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唇嗫嚅两下,“医生怎么说?” 向立梅叹口气,“你奶奶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我们。医生说胰腺癌是癌中之王,眼下已经是晚期,这种情况也没必要化疗折腾,就该吃吃该喝喝的,让她高兴些。” 向晚一颗心沉了又沉,直到凉成一潭死水。 “晚晚,你进去陪你奶奶说说话吧,今晚你妈守夜,我明天再过来。” 向晚望进去,手搭在门把手上,愣了半晌。 眼泪不自觉越流越多,她喘口气,靠到墙边低头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路过的有医生护士,也有病人家属。或许是在医院哭这件事太过寻常,大部分人都面不改色走过。 毕竟病痛和死亡,是人最无能为力的事。 向晚的掌心瞬间沁满泪,潮湿的紧了又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擦干眼泪,将沾湿的发丝别到耳后,缓口气才推门进去。 方秀英还在给她喂面,只见司云娣朝她摆摆手,说自己吃不下了。 向晚笑着走过去,接过方秀英手上的碗,“老太太现在胃口不行呀?” 司云娣抬眼,见到是她眼底明显一惊,“晚晚,你怎么回来了?” “要是知道您就吃这么点儿,我就该早点回来的。” 司云娣瞥了方秀英一眼,脸板起来责怪道:“她那么忙,你喊她回来做什么?” 方秀英没说话。 结婚这么多年,她到现在还有些怵这个婆婆。 向晚坐到床边,“您就那么不愿意见着我呀?” 司云娣的表情松动下来,拉着她的手打量,“自己都那么瘦,还好意思来管我这个老太婆?” “那是,我可得管您一辈子的。” 向晚指尖抚过她骨瘦嶙峋,满是褶皱的手背,轻轻握住。她忍住哽咽,将面碗递过去,哄道:“再吃点儿?不多吃点怎么早点出院?” 司云娣看她一眼,到底还是张了张嘴。 方秀英松口气,笑道:“你奶奶从小就最疼你,还是你说话管用。” 向晚没说话,只垂眸安静给老太太喂饭。 饭后方秀英拿碗去洗,向晚坐凳子上给司云娣削苹果。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家属也都走的差不多,只余几个陪夜的人下来,一时安静不少。 隔壁床的老太太年纪与司云娣差不多,她朝向晚这边看过来,笑道:“这是你家孙女呐?” 司云娣的目光也落到向晚身上,“对。” “长得真漂亮。” “是,从小就漂亮。”司云娣没谦虚,颇有些自豪道。 老太太又问:“结婚了吗?” 司云娣不动声色地深睨向晚,见她眼睫轻颤,撩下眼皮淡淡回道:“还没呢。” 她说完,向晚手上的苹果也削好。 她递过来,又被司云娣推开些,“切一半吧,咱们一人一半。” 向晚点头说好。 “你工作那么忙,其实不用特意赶回来看我的。我瞧你精神也不好。” 向晚说:“就让我回来吧。” 司云娣见状叹口气,“晚晚,人都有这么一天的。何况我一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婆,活得够久啦。” 听她这样说,向晚刚控制好的情绪眼看又要崩。“您别胡说了。” 司云娣笑笑,“别哭。你日子够苦了,别再为我掉眼泪。” 向晚低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秀英很快去而复返。祖孙俩又闲聊会儿,见时间不早,司云娣便让她回去了。 向晚说那我明天再来。 她暂时请了两天假,明天还要再留一天。 从病房出来后,她去了趟主治医生那儿。 结论和向立梅刚才说的差不多,胰腺癌早期很难发现,有意识的时候基本都已经是晚期。司云娣应当是瞒了差不多将近一年了,癌细胞有所转移,现在已经需要靠打吗啡来减轻疼痛。 向晚喉咙干涩,听完这些甚至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医生说,现在一系列的治疗,都是针对减轻她疼痛做的。再做别的没有意义。 向晚僵着两条腿走出住院楼时,陈景尧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那边听上去挺吵,应该是在应酬场上下来,“在等直播?” 向晚说没有,回宜市了。 陈景尧问她怎么突然回家,她只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他夹着烟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景尧听出她情绪失落,沉声道:“晚晚,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求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向晚哽咽:“我知道,我只是不愿意接受。” “给自己时间不是错,别哭了好不好?”他语气轻缓哄道。 两人聊两句,陈景尧才说:“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一声,英国那边有个项目出了些问题,我要过去一阵。” 对于他的自报行程,向晚没说什么。 临挂电话前,陈景尧还是不放心道:“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嗯?” 第二天一早,向晚到医院后发现司云娣的床位已经空了,问了护士才知道,说是病人已经被转到楼上的VIP病房。 她找过去,向国忠他们都在。 司云娣脸上表情淡淡的,见到她来,才勉强露出些笑容。 向立梅赶了个大早来替换方秀英,眼下人坐在病床边。