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以为,若她真是小官家的女儿,掉马尿上的这种事儿是决然不会接受的,顺便可以试探一下,她说的是真是假。 □□也是脑子昏了,虽嘴巴停了一下,却没将馒头吐出来,反倒是揶揄:“到底是鲁将军门下的营帐,就是讲究,这个时节,竟然还有人嫌弃白面馒头。” 老贾觉得□□挺有意思,甚至蹲下身,确保自己和□□平视,反问她:“鲁将军门下?你又懂了?” □□怀揣着一股“早晚会死”的心情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索性,又咬了一大口,嘴腔空出大半,细细说道:“我阿爹虽然只是个卫将,可祖上也曾风光过,我曾祖父也曾和鲁老将军打过仗,届时便听说,鲁家是商贾出身,虽然弃商从军,可家底殷实得很,家里男丁虽自小在边疆征战长大,可回了家里头,一个个也都是仆人丫鬟乌云一样伺候着的。” 老贾眉头一抖:“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早便说了,我爹是卫将,这些事儿在武将里头,并非秘密,只是鲁家铆足了劲儿才从商人堆里爬出来,虽未出文官,却也算是吃俸禄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风光了,但凡有眼力见儿的,也不会提之前的事儿罢了。” 的确没人提,就是因为没人提,除开老贾这种家里头世代入伍的行伍之人,那些个科举仕途出来的,亦或者年轻些的官员还真不知道鲁家早些年是经商的。 本朝重武轻文贱商,这小姑娘说的没错,鲁家如今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谁会提之前那些破事儿呢? 这倒是引起了老贾的注意,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京城卫将的家眷?那怎地流落到了这儿来。 “你这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老贾摇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没死过,的确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都说了,我家世代都是武将。”□□像是破罐子破摔,“这馒头噎得慌,有水吗?” 老贾这回倒是顺其自然地掏出拴在腰上的牛角水壶,这里头的水也放了一阵了,略带一股尘气,可□□还是咕噜噜喝了大半壶。 “少喝些,待会儿尿裤子了,我可不会帮你收拾。” □□听错了,听成了“收尸”,瞪着眼义正严词地道:“那会怎么办,扔去乱葬岗吗?” 老贾一愣,半晌才明白□□的意思,无奈瘪瘪嘴:“我时常觉得,你这性子不像是十几岁的娃娃,倒像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这些生啊死的,你倒是毫不顾忌地挂在嘴边。” “大势所趋罢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看得开,许是奔波的这一个月她一路上吃太多的苦,早就做好了打算,又许是被绑着的这三天她被晒糊涂了,也可能是读了这么些年书终于是脱胎换骨了,总归,内心平静得很。 “你去过营地的东边吗?”□□像是有所期许,又像是随口问问。 “关押俘虏的地方,是鲁家军看着的。” “你不是鲁家军的?” 得,又让这小姑娘套出话来了,老贾不回应,只问:“那边有什么?” “有秘密,”□□故作深沉,她算是看出来了,经过这么些交流,老贾对她是有些好感的,甚至是有些信任和刮目相看,若是自己不能传消息出去,老贾未必不可以,而且瞧着老贾对鲁家的态度,可能真的是个突破口,□□笑着看着老贾,“靠着马房的那个营帐里关着的人,你这辈子都猜不到是谁。”
第132章 正海,你到底……打的什么算…… 马倏觉得最近风向有变,他虽然是每日被关着,可分明察觉到,最近的伙食变好了,馒头明显是当日的,但是他很久没听到□□的消息了。 他没办法打听,来打扫的流民都是有人看着的,马倏不敢轻易说话,可他总觉得最近有事儿发生。 这一日,下了点小雨,马倏明显感觉到身下的地垫便得潮湿,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小,雨水落在在绷得紧紧的篷布帐上,砸得人脑门生疼。 关押马倏的帐子里,已经有人开始死了。 长时间的封闭,眼睛被蒙着,不能动弹,毫无止尽的耗着,人光是待着也待废了。 起初只是有人不吃不喝,后来渐渐的也就没人管了,只是这帐子里能喘气的和不能喘气的大多一样,都是一副麻木呆滞的死样子,等洒扫的流民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爬满了虫子和苍蝇,耳朵里都是虫卵。 之后就是第二个和第三个。 马倏的内心愈发煎熬,除开担心自己,他还担心□□,算打扫的日子,□□已经有九天没来了。 “老贾,你怎么来了。”门口,守卫的人显然是遇到了一个熟人,俩人在外头细聊了好一阵,随后,一阵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 马倏浑身打了个寒颤,总感觉屋子里像是有人在转悠,但是并没有在自己面前停留多久,很快,这人出去了。 