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看看那张外卖单,我备注都写得一清二楚,姐妹,我俩这么多年交情,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害你!” 你要是不打这个售后电话,你就已经是我的神了。 裴拾音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目光往宋予白递过来的外卖单子上一看。 眼前一黑,大脑都在瞬间宕机。 ——“@骑手,家里有个中老年人睡眠浅,有心脏病,麻烦千万千万不要按门铃!!” 裴拾音:“……” 好家伙。 不愧是顶级编剧卞思妤,没想到还有这么歹毒的剧情在等着她。 不管卞思妤在电话那头如何哇哇大叫,未免她再给自己安排其他的古怪剧本,裴拾音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 偌大的客厅于重归宁静,静到只剩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静到裴拾音脑中只闪过一句话——“沉默是再别的康桥”。 她确定今晚宋予白应该不会再像三年前一样买第二天的机票跑路,但会不会把她各种意义上的送走,不好说。 干咳两声。 “是个误会。” 牛皮袋子里的Byt助她势如破竹,但“有心脏病的中老年人”这盆污水,真的浇得她心如死灰,透心凉。 一个晚上的心情,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她不知道被卞思妤摆了两道的宋予白,会怎么对待她。 战战兢兢地跟他解释,揣着手坐在单人沙发的角落里,垂头丧气地等待命运的裁决。 弱小、无助、可怜。 从来没觉得,等待也会这么度秒如年。 虽然今晚算是大获全胜,但她也算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伤亡惨重,她需要休生养息,不适宜大举进攻。 “对不起,宋予白,主要是晚上我熬夜看小说了,然后肚子实在有点饿。” 坦白说,会饿也是她应得的,如果不是她晚上又磨洋工试图在根本没有红豆的花卷里扣红豆粒的话。 客厅里空调恒温送风,等待回应的工夫,她却如坐针毡,后背已经焦虑得出了一层薄汗。 本来过敏就刚好没几天,这时候人一紧张,之前过敏的地方就开始发痒。 她忍不住伸手抓挠左肩。 宋予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睡衣的左肩领口被她扯松,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白皙净滑,细腻得像在视野里打了一层柔光。 即使匆匆一瞥,也能看到她的肩线纤薄,锁骨小巧。 确认不是她过敏复痒,没起红疹,他沉默着错开目光。 少女声音低软绵柔的,仍在用撒娇的语气道歉,丝毫不见卧趴在他身上,讨要“给不给吃”这个答案时,那样野心勃勃。 拖长的尾音染着淡淡的鼻音,装乖装委屈,她向来是个中翘楚。 眨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握着双手,如乌缎的长发自然垂落披在肩上。 接连两周的素食,已经彻底调养好了她的过敏,但太过清淡的饮食,显然令她胃口不佳。 巴掌大的瓜子脸,偏瘦的下巴似乎比上个月要更清减,鹅黄色卡通睡衣穿在身上都显得宽松。 她拉耸着肩膀,不知所措得像个小孩子。 于他看来,她也的确只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狡猾的、不知悔改的坏孩子。 所以,他在半分钟的沉默后,低低“嗯”了声,说“我知道”。 一切只是误会。 但他自乱阵脚,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看清事实,理清乌龙,才更显得自己之前的反应过激到可笑。 就像鸡蛋壳表面那一道浅浅的、不为人知的细缝。 腐败发酵,只是时间问题。 他需要尽快想到合情合理且不伤害两人感情的应对方式。 然而当务之急,是要喂饱这个满脑子都想着“偷吃”的坏孩子,以免她再有下一步不遵守规则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过分举动。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安静的时间间隔太久。 她按耐不住忐忑,偷偷瞟他,然而视线被他捕获的一瞬间,立刻就缩回了试探的触角,脸上的懊悔却没来得及藏好——像个没有耐心的猎人,生涩地将猎物吓跑,空手而归还不忘抱怨。 每一个生动的微表情,他都在前十年的时间里,见过无数次。 这是他用心养护过的玫瑰,也是唯一的一支玫瑰。 除了裴蓉以外,没有人像他一样,不计成本、不计得失地爱护过她。 他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对她说过重话,就连她成年那次越界都没有。 想到这里,宋予白缓缓叹了口气,沉默着起身走向厨房。 裴拾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紧张地用目光追他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想吃什么?” 裴拾音怔怔地看着站在冰箱前面的宋予白,怔讷三秒:“最后一顿吗?” 宋予白单手扶着冰箱门,微微蹙了蹙眉,侧眸斜睨她。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侧脸的弧度泠然而瘦削,抿紧的唇角弧度,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倨傲。 他冷嗤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我敢做,你敢吃吗?” 