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松性子急躁些,听不得这样的话,刚想出口又被长青拉住。 朱槿看向秦妍,脸上的神情颇为寡淡,“不知秦姑娘有何指教?” 秦妍闻言,道:“若是中秋宫宴上,臣女献艺赢了殿下,不知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朱槿的神情在秦妍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便全然变了番模样,令身旁的吕乐萱都察觉到了一阵诡异——她的眉目舒展,一派轻松,嘴角绽开笑意,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可不应该。 秦妍此时没有说要求却偏偏要等中秋宴,朱槿如果答应下来就算是吃了暗亏。 她刚想提醒朱槿,朱槿却已经笑意盈盈的答应下来:“好。若是本宫能做的,本宫绝不推辞。”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朱槿想,她正好不知如何跟定云侯及何太妃说。 秦妍的心思几乎是明面上摆着了。 秦妍也尚未反应过来朱槿为什么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难道她真的身怀绝技? 秦妍警惕地看着朱槿。 听朱槿的话像是全然不在乎赵泽兰一般。 吕乐瑶没想到会是这样。 可赵泽兰这人的的确确是翩翩公子,就算是自己,也未尝不曾起过半点心思。 听闻前几日还亲笔绘了花样,特意赶着盂兰盆节给景元宫送了两只纸鸢。 她正如此想着,画舫凭水飘荡,景江外的原野上忽的放飞了一只纸鸢。 朱槿自然也见到了那只纸鸢,举目望去,又是相似的模样。 她回过头问起赵含意,“你哥哥今日也来了吗?” 赵含意回道:“自然。今日的宴会是徐家哥哥为程家哥哥所设,不仅我大哥哥来了,二哥哥也来了。” 提及赵兹华,朱槿有些尴尬,赵含意来时分明被母亲耳提面命过,此时难得看见了别人脸上的情绪,忙挽回道:“殿下不必抱歉,这是二哥哥自己的错,二哥哥听闻自己放走贼人之后还和想亲自给殿下道歉呢。” 朱槿听了更加窘迫,吕乐瑶看不过去,道,“殿下,我们去甲板上看吧。秋日江面平静,没了顶上的阻碍很有秋高气爽的滋味。” 朱槿道好。 秦妍却没动,“我就不去了。” 又不是给自己放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这样想,目光却又忍不住往外飘。 若是赵泽兰秉烛也愿意为她绘好图纸,亲自去准备纸张骨架,送去匠人处只为了制成两只风筝,她必定时时刻刻找时机放出去,怎么会像朱槿那般,又是害的兹华失了官职,又是全然不过问一分赵泽兰的事。 她不愿出去,自然也没人强求。 几人来到甲板,朱槿的发丝被风吹起,遥遥地望着江面两旁。 这一段的江景未入市井,此岸是勋贵赏景的园子,彼岸又是一片原野青山,面向西北,正好隐约能看见灵山塔的影子。 她有些想念灵山塔下的那片桃花林,即使花败,她的酒窖还有一片桃林香气。 那只纸鸢在江对岸,那就一定不是赵泽兰放的了。 朱槿暗自松了一口气。 “殿下,对岸有人骑马放纸鸢呢。”吕乐萱在身边道。 朱槿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果真是一行人,三五个人的模样。 然而朱槿的目光一深。 放纸鸢的那人骑着一匹枣红的马冲在最前,那披散的头发,身上的服饰明显是外族打扮。 “还真是!我们下船看看吧!正好前面有停靠的地方。” 赵含意显得很兴奋。 吕乐瑶拉住她,“含意,殿下还没发话呢。” 她有时候也很佩服定云侯,竟然教出了赵兹华和赵含意两个人。 “啊,”赵含意听她这样讲,把目光转向朱槿,有些可怜兮兮地道,“可以吗?殿下?” 她这么说,朱槿也不好不应,只能点头答应。 第十六章 尘微 赵含意跳着下了船,几人循着纸鸢走过草地,拨开草丛,一匹枣红的骏马正远远地在一旁吃草,而纸鸢的线握在一个穿着卷草纹藏蓝袍的男人手中。 他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像是一点也没发觉有人闯入。 朱槿走在最前面,长松冲他喊道:“方才是你骑马放纸鸢吗?” 那人转过身,竟然十分年轻,剑眉星目,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铁剑,锋芒凌冽。 只是,毫无疑问,是蒙古人。 朱槿的眉头皱起来,对面的人却露了笑,说了一句话,是蒙古语。 朱槿听不懂,其他几人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正以为不能交流时,那人忽然走近了朱槿,直至她面前三步才停下。 长青长松下意识地挡在朱槿身前,戒备地看着他走近,“大胆!你想干什么?” 朱槿隐约觉得不对,只是这念头刚出,面前和身后同时传来声音。 身后喊的是:“大胆!何人在此乱闯!” 而身前,纸鸢的线忽而断裂,蒙古人高大的身影覆盖了她,对她用着流利的汉话道: “汉人的公主,很高兴见到你。” 朱槿愣住。 很快赵含意惊讶的声音传来,“肃王殿下?!” 她没来得及思考面前人的用意,选择了向后转身,隔着一段距离,与马背上熟悉又陌生的人打了个照面,都从对方的神情上看出了惊愕。 只是朱熙的惊愕中夹杂着更多。 是那时朱槿没有完全懂的东西。 她实在是与朱瑜长得太像了。朱熙想。 