马倏总感觉这人来的蹊跷,忍不住身体往门口挪了挪屁股,几乎是贴在了门边上,努力地去听外头的动静。 声音很是模糊,不过马倏隐约听到了“认错了人”之类的话。 听起来,像是一场乌龙,可马倏总是感觉,今日怕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了。 □□许久没来,但是又多了一个来打听的人,真的“认错了人”了吗? ------ 入夜,营地里起了一场大火。 这场火烧得很是莫名,原本这几日都是下着小雨,柴湿雾浓,按道理是烧不起来的,更何况,着火的地点还是粮仓。 主营营帐,鲁证闭着眼在听手下人的汇报,七嘴八舌,各执一词,谈的汇报的除开今日的着火之事,更多的是在议论后续是继续一条路走到黑还是嘎然而止,找个由头替王禧斩杀使臣的事儿淡化了去,好将这一场闹剧收场。 “将军,王禧虽有意求和,和多年来在西南拥兵自重,每年进京,对将军也多有不逊,就算是在官家面前,也屡次自傲,将军,咱们这次是为民除害,以正朝纲啊。” “是啊将军,既已走到此步,那便是不能回头了,更何况,咱们已经杀了……已经除掉了那些使臣,连丧报都发回京城了,如今已是不能回头了。” “倒也不是,将军,咱们鲁家世代清流,此行此举已经是违背……。” “大伯父,我最不喜你提祖训二字,次次都提,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这句大伯父我可是担待不起,论辈分,你我早已出五服,不过都是姓了一个鲁字,不过贤侄爱提我也能理解,若非顶着一个鲁家亲戚的名号,你又怎么会从一个伙头军三年内就爬到这样的位置,与我同在一顶帐下高谈阔论。” 很明显,鲁将军麾下自也是分成了两派,虽然都是鲁家人,可对于这次鲁家军谎报军情,自囚谈判使臣的做法,明显有些老派人是看不上的。 “将军!”当中一花白胡子的人怦然跪下,取下项上头盔,膝行两步,跪至鲁证跟前,低头抬手,双手将头盔高高举起,这是要将性命赌上的死谏。 “将军!我们还可以回头!末将自作主张,并未将当时去谈判的人马诛杀,而是囚禁在了东边营地的俘虏营里,只要将军……。” “鲁正海!你敢阳奉阴违?”方才呛得正起劲的鲁家远侄像是抓住了太难打的把柄,登时跳了起来,指着跪地的长辈破口大骂,“当时可是你……。” “行了!”鲁证突然发声,他已然听了许久,一直未曾开口说话,且就想看看这些人会作何反应,鲁正海是跟着他许久的人,是一个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人,至于这个年轻的后生…… 鲁证眯着眼看着他,鲁证原配夫人年轻时随军落下了病根,早些年生养过一个女儿也早夭了,鲁家虽然旁系庞大,但鲁证这一支却无后嗣,族里多有人劝他过继一个孩子,鲁证不愿,一直等到夫人去世,才从族里接来了一个远房的侄子,一直带在身边,旁人只知道这孩子大抵是要接鲁证的班,却不晓得…… “你出息了。”鲁证一句貌似夸赞的话,却让这方才还嚣张至极的鲁秋水猛地下跪。 “义父!” “我担不起这个父字,不过是疼爱你了一些,便敢和长辈叫板了?”鲁证说完,起身,指着鲁正海冷笑,“你也是厉害的,私藏在了俘虏营?” 鲁证三步并俩,上手抄起鲁正海手中头盔,直接朝着鲁正海当头猛砸。 顷刻,血流如注。 鲁正海并未躲让,只忍痛低眉,顺势做小伏低:“将军教训得是,可如今,咱们真的还有回头之机啊,若是再拖……。” “如何回头?”鲁证这话问得一语中的,“难不成说是我自己自导自演?亦或者是你?”鲁证一边说一边笑,“总得有个人来为这件事负责吧。” 这话一出,鲁秋水和鲁正海都知道鲁证的意思了,这事儿是需要人背锅的。 “粮仓紧挨着俘虏营,若非这次火烧到了粮仓,俘虏营要清点人数,这里头关的人,正海,你怕不是要瞒我一辈子?”鲁证是个拎得清的,他可以允许手下的人内斗争风,可若是伤到了他的根本,他绝不轻饶。 “正海,你以为你是主动告知,可从我的视角来看,这清点的奏报都已经送到我的桌上,我只差翻开,你这是被逼无奈啊,你这可不是为了我留后路,这后路,应当是留给你自己的。他日东窗事发,你带着这些谈判的人马告知官家,再编纂一套如何从我手中忍辱负重保全这些兄弟的戏码,我估摸着,以官家那仁慈心软的性子,你项上人头不仅保得住,且还能高升呢。” “将军!”鲁正海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证清白,可他得活着啊,若是真一头撞死了,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鲁正海咬牙切齿,“将军,并非是末将算计,留下这批人,乃是将军自己的意思。” 这话说得有意思,鲁正海也是今天大火烧到了粮草房,才摸到端倪。 “将军,”鲁正海跪行到鲁证跟前,猛地抬眼,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将军,事情原委当是如此,将军发觉军营中有细作,挑拨离间,却并不知道此人是谁,未免打草惊蛇,将军顺势将谈判的人马隐匿,为的就是制造混乱,引蛇出洞。” 真是好精彩一番故事,若非是出自鲁正海的口中,鲁证都觉得这是长乐坊说书先生在自己跟前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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