度。” 助理被喊住,只得悻悻往后退。 陈景尧上前,他就站在摄像机前,眸光瞥过向晚手上的麦克风。 有几秒停顿,向晚被他的眼神盯的,一时忘了反应。 而陈景尧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茫然无措。 他从她手中拿过麦克风,一口京腔,字正腔圆。 “京广严格按照搬迁赔偿协议,规范合法的实施本次搬迁计划。该补偿的,在合理范围内,我们一分不会少。同样,对那些心怀不满,妄图想要漫天要价的人也绝不纵容。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说完,他将麦克风重新递回给向晚。 没再看她一眼,带着身后一拨人,浩浩荡荡上楼。 * 陈景尧走后,便有人来带他们去项目施工的临时休息室。 拿到了京广的独家采访,哪怕就简单几句话,莫立群也十分高兴。 台里今年有一个晋升名额,说是就在他们组和经济金融组里选。 莫立群资历深,职场这条路走的却并不顺。 和他同时期进台的前辈,大多都已是中层。唯独他,还吊在民生栏目里不上不下。 这也是他拼了命找新闻素材的原因。 李禹恂没管莫立群。 他思绪飘忽,正对着向晚坐,眼神有意无意,看了她许多次。 “向晚,你跟那位陈总,认识吗?” 向晚没抬头,语气冷淡:“不熟。” 李禹恂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再多问。 向晚觉得闷,拿了瓶水出去透气。 谁知就在临时搭建的棚房后面,遇到了正在抽烟的陈景尧。 那位要轻生的住户已经被消防员劝了下来,这会儿两方正在谈判。 陈景尧吸口烟,懒散地掸下烟头,偏头看她,“没想到你在电视台工作。” 向晚点头,“实习而已。” “还没毕业?”他问。 “还有半年。” 陈景尧笑了下,“那真是见笑了。” 知道他在说今天的事,向晚语气平平,“做我们这行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陈景尧掐烟的指尖微顿。 他抬头,觑了眼向晚的侧颜,“听向小姐的意思,像是对我挺不满。” 向晚学他,也笑了声。 “不敢。京广这么大的企业,应该没什么事能难过陈总。” 陈景尧吐口烟,“新闻媒体人都像你这么会讽刺人么。” 向晚到京台时间不久,一进台里干的就是民生栏目。 做他们这行的,尤其是民生记者,见惯了强权势力下,普通百姓想要发声有多困难。 就像今天那短短十几分钟的采访。她看到的就是断水断电下,住户生活的不易。 都说女人是心软的神。 向晚心中的天平,已经不自觉向弱者倾斜。 陈景尧一眼看穿,语气漫不经心,“向小姐若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不如趁早改行。” “什么意思。” 向晚的气势一下子掉了半截。 “会哭的不一定是弱者。”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向小姐若知道哪儿能白捡钱,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分一杯羹。” 冷风吹过来,烟灰轻卷而过,衣袂轻掀。 向晚听着他这两句并不太客气但又非常现实的调侃,忍不住想到乔可希那句话。 她呔了声,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第5章 向晚从休息室离开时,门口停着的奥迪车已经不见踪影。 她从莫立群口中得知,就在刚刚,那家钉子户和京广已经达成和解。至于如何赔付,对方又是如何松口的细节,他们不得而知。 回到台里,新闻提案顺利过审。 许是上头打了招呼,总之今天这趟没算白跑。 片子没经向晚手,是莫立群亲自剪的,要赶在晚间六点档播出。报审时又过了许多遍。 以至于播出时向晚没来得及看。 周四下午,她接了通方秀英的电话,说是向阳长期用的药快没了,托她去医院开。 向国忠没有稳定工作,方秀英在他们当地盘了间小店面,做些小本生意。 两人都没交保。 开药这事就落到向晚头上。 向晚没说,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实习生不交保。 她跟主编请了两小时的假,就匆匆往医院去。 电视台附近不远就有家三甲医院,向晚拦了辆车,进医院后直接挂号缴费。 京市医疗资源优渥,北上求医的数不胜数。纵然是工作日,也是人满为患。 她在机器上打挂号单,翻看方秀英发来的药名和图片。 耳边时不时充斥着导医和病患的声音。 一对夫妻带着孩子来挂号,就站在向晚边上。 因为时间有些晚,儿科门诊已经挂满。导医便让他们去急诊。 “我们刚从急诊过来,现在又让我们回去,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喉咙响,吼了声,引得旁人侧目。 向晚皱下眉。别的不说,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她侧目去看。 只看见女人手里抱着孩子,身旁的男人个子不高,正在和导医争论。 孩子因为高烧不退,哭的撕心裂肺。 医患纠纷是常事,本来没什么,可女人在这个时候开口,像是忍耐许久。 “别吵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为了拆迁款和房子上演苦肉计,使劲折腾孩子,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男人瞪大眼睛,指着她骂,“你懂什么,妇人之仁。要不是我,你能拿到多少钱?你知道京市一套房子值多少钱吗?” “钱钱钱,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他也是你亲生的。” “好了闭嘴。少在外头说这些,快走。” 向晚愣在原地。 一时连机器上的挂号单打印出来都忘了拿。 她看着那对夫妻抱着孩子从她眼前走过,又像是虚妄的假象,很不真切。 向晚忽然想起那天陈景尧跟她说话时,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还有那句暗讽她不够专业,让她趁早转行的嘲谑话。没来由的一阵羞愧。 她的同情心不值几个钱,但她还是有被创到。 直到身后有人催促,向晚才回神,取了挂号单上楼。 * 从医院出来,向晚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回到家。 乔可希不在,她懒得下厨,随手煮碗面就应付过去。 自那天四合院后,林峻豪没再主动联系她。两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进入新一轮的冷战。 她和林峻豪大学相识,大二开始交往。 林峻豪大一时追她追的挺狠。用乔可希的话,像他这样的富二代不过都是三分钟热度,能有几分真心。谁成想林峻豪铁了心,愣是用死缠烂打那一套把向晚拿下了。 只不过感情是最大的消耗品。 也不知道他们俩还能耗多久。 向晚把下午开的药打包,叫了快递发走,免得方秀英催。 她把快递单号发过去。 过了半小时,方秀英给她回了一朵玫瑰。 * 鎏金会所坐落在京市远郊。 这里集齐商务餐饮、客房、马场和赛车俱乐部。会员制,入会要求高,所以即便开在远郊,仍然深受富家子弟追捧。 商晔前两天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抽空就约陈景尧出来喝酒。 两人从小一个大院长大,年岁相当。有阵子没见,商晔开了瓶私藏的好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五环那块地的钉子户解决了?” 这事儿商晔原本是不知道的。 前天他刚落地,就被老爷子叫回老宅,耳提面命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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