她朝向晚看过来,问道:“晚晚,你把你奶弄到这儿来,一天的费用得多少啊,咱们能承担的起吗?” 向晚还没反应过来,向国忠直接接话:“不需要咱们付钱,我刚问过了,说是已经提前预缴了好大一笔钱。” 一大早,消化内科和肿瘤科的几个权威教授也来会诊过了。 向立梅的脸色好一些,她讪笑声说:“还是晚晚有出息啊。” 向国忠也睨过来,“你那男朋友挺上道啊,不比林峻豪差。” 几道视线同时落过来,向晚指尖揪住牛仔裤的裤缝,冷声道:“能别胡说八道了吗?” 向国忠:“我说错了?” “好了。”司云娣脸色很不好看。 她让向国忠姐弟俩回去,说是向晚一人留着就行。让他们晚些再过来换她。 向国忠他们走后,老太太才朝她招手。 “晚晚,别管你爸,做你想做的事。” 向晚点头,“我知道。” “你和京市那位,还在来往?不然人家怎么会替我这老婆子安排这出?” 司云娣虽然是独居,可向晚的事她没理由不知道的。 去年春节向晚没回家来,她左问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趁除夕夜,亲自审了向国忠夫妻俩,才知道他们闹了这么一出。 她当时就气到差点心梗,捂着心脏指着他们夫妻俩骂道:“好啊,你们是真一点儿没替晚晚考虑,这些年趴在她身上吸血吸惯了是吧?” 向国忠还嘴硬,“妈,是人家主动要给我们……” “人家主动给你们就收了?你们让晚晚今后怎么在别人家抬头,是不是要让人家觉得咱们家姑娘跟人家在一块儿就是为了图钱的?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一点为她想过?” 方秀英自然不敢说话,向国忠心里不认同却没吭声。 “糊涂啊,你们这是把自己女儿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叫她一辈子被人家戳脊梁骨。就你们这副嘴脸,还妄想跟人家攀什么亲!” 司云娣左右不了夫妻俩的想法,更别提那钱都花出去了,还拿什么还。 难怪向晚连过年都不回家。 这样的家,还有哪里值得回的。 司云娣见向晚不说话,拉她手说,“奶奶左右是两脚都踩进鬼门关的,就担心你。晚晚,咱不图别的,不图钱不图权,只求你嫁的好。” “我知道。”向晚哭道,“我知道……” 司云娣没再多说。 她累极,身上也痛的难以忍受,她让向晚扶她躺下去,便闭上眼休息。 向晚在宜市待了两晚,就回了南城。 没过几天,方秀英说司云娣吵着要出院,说不想再住在医院里,想回家。 最后谁也拗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家修养了。 司云娣的原话是,不愿用旁人一分钱。她隔天就转了笔钱到向晚卡里,让她还给陈景尧。 向晚收下了。 陈景尧出差已经有一个月,伦敦那边和国内有时差,两人联系不多,向晚把钱给他转过去,顺便道声谢。 转钱的当晚,陈景尧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他冷峻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一时叫向晚有些惘然。 他那边是下午,伦敦多阴天,身后浮着冷霜的雾气,和他清绝的气质如出一辙。 “睡了吗?” “还没有。” “转钱给我做什么?” 向晚顿下,“奶奶说,不好意思承你这个情,让我把钱转你。” 陈景尧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笑道:“你收着就行,还用跟我客套?” “那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陈景尧深看她一眼,没再多就这个话题和她掰扯。他放下笔,撑着下巴看她,沉声问:“想我吗?” 向晚垂眸,不接话。 他低笑声,“又装哑巴?” “我要睡觉了。”向晚生硬的转移话题。 陈景尧也没恼,目光灼灼地透过屏幕看她,轻声道:“别挂。你睡你的,让我多瞧会儿。” 他嗓音喑哑,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角度的原因,人瞧着要比之前消瘦些。 向晚心一软,将手机搁在床边,躺了下去。 寂静的卧室没了声儿,陈景尧没说话,只有纸张翻阅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她,像是白噪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晚逐渐熬不住,缓缓闭上眼睡过去。 直到第二天醒,她才想起这回事。 连忙拿起手机看一眼,视频已经挂断,显示通话时长是三个多小时。 向晚摸了摸脸颊,也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打鼾呢。 * 司云娣的病情每况愈下。 向晚回南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人也卧床不起,再没力气爬起来。整日有大半日都昏昏沉沉的睡着,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向晚在除夕放假前多请了几天假。她知道,这次回去是陪司云娣最后一程了。 有天她从司云娣房里出去拿东西,就听到向国忠他们在商量合葬的事儿。 司云娣住的这套房子在市中心,面积不大。虽说是老小区,胜在地段学区好,也值三百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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