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吉凶又如何?”昙清定定说道,“那便迎着命运,化凶为吉。孤等着你走出葬魂崖,与你奔赴向彼此。孤相信,所谓的动乱,也可以是机会,也可以是重新洗牌、拨乱反正不是吗?” 昙清说着,渐渐的笑意变深,如温玉般的唇,雕镂着温暖的欣慰。他抬起手,触摸上尔允的发鬓。尔允轻轻颤了颤,懵懂地看着他。 他深切地感叹: “孤就知道,当日在极寒之渊外初见你时,孤没有看错人。” “孤就知道,能忍受千百年疾苦与不平,谨守自己的责任,这样的你,真的有着一颗碧血丹心啊。” 碧血……丹心…… 尔允已因大哭过一场而干涸的双眸,此刻,再度湿润起来,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从没有人这样肯定过她的,由来她听到的,都是尔允公主玩忽职守,致使极寒之渊的囚犯出逃,给阴司冥界带来深重的灾难,给司徒家蒙羞。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昙清的这些话,积淤在她身心的所有郁结与惶惶不安,都仿佛化作浅色的云朵,和熹微的和风,彻底远离她了。 甚至此刻想着那不见天日的八百年,也不觉得多么的痛苦煎熬了。 而听着昙清讲述的这些旧事,尔允也想着自己从天帝的梦里获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对应上了。 她道:“我在陛下的梦里,见到了您说的,附身在陛下身上的魔帝。应该是……我本在引导陛下的梦,他忽然出现,压制住陛下的意识,攻击我。也是他想把我留在梦境的世界里,您就是将我,从他手下救下的。” 昙清道:“原来如此……其实这百年间,孤也在观察父皇,总觉得,父皇和魔帝,像是已经合二为一。有时孤也看不出,那个高坐天擎殿的人,到底是父皇,还是本该在孤荡平魔域时就已经诛杀的魔帝。” 尔允心惊道:“他们在梦境世界里是分开的两个人,而且,那个对我说害死先后的,不是魔帝,正是陛下。陛下说先后看到不该看的,他只能灭口——” 尔允说到这里忽然一怔,她恍然倒吸一口气,却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满目的不可思议,红唇悄然抖动着:“殿下……”尔允怔怔地看着昙清,震惊地喃喃:“我可能知道……先后在哪里了。” 随着昙清蓦然抬起的长眉,尔允说道:“在您还没进陛下的梦境救我之前,有个我看不清的女人,护送了我一程。我知道了,她就是先后,所以、所以……” “先后她不是……她其实没有死,故您才找不到她的残魂。”尔允倒吸着凉气说,“陛下,把先后……吃了。” 昙清亦有些震惊而失语,只这样看着尔允,两个人凝视着对方,在停滞的时间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脏在面对震惊的真相时,跳动得重起来的声音。 但只是片刻后,昙清眸中的震惊便慢慢化去,温雅与历尽千帆后的沉稳积淀,重新回到他的眼中。 “原来……母后在父皇的肚子里。这么多年了,孤真的没想到,母后还活着,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他怀着欣慰与得偿所愿,望着尔允。 “你看,我们各自握着的一半拼图,拼在一起了,”昙清说,“真相大白,我们一起将这张拼图,完成了。” 尔允脑中仍是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余韵,可听着昙清的话,又不禁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感觉,还有一种她筹谋至今,努力至今,终于获得的圆满感。这让尔允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只能喑哑地唤着:“殿下……” 渐渐的她找回言语,眼角一抹湿润的红色,也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昙清:“是,这张拼图,完成了。” “谢谢你,尔允。”昙清由衷笑道。 尔允赧颜地斜了斜眼角,“我担不起殿下这声谢……” 昙清失笑,他侧过身子,手依旧抚摸在尔允的鬓发上。他顺着尔允发间的桃花,抚摸至流畅乌黑的几缕散下来的青丝,又顺着青丝慢慢下滑,用无名指勾走她眼角的一点泪珠。最后,这只手虚虚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定格在她的下巴那里,轻轻扳起这张占尽风流的美人面。 “平日里不总是口齿伶俐勾着孤吗?怎么如今话说开了,反倒这样拘谨了。”眼中盛满了笑意,好整以暇欣赏着美人的反应。 见她面颊泛起些朱色,他如星潭般的眼底,笑意更加化也化不开,柔和极了。 便故意凑近了尔允,眼中染上如猎豹盯着可爱的逃不掉的猎物那样的精光,带着强烈的兴味,手在尔允细细的腰后一搂,将尔允锢入怀中,“孤倒是觉得,清纯的皇嫂扮作妖冶魅惑的样子诱着孤,颇有一番情趣。” 尔允染着酡红的脸上,现出鬼狐般妖艳的笑容,本就湿红的眼角又带上挑逗的钩子,眼波一转,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双藕臂就着昙清的怀抱,如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脖颈,风情万种地掐着小猫似的嗓子,说:“可是,妾是您亲弟弟的妃子啊,殿下吃醋吗?” 她的鼻尖,碰到昙清高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呼吸混合着呼吸,心跳贴着心跳,温度交融在一起。仿佛,他们还是耍着心机的明惜水和试探她的柏琰。 “怎能不吃醋呢?” 