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了是吧?”马令芳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新同学名字,职业病上身还敲了敲,“以后和咱们一起学习上课。温年,进来。” 温年舒口气,走进教室。 她今天还是侧编着长发,桃红色发带换成黑色,穿了一条藏青色百褶裙,上衣是娃娃领白衬衣,整体就是她过去在学校的学生制服装扮。 可这样的装扮和全员运动服碰撞在一起后,劲儿就有点儿大了。 有的男生一见她,直接蹿起半个身子,连女生也有看呆了的……因为不光是和大家不一样的衣服,还有长相、气质。 美女不足以形容。 “大家好,我叫温年。”她自我介绍,“请大家多多关照。” 教室里安静如鸡,好几秒过去,讲台边的金鑫冷不丁接了句:“一定关照。”还呱唧了两下爪子。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马令芳见状拿板擦敲讲桌,弄得粉笔灰乱飞。 上学这么多年,除了在幼儿园,温年不记得还有粉笔,都是电子板书。 马令芳这样敲,让她觉得那些灰都钻进了她毛孔里,弄得她浑身发痒,不由得往一边挪了两步。 “金鑫,就你长嘴了是吧?”马令芳说,“等着,下课我再跟你谈你那个期末成绩。” 金鑫举白旗:“可不劳您了,我妈已经替您收拾完我了。” 马令芳为温年找座位。 几十个脑袋支棱着,都有同桌,她记得全班除了金鑫,只有一个落单。 马令芳找了半天,看到趴在桌上睡觉的陈迒。 她推推眼镜,也不让人把陈迒叫醒,直接和温年说:“座位每次期中考之后会调整一次。你先坐。靠窗最后一个。” 温年看过去,似乎听到有人倒吸口凉气。 她心下纳闷,在大家的注视下朝座位走去。 临近了,才发现她原来还有同桌,只是在睡觉,并且还睡得挺死,挡住了她的去路。 温年正要张口,马令芳也不怎么漂移过来,咣咣咣一通拍桌子,拍出了一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连带把其他还有困意的学生都给拍活了。 在这样的激烈中,男生转醒。 搭在脖子上的手先是捏了捏,宽大的手掌在一曲一放间,骨节透出力量感。 随着男生缓缓坐直,温年看清那张即便带着睡意也盖不住英气的脸,喉咙仿佛卡住。 马令芳冷笑道:“陈迒,你再睡,我就让你同桌这么叫你!” 陈迒:“……” 温年:“……” *
第一节 课是数学。 上课老师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胖,姓李。 除此之外,温年什么都没记住,她的心思全在她同桌身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让他们一步步从陌生人演变到邻居到同学最后到同桌? 温年分过去一点点余光。 陈hang同学风采依旧,冷得冻人。 老师在前面讲,他埋头在下面写,写的什么不得而知。 陈同学那天和她说话的语气口吻,她还记得,也还有些生气。 除了那话本身无礼以外,更多的是它戳到了她的痛处——她是不喜欢怀蓝,但就是走不了。 回想一下,大概陈同学在听到她最开始骂的那句“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后,也多少明白了些什么,所以这么会说。 这节课,温年没想别的,就想着下课去找马令芳申请换座位。 可理由是什么是个问题。 像他们这种大孩子,如果用一些小儿科原因提出换座,第一会让老师多猜测,第二也会让其他同学猜测。 尤其她刚转学过来,这么做无疑会让同学觉得她不合群,搞不好还会贴上一个事儿多的标签,不利于她融入新环境。 温年头痛,烦躁地伸伸腿,不小心碰到前面女生的椅子。 对方怯生生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是个留着蘑菇头,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 温年极小声地说:“不好意思。” 女生摇头,又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坐好了。 下课铃响,陈同学第一个起身离开教室。 温年瞧他那飞速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出来,感觉自己在表现不想和对方坐同桌这点上又落了下风。 她气鼓鼓地收拾桌面换下节课要用的东西,前桌的男生转身冲她打招呼。 “同学你好,我叫孔家奇。” 男生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憨憨的,手里捧着的保温杯不知放了多少菊花,温年隔着距离都闻得到。 温年微笑着点了下头。 孔家奇颔首,像介绍参会领导似的把手摆向同桌,也就是那个小蘑菇头女生。 “这位是杨……” 孔家奇的话被打断。 金鑫扑到孔家奇身上,拿孔家奇脑袋当桌面,手肘支在上面,看向温年。 “你是许姨家亲戚对吧?”金鑫甩甩刘海。 温年盯着那缕黄毛,认为这位同学该用精华油,不然太毛躁,这么一动好像开屏。 “嗯,我刚来不久。”温年说。 “知道。”金鑫又说,“你好几天没出门,街坊四邻都猜你是不是又没了。” 没了? 不能换个形容么。 被压在下面的孔家奇向上抬脖子,试图发表言论,被金鑫一把薅起来。 金鑫说:“我也南甜巷子的,以后有事言语。” 说着,他不屑地瞥了眼温年同桌的桌子,走时脚还踢到桌子腿,撞掉了她同桌的一支笔一个笔记本,也没管捡起来。 温年心想:某hang果然万人嫌。 “我叫杨晓桃。”蘑菇头女生忽然说,声音软软的,“桃子的桃。” 温年回应:“温年,新年的年。” 杨晓桃抿着唇点点头,捂着脸转回去,又转回来,帮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 见状,温年也大发慈悲捡起掉在她椅子下面的笔记本。 目光扫到右下角,那里写着两个字:陈迒。 笔锋凌厉强劲,字体瘦劲清峻。 原来是这个“迒”。
