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尔允的心颤动得厉害,巨大的震惊和恍然,像是滚滚洪流般冲上她的心头。 不,不可能。不会有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的,前所未闻…… 她猛地反应过来异样,开口道:“不对!我父君根本不认识您!那日在北海之底,他听到您的名字时,根本是陌生的!” “尔允,”柏琰清润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不知怎的,这声音就像是有魔力般,安抚住尔允,她稍微定下神些,讷讷看着柏琰。 柏琰笑着:“我不是同你说,我也有秘密,可以先告诉你吗?” 尔允的心一颤,猛地胸口一紧:“殿下……” “我不叫柏琰。”他道。 “孤名昙清,太子昙清。”
第150章 梦魅(26) 这刹那, 尔允惊住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刚听到的,是那样不真实。因为太过震惊,物极必反, 以至于她脸上的神色竟是出奇的平静。脑中一片空白,连发问都不知从哪里问起,心中震惊得快要呼出来, 喉中反成了喑哑。 陡然尔允一颤,回过神来,听着自己出口的腔调,都因震惊而变了:“您是太子殿下?” 骗人的吧? “是孤。”男人定定道。 “那小殿下柏琰……” “没有这个人。”他说,“天后镂月只有柏誉一个儿子, 孤,也只有他一个弟弟。”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骗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 小殿下柏琰在百年前归来,执掌兰台。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天后镂月的儿子, 柏誉一母同胞的弟弟。 如果说, 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尔允一双美眸渐渐张大,她想到了答案:“幻象……” 对啊, 她恍然, 昙清太子继承了天后贞葭的血脉,是九尾火狐的族人。九尾火狐, 正是擅长幻象的族群,就像赤帝朱靥那样, 能看破许多。 所以,所以…… “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 都活在您编织的幻象中,也包括我,对吗?” “是。” 震惊犹如一口钟,在尔允的心中发出绵长的震动。她根本没有办法平静,目光颤抖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移不开眼睛。 她恍然地想着,怪不得昙清太子能看破她的织梦术。他本就法力无边,他的幻象术更胜贞葭与朱靥。到了这般化境,便是再无虚妄诡计能瞒过他的眼睛。何况,她活在他的幻象之下,她身处的这整个世界都是他编织出的巨大的幻梦,他是这世界的执掌者,自己又如何骗过这位执掌者呢? 所以,也就是说,她从进西宫的第一天,为余娇容敬茶的时候,昙清太子就已识破她了。 尔允痴痴望着昙清,她想到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傻了般地凝视着他,任着自己仿佛是灵魂出窍,袅袅飞远。而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上神色微动,深深浅浅间眸光里流动着翩然的日影,和月影星辉。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沁人心脾的柔和,从他的眸中流出,流进她的心口。他眼中的流光,是那样瞬息万变,摄人心魂。 “尔允,孤要与你说一件事,是你父君命你镇守极寒之渊的缘由。” 尔允怔怔的,喃喃出:“缘由……?” 她也曾无数次默默想过的,为什么自己必须镇守在极寒之渊,不能去看这个世界? 父君没有告诉过她原因,她甚至想,是不是根本没有缘由,只是因为,这是她的命。 嗓音不禁变得有些沙哑:“您告诉我……告诉我,殿下。” “他是为给你挡灾避劫。你降生后,他为你占卜问天,得到的结果是,你会在千年后引发上界大乱。” 什么?尔允怔住。 父君要她镇守极寒之渊的时限,是一千一百年…… 挡灾避劫,挡灾避劫,尔允的眼泪忘记流动,被风一吹,便干涸在眼眶。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原因,她今日才知道啊! “便是在那时,他邀请孤至极寒之渊外,请求孤,若千年后为你避劫失败,孤要护着你。” 尔允凄身一颤,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昙清面庞上。 昙清微笑,将当日与司徒无愿说过的话、对他的承诺,娓娓道来,告诉尔允。 “你父君还说,孤也会被你卷入大乱,他看不出吉凶。” “殿下……”尔允说不出话,今日从昙清口中得知的这一切,让她有种一切梦境被扒开,露出真正现实的惘然感觉。 昙清忆着那日的事。 那日,司徒无愿用郑重的语调,一字一字对他道:“我请殿下来,其实是有求于殿下。我不知道,能不能为尔允挡灾成功。如果未能的话,千年后上界因她而动荡,她必要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唾弃。” 司徒无愿接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占卜的结果还告诉我,连您都会被尔允卷入动荡中,我看不出具体的走向,但殿下,似乎,您会因尔允之故,成为动荡风暴的中心。” “但,我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只有您,我只相信您,这是我作为一个自私的父亲,唯一能为尔允做的了……” 司徒无愿深深地拜服下去:“我不敢求殿下一定要放过尔允,我只希望,殿下届时能为她说几句话,别让她落到太凄惨的结局。” 