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药汁显然是苦极了的,阿絮看母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还是一饮而尽。要是有蜜饯就好了,她想着一会儿去买一点。 喝完了药,又见母亲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双鞋,交到她的手里:“你今年的生辰礼物。好在前些天就做完了,刚好还能赶上。” 阿絮心里又感动又生气,忍不住小声埋怨:“您都生病了,还做这些!” 三娘微笑着道:“一年一次的嘛,今年也不能少了。” 阿絮怀抱着那双新鞋,在榻边坐下,身子依偎进母亲的怀抱里:“那我明年也要。” “好……”三娘答应着,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 渐渐地,拍抚自己背部的力道越来越小,母亲也慢慢不再说话。阿絮心里一阵恐慌袭来,起身一看,母亲仍是微笑地望着自己,只是看起来更累了些。 她心下稍安,正要开口,突然,手里的鞋子一下子被人夺了去。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啊?”成峤瞅了瞅手里的新鞋,一脸不屑,“做得也不怎么样嘛。” 阿絮大怒,猛地扑上去拽他胳膊:“还给我!” 成峤抬起手,将那双鞋高举过头顶,看阿絮急得要命却够不着的样子,勾起嘴角。 三娘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锦衣男孩,和自己的女儿起了冲突,不由心下着急,接连咳嗽起来。 阿絮看母亲不适,一下子丢开成峤,回到榻边拍着母亲的背,神情担忧:“阿娘,没事吧?” 成峤看没人理他,自觉无趣,将手里抢来的鞋子扔回到阿絮旁边。 三娘猛烈咳嗽了一阵,头脑晕眩,似乎已是支持不住,无力地靠在榻上。 她病势沉重,本就时日无多,只是惦记着唯一的女儿,才撑到现在。 等真的见了面,那一口气已是耗尽了。 她微微睁着眼,费力地看着阿絮:“絮儿,娘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不……不会的……”阿絮不等她说完,就哭着打断,哀哀地求她,“不要丢下我,阿娘……” “乖女儿,莫哭……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活着……”她喘息了片刻,继续道,“学一些本事,照顾好自己……别像我一样……” 她拍拍阿絮的手背:“要好好……活……” 话音未落,那只手颓然地垂下。 “娘!”阿絮拼命喊她,摇她,“娘!你醒醒!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到后面似乎嗓子都哑了,成峤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喂,哭够了吧?回去了。” 阿絮一动不动,也不理他,成峤只好去拉她,结果阿絮一转头就叼住了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嘶——”成峤赶紧甩开她,低头一看,手背上深深的一个牙印,已经见血了。 再看阿絮,鼻子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又肿,一脸的泪痕,乍一看丑得很。 他也来了气,本来看在她也没娘了的份上,今天她骗他的事就不跟她计较了,结果还敢伤他,不禁恼火道:“你怎么又咬人,属狗的吗!” 阿絮也恶狠狠地盯着他,大有他再敢动她一下,她就继续咬他的架势。 成峤被她弄烦了,那自幼养成的残忍霸道的性子也毫不掩饰,说出的话像是淬了毒,冷笑着看着阿絮道:“没人要的野丫头,你娘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说完转身便走。 “咚!”沉闷的一声。 成峤后脑勺一阵剧痛,转头看到散了一地的碎瓷片,那拿瓷碗砸他脑袋的人还一脸平静。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看你真是疯了。”
第8章 不识书 ◎少主大人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看了半天◎ 阿絮被关进云渺峰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为了惩罚她对少主的不敬,里面还放进去了一批邪祟。 她没有灵力,只能感觉到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在不停地攻击和骚扰自己。 起先她还会被吓哭,后来因为饥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她没再想着逃出去,而是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等着生命的终结。 一直以来她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去后,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渐渐地,意识昏沉中,她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身影,而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轻,向着母亲的方向行去。 她加快了速度,似乎只差几步就能牵住母亲的手。 “阿娘,等等我……”她着急地哭喊。 母亲听见了她的呼唤,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向她伸出手。 然而就在她快要够到的时候,母亲却伸手一推:“回去吧。” 阿絮的身体在虚空中坠落。 “不!”她一下子醒了过来,眼前却不是那间关押她的阴森可怖的屋子,而是她在云渺峰的住所。 阿絮呆怔许久,直到同屋的人进来,看见她坐在榻上,惊喜地道:“你醒啦?” 那人见她无事,忍不住提醒道:“你也太大胆了些,怎么能用药碗砸少主的头呢!好在少主念你是骤然丧母,悲极失智,没太跟你计较,再有下次可没人救得了你!” 