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睿动了雷霆之怒,落在阿池的眼里却是自家姑娘红了眼,扯着嗓子跟自己撒娇使性子。 她心疼坏了:“姑娘别气,您想吃什么都成,不过是交代一声的事,哪里值得这般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肘子!”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唤图南来给您做肘子。” 看着阿池的背影,赵肃睿心中憋气憋得狠了,要不是这丫鬟是个女子,他早踹烂了她的屁股! 知道自家姑娘为了个肘子动了气,刚对谢凤安动了刑的图南匆匆赶来。 “我要吃肘子!大油大酱!炖得烂烂的!” 图南连忙应下,一抬头就看见了红着眼眶的姑娘。 赵肃睿却还是不解气,总想着杀个人解恨眼珠子一转,他恶狠狠地说: “牢里关着的那个贼人,一天打三顿!” “是。” —— 谢凤安被关的地方是庄子夹院里的磨房旁边的驴棚,除了他之外还有他带的几个随从。 庄子上原本关人的地方是柴房,赵肃睿为了练兵囤积粮食和柴炭,将柴房塞得满满当当。原本被关在这的谢家婆子们都被赶去了牛马的粮草棚,每日还要轧棉花、捡棉籽,手巧的就被指派去织布。 轮到谢凤安被抓,就只能关在驴棚子。 为了防止他挣脱或者寻死,谢凤安被捆住手脚绑在栓驴的木桩上,嘴也是堵着的,庄子上的驴因为被他占了地方,只能委屈一些都关在一丈外栅栏里。 虽然宁安伯府一日不如一日,谢凤安到底也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他本以为这般被抓被绑被迫守着驴已经是噩梦一般的酷刑了,没想到今天一早沈时晴那个叫图南的婢女就来了磨房,也不多话,挽起袖子拿起抽打驴子的鞭子将他抽了一顿,打完了还告诉他以后每天早中晚要挨一顿打。 谢凤安被抽了个半死不活,等图南走了,他看着比那头拉磨的驴还狼狈。 一天三顿打。 三顿。 这日子可怎么过? 谢凤安想起了宁安伯府,想起了刚和他吵过一架的冯纨娘,想起了陪伴他多年的苏瑶儿。 想着这些,他总算缓了过来,日子不是没有盼头的,他还是得活着,让沈时晴这个卑鄙妇人付出代价! 正在心里算计到时候怎么羞辱沈时晴,谢凤安猛地瞪大了眼睛。 还不过一个时辰!那个图南!她怎么又来了?! 图南做事严谨,抽人的步骤都和之前一样,挽起衣袖,拿起鞭子,在谢凤安的身上抽二十下。 谢凤安惊怒非常,却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姑娘说了,每天再给你加三顿。” 谢凤安口不能言,一旁负责看管他们的汉子忍不住说道:“图南姑娘,沈娘子说要一天打他三顿,怎么又加了三顿?” “姑娘要加就加了。”图南看着谢凤安,她知道姑娘对谢凤安无意,更看不上这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可这些年里姑娘在谢家受的委屈,总有几分是从这个人身上来的。 作为谢家媳的姑娘晨昏定省从不拖沓,掌管内院毫无疏漏,可谓是仁至义尽,眼前这个男人呢?对姑娘可曾有过半分仁义之心?谢家上下,谁又真的把姑娘当人看了? “姑娘说是每日六顿,我每日早中晚饭前饭后各来打一顿。” 说完,图南放下鞭子洗了洗手,又将它重新放好,要不是腰间还挂着剑,只看她穿着对衿小袄配着深蓝拖裙,怎么看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深宅丫鬟罢了。 抽完了人,说完了规矩,平平无奇的深宅丫鬟图南转身往外走去,她家姑娘要的肘子还在灶上炖着,她不能离开厨房太久。 拉磨的驴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干草,谢凤安被抽得半昏半醒,歪着脖子流泪。 看守他的壮汉见他这样,都有些同情,他是庄子里的佃户,之前并不曾见过谢家二少爷,真的信了眼前这人是贼人,只啧啧说道: “你说你这贼人装谁不好?偏要装了沈娘子的夫婿?沈娘子这般精明强干,她的夫婿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哪里是你这等贼人能假扮的?” 谢凤安泪都要哭干了。 早知道沈时晴这般毒辣,他……他……他娘和他奶奶怎么还不曾派人来寻他? 谢凤安却不知道在他出城之后,冯纨娘收拾了东西带着丫鬟细软悄悄出府回转晋阳。 安宁伯夫人孙氏知道此事的时候冯家的马车都已经出了燕京城上了官道,追也追不上二楼,她找不到自己的儿子还以为谢凤安跟着一起去了晋阳。 他带来的家丁随从也都被培风悉数拿下,无人能去燕京城里送信,这么一来,偌大安宁伯府竟然没有人知道他被困在这里。 吃饱喝足的驴子叫了几声,谢凤安看它的目光中有了几分羡慕。 这驴一天挨的打都不如他多。 回了厨房,图南正遇见在给青莺拿饭的夏荷,两人一照面,图南点了点头。 夏荷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有心让开路,却见图南绕过自己走到大灶旁。 “我从前真是有眼无珠,没看出来图南姑娘还是能挂着剑的女侠。” 说完了这话,夏荷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她从前掐尖要强,得宠的时候没少做猖狂事,图南身为少夫人的丫鬟,自然也少不了被她磋磨。 现在她人在矮檐下,青莺的性命还是靠着图南救回来的,夏荷有心说几句好听的,可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能觉出阴阳怪气。 