昙清静静地听着,那样稳然而光风霁月。即便是听到自己会因为尔允,被卷入未知吉凶的事情里,会经历不知怎样的劫难,他也不曾有丝毫惊意或是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人,如同万年巍峨的昆山,无论来的是怎样的风暴,也撼不动岿然的气度。 昙清看向极寒之渊中,无垢的、清澈的,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尔允,然后对司徒无愿说:“孤答应你。” 他对伏拜在自己身前的阴司冥帝道:“你把孤的话记下来,这是我对你、对阴司冥界的承诺。只要我活着,只要尔允公主不是丧失本心无药可救,孤,都会护着她。” “所以百年前,孤归来后,借着编织出来的这个巨大的幻象,执掌兰台。”昙清继续告诉尔允,“握有兰台,就握有上下两界最多的情报。那么,待你逃狱后,父皇便一定会将追查你的任务交给孤。” “你利用哭朱雀织梦,想要逃狱的事,孤一直都知道。既答应你父君,要护着你,便由孤来承担追查你的任务,这样,你就不会落到别人手上。况且,按着你父君问天占卜的结果,既然你会将孤卷入天界的动乱,成为风暴的中心,孤便更要亲自接近你,弄清楚你想要做什么。” 尔允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昙清太子就什么都知道。从他以柏琰的身份执掌兰台开始,到如今的种种,原来,不是只有她私下里谋划了两百年,一步步按着计划推进,他也是如此,甚至他还…… 一下子,此前许多她觉得矛盾的、看不透昙清的地方,都渐渐清晰起来,都有了答案。 一幅幅与昙清共处的画面,带着恍然的震惊,让尔允几乎忘记呼吸。 他说,从在朔望之城的宫阙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她,所以,她在朔望之城外的桃花林徜徉时,他会突然出现,与她说话,为她簪花。他是想要知道,这个已经变了真身和元神的女人,是不是当初极寒之渊那蒙着轻纱的尔允公主。 所以,当他认出她后,不论她求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他撤去破虏将军,任由她将西宫搅得天翻地覆,他还会替她遮掩。 还有、还有在北海之底…… 为什么他会知道,关押父君的牢狱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宫殿?现在,尔允终于知道了原因,他一定经常去北海之底照拂她的父君,才会对那附近的一切那样熟悉。 他要听她唱歌,是因为初见她的时候,她便在极寒之渊中歌唱着。 所以昙清会用那种怜惜、包容、理解的眼神看她,让她恍然觉得,这样的眼神跨越了万水千山和倥偬的时光,狠狠击中她的心。 尔允忽然眼眶一热,酸风吹得眼眸几乎化作颤抖的软红。 他是故意带她去北海之底的,什么请教、什么解惑,通通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就是为了,让她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啊! 原来、原来这些她曾经想不通的、揣摩而不得解的事情,真相是这样…… 那本已凝结在眼眶周围的泪水,忽然就如决堤了似的,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扑落。 尔允像是个破碎的琉璃娃娃,大滴的泪水,落在茜霞色的衣衫上,洇成一团团芙蓉花。 她就是觉得想哭,内心中有一种酸酸热热的东西,让她整颗心,都酥软了。 她曾自嘲的以为,自己在北海之底生出的那种并非踽踽独行的感觉,是她疯了,却原来真的有人,在她的身后,看顾她、保护她,帮她设想了许多,更为她做了许多。 她觉得世人皆不可信,可有人却为了一个千年前的承诺,即便满世界都抛弃她,他也护着她。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颗心,就会和深渊般的极寒之渊一样冰冷无情。可现在这颗心,在酸胀间,开始一下下有力跳动着,生出了炽热,生出了感动,就好像死灰般的心,活过来了。 “殿下,殿下……” “不要哭。”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抚在她的脸上。粗糙的触感,和热热的温度,有着让人无比安心的感觉。 昙清用手指,轻轻擦去尔允的眼泪。 他单手轻捧着这张脸,欣慰地一笑:“孤就知道,你还是原来那个你,虽戴上面具,扮作妖艳魅惑的样子,但依旧是千年前那个在苦寒的极寒之渊中歌唱着,清纯无垢的尔允公主。” “殿下……” 昙清如教诲般,掰开了、揉碎了与她说:“从降生起,就不能看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只能与那些充满了阴暗和负面情绪的囚犯在一起。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如今的你,行事依然秉持着良心,依然爱着你的家人。孤想你的家人,定在心里深深为你骄傲。而这样的你,即便会引发上界大乱,孤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尔允痴痴看着昙清,蓦然间,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地溢出。 两百年了,她听到的所有关于尔允公主的一切,都是漫骂与唏嘘。 连母妃都怨她,不肯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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