像到即使几年不曾见过她,也无人不会认出她朱瑜的妹妹。 朱熙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昙佑到了普庆寺,立即有人引他去了昙明暂住的禅房。 昙明罕见地静坐在一旁,听见他推门的动静才有所动作,像是回过神一般,“噢,你来了,坐。” 昙佑默了默,坐到了他对面。 昙明继续道:“嘉宁带回的那两个孩子,住持给他们找了间禅房住着,也偶尔让他们干些杂活,不过小的还是救过来了,一直说想见救了他的贵人。如海回去了,他寺里还要做许多事,不好一直在外面。灵山塔……这是师傅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了,你若可以,还是早些回去……然后……然后还有,嘉宁的玉佛……” 昙明说着在身上翻找,掏出那个带裂痕的玉佛递给昙佑,“你转交给她吧。” “师兄,”昙佑接过玉佛,却忍不住看向他,“你……” 为什么是这种交代后事的态度? “嘉宁说莲心不会死。”昙佑道。 昙明顿了顿,“父亲说,希望我回去。” 昙佑怔住,“为什么……” “师弟,”昙明道,“我当初是私自出家的。本朝规定,出家剃度需要征得父母许可。” “皇上下诏说姚家女劫掠嘉宁,父亲已经上了告罪书,说他当年动了恻隐之心帮过莲心出逃。很快就会下狱。” 昙明抬头,“听闻昨日早晨京兆府尹被鼓声惊醒,来人称自己才是姚家之女姚绻,特地千里迢迢跑来伸冤。” 昙明问昙佑,“你觉得,曾经和姚绻结亲不成的我,会如何?” 昙佑露出一点迷茫,昙明苦笑,“师弟,师傅说要你好好护着嘉宁。你……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他望向窗外,秋风渐起,吹动枝头一片枯落的树叶。 寒意渐起。 嘉宁公主是先帝膝下唯一一个自出生就取了封号的公主,有人说“嘉宁”是陈贤妃在孩子出生前取下的,陈贤妃生产时并不顺利,朱瑜出生后就有了难产的迹象,先帝为此才去拟了诏书,直接为朱槿赐了封号。 幸好,朱槿有惊无险的出生了。 那大概是钦国公灭门前后,少有的几件好事。 朱槿是有食邑的,并且在朱瑜登基之后升为长公主,食邑还增了不少。 在太皇太后膝下时,这些一向是由方长秋找人打理的,方姑姑去世后,也就一并转到了何太妃手上,但若是就这么草草将两个孩子送到庄子里,也不大好。 朱槿希望他们读一些书,学点什么技艺,日后不用再如此颠沛流离。 昙佑想了想,将不少财物给了智远方丈,他没有拒绝,却也为难道:“不知殿下将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作何打算?” 昙佑只道:“暂且劳烦方丈,两个孩子的安置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定下。” 他回来时路过京兆府,两头石狮子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前,登闻鼓也颇为平静,想起昙明的话,若是昨日早上敲鼓,怕是已经送去了皇帝手下。 修仁不知他与昙明聊了些什么,此时见他望向京兆府,问道:“昙佑法师?” 昙佑收回目光,“无事。我们回景江亭吧。” 和修仁来到景江亭外时,马车已经不剩下几辆了。 这不太寻常,按修仁的说法此时远远不及散场。而他们找不到朱槿的马车时,昙佑更加确定了景江亭中发生了什么事,朱槿有时候虽然闹性子,但却绝不会失信于人。 他和修仁准备去院子里面找人打听,恰好门内走出两三个年轻人。 最左侧的那个穿着竹青色,容颜清淡温文,正是许久不见的赵泽兰。 他眉宇间带着一分忧色,也是一眼认出昙佑,惊讶之余很快敛下所有情绪,同另外两位说了什么,抬步向这边走来。 身后另外两位也同样随之过来。 中间的人穿沉香色,最右则是浅云白。 昙佑向三人躬身见礼,没等自己问出声赵泽兰倒先开口了:“昙佑法师,今日事急,殿下先由徐家兄长送回宫了,她留了长松,应当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昙佑道了一句“多谢”,只是神情仍旧称不上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浅云白衣的人看着他的模样,便含笑道:“在下徐家长子,字溶月,自幼听闻济惠大师佛法精深,却苦于大师不出世,只有有缘人才得以相见,今日见了他的弟子,也算有幸。” 中间的人也开口:“在下程姓,单名一个荻字。” 他们是京华之中的佼佼者,此番介绍本该是向多年不在京城的朱槿说的。 昙佑有几分意外。 程荻看着他,忽然道:“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本朝开国有四位国公,分别是钦国公魏氏、英国公徐氏、沂国公程氏以及初年便凋败的昌国公王氏,皆是世代承袭,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世家大族。 然而昌国公凋敝,子息断绝,旁支又不堪,几经贬黜早已退出京师。 钦国公在时凭借魏则青一人支撑起了整个魏家,一时之间才名满溢,势力庞大,地位一度越过另外两家,几家子弟,程荻最年长,徐溶月其次,魏则青本就是魏家最幼,娶妻也晚,嫡长的魏佑冉小了徐溶月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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