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的沉默不过短短几十秒,他们之间的无言却已长达三年之久。 她很怕他会再深究下去,最后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低声道:“那段时间我刚开始工作,挺忙的,和很多朋友都没怎么联系了。”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我想有点自己的空间。” 只是个借口,她希望林鹤梦不要再追根问底,穷追不休。 不是不喜欢了。 更不是不重要了。 只是,她没办法再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是会低头,和她说:“对不起。” 她错愕抬头,“什么?” “我以前,仗着比你大一点,太自以为是了,总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她的嘴慢慢张开,“啊?” “以后再不会了。”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包,又从钱包中抽了一张银行卡,推在她面前。 他看着她道:“这里有五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钱不多,是哥哥的一点心意,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添点零花钱,你想用来干什么都行。” 五十万?她心头一跳。 她抿了抿唇,看看卡又看看他,“我,在你看来很穷吗?” 他立即解释:“满满,哥哥不是觉得你没钱,只是希望你过得更轻松一点。”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正因为明白,她不能再继续装傻,坦然接受他一切付出。 颜籁放下了筷子,胳膊搭在桌上,很认真地对林鹤梦道:“鹤哥,我……” “我”字说出口,又卡了壳。 她咬了下唇,将不该说的话咽下去,换了个词,低声说:“我也心疼你,也会怕连累你。” 银行卡还压在他手指下,摆在她面前,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心疼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她的小心思总是敏感而多虑的,他觉得是她想岔了,更郑重地倾身道:“满满,我从来不觉得你有连累我,我们是家人,我是哥哥,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不是吗?” 她红了眼眶,别开了头,“鹤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她不是想和他划清关系,只是想告诉他,她和他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要再把她当成需要他的羽翼庇护的雏鸟了。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他果然被她伤了心,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里划过愕然和无措,嘴唇抖了抖:“满满,你不要哥哥了吗?” “对不起,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推开椅子起身走到他身边,俯身抱了抱他的肩膀,“鹤哥,我不是想和你划清界限,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了好吗?”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受宠若惊。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介于香草和丁香之间,像种解药,救赎他逃脱人生的蛇窟。 他的手臂抬起,却只停于她后背之上,隔着半寸的距离。 所有的话都在喉咙里凝滞,他顺从她的意见,垂首道:“对不起,满满。” “也不许再说对不起。” “……好。” 他太好哄,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让他轻易放下所有芥蒂,将误会翻篇。 她终于放下心,破涕为笑。 晚饭的单是他买的。颜籁收拾了东西准备先下去开车,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手机响了。 是林澄净的来电。 接通了电话,她还没开口,林澄净先朗声问:“满满,吃饭了吗?” “刚吃完。”她清了清嗓子。 林澄净敏锐听出了她嗓音的沙哑,“怎么了?感冒了?” “不是,可能刚刚吃的辣,有点辣嗓子。” “真吃了?我还想说要是没吃,就带你那个朋友过来一块吃。” 林鹤梦楼梯上走下来,站到了她身边,亦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他垂了垂白羽般的长睫,藏住了眼底的嫉妒与恨意。 颜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公共场合喧闹,她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单手开盖后发现不好摘出耳机,正犹豫着戴不戴,林鹤梦替她拿过了耳机盒,从里取出了一只耳机轻轻地戴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朝他抬了下眉表示谢谢,接着才对着电话里说:“你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甲方领导临时提要求,项目组不得不加班啊。” 颜籁正想附和他几句,突然反应过来,“甲方,我啊?” 林澄净轻轻地笑了起来,“领导有数就行,别忘了请吃饭。” “行,辛苦了,等展会结束,我单独约你。” 