裴拾音咬了咬下唇,试探他反应:“你要是舍得下毒的话,我没什么不敢吃的。” 宋予白:“……” 怪他自己,自乱阵脚,平白无故送人把柄。 从今往后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裴拾音早早坐在餐桌前,雀跃地伸长脖子等自己的夜宵。 说不期待肯定是假的。 她当然也知道他不至于真给自己弄断头饭。 但也明白,按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她随意点外卖,在垃圾食品的海洋里畅游。 原本以为宋予白是打算给她划定好食材后,就召唤方宁过来做夜宵,但这又是从壁橱里拿面,又是从冰箱里找蔬菜,在流理台上放砧板的架势—— 裴拾音不能置信到都开始结巴:“你,你是真的要自己给我做吗?” “不然呢?”已经挽好袖口的宋予白从案板上抬眼,“你现在的肠胃,油烟一重就会拉肚子,进甜滋补又容易乳糖不耐,现做的面点蒸煮的时间又久,你一定会喊饿。” “这么晚了,我不给你做,谁给你做?” 他反问得太理所当然,裴拾音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那你其实可以——” 欲言又止。 “可以什么?” 隔着餐桌和大理石的流理台,宋予白遥遥递过来的一眼,是她记忆里对望过无数遍的耐心和温柔。 可以给方宁打电话,让她过来解决我这个麻烦精的饮食。 如果在意有十级。 她现在在他心里,应该能上到五级了吧? 或者更多? 裴拾音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粲然一笑,用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高兴是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那些刻板的原则性,她大概会兴奋地扑进宋予白怀里,就像以前每一次收到意料之外又喜欢得要命的礼物一样,用尽世界上最浮夸的词汇,一边撒娇一边讨他欢心。 但是现在,她需要适当克制,以免吓跑这只矜贵的笼中雀鸟。 “小叔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我最喜欢小叔叔了!” 愉悦的欢呼声,少女眼中的欣喜如炽光,一眼能烫到人心口,四肢百骸里浸润的血液都开始升温、发热。 宋予白扶案的指尖微痒,垂眼,低声,语带告诫:“拾音,我们说好,这种话以后不能再乱说。” 裴拾音“咦”了一声:“我连敬爱您都不行了吗?” “……” 宋予白用刀背拍碎一颗姜,面无表情:“可以。” 小狐狸四点钟的等待,从桥头排骨变成了久违的、宋予白的私房菜。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厨艺这种技能明明是最不需要,也是最无足轻重的技巧。 但宋予白不走寻常路,力争做一个德智体厨全面发展的好叔叔。 即使阔别三年,裴拾音的味蕾依旧残存着对他技艺的记忆。 她刚刚到宋家的时候,因为裴蓉去世,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 宋墨然秉承着小孩子只有多吃饭才能长高才能健康的逻辑,每天勒令她吃两碗米饭。 她消化不了,又不敢违逆老人家的意思,只能在夜里催吐,好让自己不至于胀气失眠。 转折出现在宋予白某个下楼找充电器的晚上。 那时候三个人还一起住在老宅里,路过她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影影绰绰的哭声。 他敲开门,纤瘦得脑袋只能够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揉着红红的眼睛跟他说饿。 他下意识就想唤住家的保姆起来做夜宵。 转身时,睡衣的衣摆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 不想宋墨然担心,不想破坏宋家“一日三食”的规矩,也不敢麻烦佣人,怕私下里落一个不好相处的恶名,惹人讨厌。 小小的年纪,心思缜密敏感到几乎让人错愕、心疼。 宋予白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她偷偷开火。 在无数次的尝试失败里,终于跟她脆弱的肠胃磨合出了最完美的适配度。 所以,如果真要说厨艺起步,应该是她刚刚被接到家的第二年。 宋予白背对着她清洗菜苗。 阔别三年没下厨,他技艺生疏,以至于就做阳春面,都要看教程温习。 “叔叔做饭这么好吃,除了我,”看他熟练热锅下面拌猪油,裴拾音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这世上还有哪个幸运的小婶婶知道吗?” 天真得像是在问一个很稀疏平常的问题。 只是例行公事的寒暄和关心。 绝对没有其他的企图。 宋予白背对着她,垂眸切菜。 视线不经意落到左手食指第一个指节旁边,这是高中那年假期,切菜不慎,而留下的浅浅的疤痕,经年未消,也不过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一个裴拾音已经足够麻烦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去自找苦吃。” 餐厅柔白的灯光下,男人穿着深色的睡衣套装,挺拔的后背,宽肩窄腰,是赏心悦目的比例。 裴拾音有些遗憾:“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宋予白甩掉手上的水珠,将菜苗码好放到案板上,有些不客气:“得了便宜就卖乖,你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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