第6章 夜来香 开学第一天在井水不犯河水中度过。 陈迒每次课间都不在座位上,全天没说过一句话。 温年除了和主动过来示好的同学客气客气,也不说话。 至于换座的事,她一直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放了学,大家说说笑笑离开教室。 怀蓝地方不大,一中又位于中心地带,大多数学生都是骑车上学。 温年早上是许扬开POLO送来的,许扬还问她要不要买辆自行车?方便些。 温年拒绝了,选择把人生第一次的公交车体验献给怀蓝。 拿着许扬亲手画的灵魂地图,温年从学校正门出去左转再右转,顺利找到车站。 但在看到车上的人之后,她果断选择了打车。 怀蓝绿皮火车上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温年来到南甜巷子附近的那条小步行街。 这几天闷在小楼里,她皮肤都干了,急需补充鲜活的维生素。 想到这儿,温年格外想念以前常吃的皇后草莓,再不济有美早樱桃或者阳山水蜜桃也可以。 进了团团鲜果店,美梦破碎。 这里卖的水果都不是她以前吃的品种,连普通车厘子都没有,不过看着还算新鲜。 “同学,想吃什么?” 店铺老板笑容亲切,双臂戴着蓝套袖,是个一看就很随和的大妈。 温年看了看,询问一款草莓甜不甜? “同学眼光好啊。”老板说,“那是牛奶草莓,特甜,就是有点儿贵。” 也没问价格,温年说:“要这个,麻烦您。” 老板说好的,戴上新的塑料手套去拿草莓,门口的帘子忽然发出响声,一个小孩跑进来。 “奶奶!” 温年闻声扭头,认出是上次窄巷里的男孩,叫团仔。 “去后面洗手。”团仔奶奶说,“先写作业。” 团仔点点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温年,眼前一亮:“漂亮姐姐!” 想起之前冲一个小孩撒火,温年有点儿过意不去,笑了笑,说:“你好。” 团仔奶奶之前听孙子说过有位姐姐帮他解围的事,没想就是眼前的女孩,连忙装了两个新来的大芒果道谢。 温年不收,团仔奶奶却说:“收着收着。我平时看不了这孩子,都是大家帮忙。谢谢了啊,同学。” 团仔奶奶去后面小屋拿草莓,温年看着不点儿大的团仔,男孩瘦瘦小小,白净的脸上属那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最夺人目光。 “上次的事,我和你道歉。”温年说,“吓到你了吧?” 团仔摇摇头:“谢谢姐姐救我。” 小孩儿挺有礼貌,温年又问他的小赛车怎么样了?要是他爸爸妈妈没给他买,她买一辆送他。 结果团仔拉开小书包,指着辆黑色赛车,一脸激动地说:“陈迒哥哥给我买了一辆新的!” “……” 一听那两个字,温年心情晴转多云。 她不想说话了,团仔还仰着小脑袋,问:“姐姐你的手机呢?好了吗?” “还没有。”温年低声说。 团仔皱了皱眉,小手在身上蹭干净了,拍拍温年的胳膊,安慰:“一定会修好的。” 温年莞尔一笑,团仔又说:“可以找陈迒哥哥修!他什么都会修,无敌厉害!” “……”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陈迒! 陈迒打了个喷嚏。 池国栋探头,抬着老花镜,说:“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不会着凉了吧?” “没事。” 陈迒换了工具继续修面前的民国座钟。 这物件年月久了,禁不起折腾。 但主人爱不释手,先后找了很多人修,有经验的老师傅懂行不愿意碰,怕坏了惹麻烦;没经验的也不揽这瓷器活儿。 陈迒双指捏着夹子,手腕稳得纹丝不动,精准取下一枚齿轮,放在右上二的位置。 他脑子里有坐标图,每拆下来一个部件都会放在指定位置,这样再装回去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池国栋在一旁看得冒汗,干脆不看,躲一边抽烟去。 前天上午,修手机的王师傅过来找池国栋,问他有没有路子找来过去老手机里的零部件。 池国栋还真认识一个,就是这人仗着手里都是稀有货,要价很高。 王师傅说:“那我问问许扬。” “许扬的手机?”池国栋看了眼桌上的粉色翻盖机,“她这又搞什么怀旧是吧?” “不知道。”王师傅说,“但跟我说必须得修好。” 池国栋一听,说先打电话问问。 没想对方还喘上了,扯什么他留着这些将来进手机博物馆的混理由,就是为了多要钱。 池国栋不惯这种人,正要挂电话,陈迒插了句嘴:“座钟,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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