走出饭店,她习惯性往自己车的方向去,林鹤梦握住了她的胳膊,道:“走这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信任地跟着他往前走。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高耸的路灯将街道照得通明,正是市中心,来来往往的路人三两成群,人声嘈杂。 林澄净听到了她这边的喧闹声,问她:“在哪呢?” “梧桐广场这。” 林澄净:“我也在这,海东蟹馆店,你真不过来?” “不来,都吃饱了,还去干什么。”颜籁看了眼前面的路,“你们好好吃吧,我要过马路了,挂了。” 他叹口气,“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几百年没见的朋友。” “行了吧,别装腔拿调了啊。”她笑骂着。 绿灯亮了,林鹤梦抬手虚虚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过马路。 一家大型超市就在对面,直到进了超市,颜籁才想起来晚餐时玩笑说过一句要他陪她逛超市。 她都忘了。 又陪聊了几句,总算挂了电话,她摘下耳机收回耳机盒内,和林鹤梦说:“刚刚是林澄净,你认识的。” “嗯。” 他不想在和她独处时提起谈论另一个男人,云淡风轻地转开话题,“除了看看洗护用品,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随便转转吧。” 她不怎么下厨,对做饭这件事也不甚感冒,进单位后一直是吃食堂,所以买菜就算了,面包和牛奶这些倒是可以再买几件。 在食品区转了一会儿,她拿了一袋面包片,左挑右选后又拎了一箱特价的牛奶。 看她钱花得很节省,林鹤梦问:“满满,你现在工资够用吗?” 颜籁弯着腰在冰柜旁对比着酸奶的价格,漫不经心回答:“还好,你知道的,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这话说来轻松,林鹤梦却心口猛地一塌软。她和他一样,是孑然一身。 没有人看顾,她又瘦了许多,衬衫下可见瘦削的肩胛骨,腰肢瘦得和薄纸似的。吃得也少,吃饭的时候林鹤梦观察了一下,每道菜她至多只尝那么几口。 “吃零食吗?”林鹤梦推着推车跟上她的脚步,问她。 “什么零食?” “巧克力,还有这种曲奇。”他指指旁边货架。 “曲奇还行……不过算了,都一般般。” 林鹤梦拎了一大盒子曲奇放进推车里,“想吃就试试,就当尝尝味。” 颜籁都没敢再多逛零食区,拉着推车赶紧走,扼腕道:“哥哥啊,我得存钱,不能瞎买了。” 林鹤梦:“存了钱做什么?” “买房啊。”颜籁回答道。 “还差多少?” 颜籁笑了笑,“差得也不多,再上个两年班就能付首付了,老房子的租期也快到了,正好把我外公牌位也带到楠城来。” 说到这,她想起来问林鹤梦一句:“你呢,打算在楠城定居吗?” 他若有所思,一边回答:“嗯,我是打算在楠城定下来了。” “挺好的,你还得在南大读好几年硕博,这边房价也低……哎,说起来,我也是南大毕业的,比你还大几届了,鹤哥,你是不是得叫我学姐啊?” 他好笑道:“你倒挺敢想。” 颜籁杵杵他胳膊肘,小狐狸似地弯着眼,“咱俩各论各的呗,你叫我学姐,我叫你哥。” 她仰着头,白净可爱的脸蛋在他眼皮下笑意吟吟。 他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我可从没让你叫过学长。” 见他不愿意,她更来劲了,拉着他胳膊撒娇道:“那我叫你学长,你叫一声学姐,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叫声学姐来听听嘛。” 他耳根子已经通红了,绷着脸淡淡道:“哦,那你先叫。” “学长。”她喊得毫无心理负担。 他眼睛一弯,“嗯,乖。” 颜籁:? “我呢?” “满满。” “耍赖啊你!”
第八章 这么一逛,时近九点,市中心的人也少了。 原路返回到饭店门口,颜籁拉开车门,让林鹤梦把东西就放副驾驶上。 “你住的地方不远吧?” 要上车的时候,颜籁想起来问一句。 一转头险些撞上他胳膊。 “不远,”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脸上带着温雅的笑容,抬手指了指一栋住宅楼,“走过去十分钟。” 颜籁仰头看了看高楼大厦,不由感慨,“住得不错啊。” “朋友的房子,方便工作。” 方便工作? 从这儿到司法鉴定中心的距离可不近,开车也得二三十分钟。 如果住南大宿舍,走到司法鉴定中心也才十五分钟。 “合租吗?”她好奇。 林鹤梦斟酌了下,“也不算是,暂住一段时间。” 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太刨根问底,颜籁拍拍车门,“我送你?” 他倒是想的,但思虑一下还是怕让她多跑一趟。 林鹤梦摇头,“掉头不方便,走路还快两步,算了。” 这倒确实是,在市中心想要掉头,得往前开个一公里。 今日的会面到达尾声,颜籁无言地站了一会儿。 他也不催,站在路边的道槛上眉眼温和地看着她。 昏黄的路灯给他渡了一层圣光,长身颀立,剔透近玉石的瞳孔微动,神情宛若悲悯的神像。 两厢沉默,像七八十年代港片电影告别。 今天的时间似乎开了0.5倍速,过得格外充实,漫长的夜晚都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可有重逢就有分别。 还是她先开口:“那我就不送你,先走了。” “嗯,”他微微颔首,又叮嘱,“到了报平安。” 颜籁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些想笑,于是弯了弯嘴角。 “笑什么?”林鹤梦问。 笑你分明长了一张只会被爱的脸,却在细枝末节处处对人妥帖关心。 “没什么,回了。” 颜籁摆了摆手,钻进了车里。 这回她没再多停留,倒出车位后边开上了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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