阿絮木木然的,一动不动,对面的人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过一会儿,又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她双手捧着一个瓷罐,走到榻前,小心翼翼地将瓷罐交到阿絮手上,柔声道:“你母亲的后事,卫掌事已吩咐我帮着办理了,这个是……” 她没直说,阿絮已明白过来,流着泪接过,双手抱在怀里,哽咽道:“多谢青禾姐姐……” 青禾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却见她泪水仿佛流不尽似的,忍不住叹了口气,怜爱地道:“哭吧,哭过就好了,小小年纪,不要憋在心里才是。” 等青禾走后,阿絮从榻上下来,才发现榻边放着一双新鞋,正是母亲为她做的那双。 她把瓷罐和那双鞋都一并放进了柜子里,小心锁好。 当天上值的时候,阿絮发现先前骗来的那枚玉牌还在自己身上。少主不在,她只好将它交还给卫掌事。 卫掌事没有接,而是看了她一眼,道:“少主吩咐过,让你自己留着。” 阿絮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已是无处可去,就算拿着这枚玉牌,也不用担心她会跑掉。 …… 在最初的悲痛过后,阿絮的死志渐渐淡了,日子就在一天天的重复劳作中过去。 而因为帮忙料理母亲的后事,阿絮与青禾的关系近了许多。 青禾比她大了将近十岁,性情温柔和善。因为怜惜阿絮年幼,时常对她多加照拂,这让阿絮偶尔有种母亲还在的错觉,因而对她愈发亲近信赖。 这天阿絮照常去当值,因为今天可以和青禾姐姐一起收拾屋子,她的脚步比往常更轻快一些。 快到的时候,却看见几个人拖着青禾姐姐从少主的屋子里出来。 阿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拦住她们。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拉着青禾姐姐?” 一个侍女推开她,不耐烦地道:“青禾偷了少主屋子里的东西,少主要处置她,你不要多管闲事!” 青禾含泪摇摇头:“我没有……” 她挣不过,仍是被几人强行拖了下去。 阿絮焦急万分,再顾不上规矩,飞快地跑进少主的屋子,跪在地上哀求道:“少主大人,青禾姐姐不会偷东西!她一定是被冤枉的,求您不要罚她!” 顿时屋子里的人都望了过来,神色各异。 成峤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瞥她一眼,嗤笑道:“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没偷?” 阿絮顿时哑口无言,心里急得要命却不知道该怎么辩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我相信她。” 话一出口,就有人小声地嘲笑她。 阿絮太小,没有办法像大人一样条分缕析,被一屋子人的目光注视着,心里也忍不住动摇。 “就算……就算是真的……”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我愿意替她受罚,求少主大人不要罚青禾姐姐。” 成峤闻言挑了挑眉:“犯了偷窃,可是要砍掉一只手,你真的愿意?” 阿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想到青禾姐姐温暖的怀抱,不由得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愿意……” “那好吧,本少主这就成全你。”成峤略微换了姿势,由靠坐改为倾身向前,朝跪在地上的阿絮招手,“过来。” 阿絮膝行过去,在少主大人的眼神示意下,颤抖着伸出左手,横在面前的桌案上。 成峤手里幻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放在阿絮手腕上方比划了片刻,仿佛在思考怎么下手比较利索。 阿絮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细细的青筋凸起。她双眼紧闭,眼睫不停地颤动着,不知道横在上方的刀何时落下,紧张害怕得几乎要晕过去。 过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还是没有到来,她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却见少主大人撑着头,无声地笑着,肩膀一颤一颤的,仿佛她的表现活像一出滑稽剧。 那把刀已经没影了,阿絮差点瘫倒,连忙双手撑住桌案边沿。 “断手太难看了,你的手还是留着干活吧。”少主大人拿起案上的笔,蘸了墨水,在阿絮脸上涂画了一会儿,扬起嘴角,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就作为你的处罚好了。” …… 那天之后,青禾姐姐就被赶出了云渺峰。 阿絮慢慢感觉到,少主大人针对的人其实是她。 云渺峰的其他人应该也都看出来了,少主是真的很讨厌她,他现在不让别人跟她说话,也不再让其他侍女跟她一起住,而是命令她搬到了一间更为狭小的房间,并且每天的工作比以往还要多。 阿絮倒是无所谓一个人住,虽然有些孤单,但胜在清净。只是工作实在做不完,所以经常饿肚子。 她就这样顶着脸上的字,一边挨饿一边干活。 不知道少主大人用的什么墨,已经好几天了,她脸上的字还没有掉。 阿絮实在好奇,忍不住去问了一起干活的侍女姐姐,她脸上的字到底是什么。 侍女姐姐们看着她脸上大大的“贼”字,眼神都有点躲闪,反问道:“阿絮从来没有念过书吗?” “没有。”阿絮小声道。 侍女们又问:“那也不认得字?” 阿絮点头。 “唉……”侍女姐姐们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等阿絮读了书就知道了。”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答案。 怕少主看见她们在跟阿絮说话,侍女们很快就散去。 到了第五天,脸上的字终于掉了一些,阿絮觉得半掉不掉的样子很难看,用布巾搓了半天,终于全部搓掉。 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她跟少主两个人,阿絮在一旁替他斟茶,少主大人盯着她搓得有些泛红的脸颊看了半天,忽然道:“还是脸上有字比较适合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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