图南没在乎她的语气,只问守灶的小丫鬟有没有人碰过姑娘的肘子。 夏荷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最后丧气地闭上了。 见夏荷出去了,小丫鬟小声说:“夏姨娘现在知道讨好了,之前不也威风么?早知今日她当初怎么不积点阴德?我听旁人说青莺能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夏姨娘害得。” 图南用筷子扎了下猪肘子,缓声说: “姑娘说过,宁安伯府不过是个迷障,得势是假,恩爱是假,富贵荣华也是假,尔虞我诈也是假,现在夏姨娘也算是堪破迷障,你又何必再替她记得从前的糊涂?迷障一破,无人比她自己更疼了。” 小丫鬟撅了噘嘴,没有再说话。 厨房外面,夏荷并没有走远,听见图南说的话,她端着饭食的手晃了晃,几乎要端不住了。 青莺今天早上醒了,认出她来之后一言不发,只往她的脸上啐了一口,那口水里面还掺着血。 她回到偏院,刚进了屋,就见青莺在床上猛地颤了下,惊慌失措地睁开了眼睛。 夏荷强拧出笑,轻声说:“我给你端了饭来……” 青莺的一双眼睛先是瞟了下那些饭食,又死死地看着夏荷的脸庞,终于说了自早上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这幅样子,二少爷是决然看不上的。” 你也不必处心积虑,再来害我。 夏荷听懂了青莺的意思,嘴唇颤了颤,端起放了肉末的粥猛地喝了一大口。 放下碗,她同样死死地看着青莺: “我知道你不能信我了,那你就恨我罢!活下来,恨我罢!” .
第21章 银丁香 青莺到底是将夏荷端来的那碗粥给喝了。 粥里加了鸡肉末和姜末,青莺喝了几口身上就开始冒汗,等她喝完,一股热意在冲刷着仿佛早就死去多时的五脏六腑,不一会儿,她又晕睡了过去。 夏荷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碗筷出去,见一个小丫鬟又在廊下熬药,她想了想走过去,从腰间取了个小荷包递过去: “吃饴糖么?这里面的两块分你一块。” 顿了顿,夏荷又补了一句:“荷包也给你。” 小丫鬟从落地就在庄子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绣工精巧的荷包她不舍地看了好几眼,还是没敢伸手: “夏姨娘,我要是拿了你的东西就没有差事了。” 要是往常,夏荷听见这个话非要翻白眼儿骂人不可,现在她有些尴尬地把荷包往回收了收,捏着嗓子说: “阿池姑娘可真会管人。” 夏荷可以对天发誓,自己这话绝没有别的意思,可听着就是古怪,仿佛她在骂人似的。 把饴糖拿出来放在盛药的碗旁边,夏荷灰头土脸地走了。 沿着夹道一路回了最里面的院子,院子里其他几个谢凤安的妾还在带着丫鬟们做衣裳,见夏荷进来柳甜杏乐滋滋地跑了过来: “夏荷,青莺怎么样呢?” 夏荷却不想多说,只走到安年年身边:“安……安姐姐,咱俩能不能私下说两句?” 正在裁布的安年年放下手里焦黑的柳树枝子,擦擦手,说:“你跟我进屋里吧。” 夏荷是来替青莺跟安年年借衣裳的,她自己的衣服青莺是肯定不肯穿的,夏荷思来想去只能跟安年年来借。 “我不是白拿你的衣裳,我那还有一匹细绢,夜里我就给你送过来。” 跟人低头这种事儿夏荷做得磕磕绊绊,舌头都不好使了。 安年年没接话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这个素来趾高气昂虚荣跋扈的女子。 在宁安伯府的时候,少夫人不管事,给她们的吃穿用度一概是一样的,柳甜杏虽然亲爹得伯爷器重,人却太过憨厚,安年年她自己的祖父母都是老夫人的配房,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只有夏荷仗着自己是谢家的家生子总是掐尖要强,强拉着她们两个去跟出身秦淮的苏瑶儿斗。 后来崔锦娘进了府,总是撺掇着夏荷强出头,夏荷顾忌着安年年生下了谢凤安的长子长女,也越发远了她和柳甜杏,只当她俩是扶不上墙的累赘。 等了几息安年年都没说话,夏荷越发心虚了: “要是你看不上细绢,我那还有一副鞋面,绣的是芙蓉花的样子……” 一阵柜门响动,夏荷眼前多了一个包袱。 安年年在她头顶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这是我昨天夜里收拾出来的,你给青莺穿,多是八九成新,听说她下红不止,这里面还有几条我昨天夜里做的月事带,里面的软鞋是甜杏的,她还没穿过,听说我要给青莺找衣裳,她兴冲冲地送了过来。” 夏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抱着包袱冲着安年年行了一礼。 安年年连忙避开,目光从夏荷的光秃秃的耳垂上瞟了过去。 抱着包袱回了自己的房里,一进门,夏荷就皱起了眉头。 “崔锦娘,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崔锦娘透过窗逢看了一眼屋外的院子,她是趁着阿池不在才寻机来找夏荷的。 “夏荷,前天夜里前院的动静你也听见了吧?我疑心是二爷来寻咱们,却被少夫人拦下了。” 听见“二爷”这两个字,夏荷怔了下,语气淡淡地: “一边是苏瑶儿一边是冯姑娘,二爷眼里哪还有咱们落脚的地方,咱们都被赶到庄子上来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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