但将话说开后,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昙清的语调中,更透露出一丝落寞的滋味:“一想到这个,孤是真的醋他。” 尔允的心重重地一颤,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 已经彼此交心,她便听得出,这看似重新戴上面具彼此交锋做戏之下,说出的话,却都是真的。 太子殿下,真的为了她,同柏誉吃醋了。 这说明什么…… 眼看着男人如温玉般的薄唇,就要落到自己的唇上,尔允忽然身子一紧,发间的桃花瓣抖了抖。一股烫烫的热流,冲上她的天灵,本就酡红的脸,一下子像是沸腾般的烧起来,烫得她口干舌燥,脸上也红的好像煮熟的虾子。 一颗羞涩又怦怦跳着的心,在她小小的胸臆里躁动着,乱乱的。她便这样败下阵来。 不知道怎么做,之前的明眸善睐也都变成了笨嘴拙舌,呼吸加快,尔允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昙清如深海般的眼眸。这双眸子,是真的会把她吸得尸骨无存。可是即便不看,也不能忽视他炽热的吐息,身上的兰草香味,和这个她已经熟悉了的禁锢着她的怀抱。 直到此刻,尔允才恍然地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触摸和拥抱,习惯了和他这样近的距离。 她用自己的美色勾缠他,把自己整个人化作引诱他的甜蜜的毒.药,让他玩赏,让他染上毒瘾沉沦于她,将弱点交给她。 可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却也在和他的亲近接触中,渐渐地接受他,变得悦纳,甚至滋生出一种羞耻的不舍。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搀扶着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从一开始就是在护着她,耐心地让她一点点放下戒备,打开心扉,同他之间再无隔阖…… 尔允蓦地颤抖着气息,像是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一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吻,终于落在她唇上。 男人的唇是熟悉的干燥,有着滚烫的热度,烫得仿佛将尔允全部的神智都蒸发成气,冲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脸上更加的升温,心也在羞涩中炸开。 她知道,这个吻和之前的,都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她成了被动的那个。 她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又缓缓地睁开,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像是泄掉所有防备的小猫儿那样,水濛濛地看进昙清半阖的狭长深眸。 他近在咫尺的眼,是那么深,那么灼人,让尔允的心跳得飞快,什么都不能想,任凭羞涩和喜悦让她身子变得滚烫而酥软。 她勾紧昙清的肩颈,无瑕的脖子微微上仰着,像是只美丽又脆弱的天鹅。 心里一点一滴地流出羞涩、感动,与喜悦,流动着在尔允的心上,化作一句赤诚的喃喃轻语。 她……喜欢殿下。 绵长的吻结束时,她的唇边,带着一缕银色的拉丝。一如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这一次,尔允忘记伸出丁香粉舌,将这缕银丝舔走。卸下面具伪装的她,就像一朵清纯不染纤尘的栀子花,在这个温柔的亲吻后,露出的是最真实的样子,和昙清在极寒之渊初见她时,那样子一样。 这一次,是昙清用小指,替她勾掉唇角的丝线,他的指头还留恋地,抚摸过尔允鲜艳饱满的唇。 他将一些从未与人说过的心里话,用着令人酥软的温柔低语,告诉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戴着面纱,孤就觉得,你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身处那样的环境,你的歌声却没有任何的杂念,那样的你,给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能算是一见钟情,但却觉得,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真的是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入她眼的。 “而当千年后再见到你,发现你一腔孤勇,不改初心,孤心疼你,又知道你难以打开心扉相信孤,便都慢慢来了。在这个过程里,你对孤……”昙清说到这里,笑意深起来,其中的意思尔允又哪里能不懂。 尔允红着脸,接不上话,她知道昙清想说,她对他的勾引魅惑,他很受用,也并不想防备她什么,便那么顺其自然地被她勾缠上身心,怕是还觉得她真是令他惊喜,居然还有热情、毫不贞静的一面。 他也心疼她,感同身受。 他说的对,他们确实是一样的人。 都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一身的鲜血,对抗迷雾与冤屈的人。 “在这巨大的虚妄世界里,唯有你,在做和孤一样的事。”昙清深切地道,“孤就知道,我们终有一日,会殊途同归。” 尔允泪光盈在眼睫,“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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