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议看向苍穹,眉头微皱。 “不好!”方渺话是这么说,眼里却在笑,祢荼需要经历杀戮才能变强,飞快变强,“这是齐天门的生死弹,他是觉得杀害他的人可战胜,所以没有摧毁生死弹,只要人死,一炷香内,便会绽出烟花,此物与宗门内的命牌相连,能让手持命牌的人窥见亡者的所在。” “这地方暴露了,齐天门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 方思议沉默地搂着昏迷不醒的祢荼,他的手稍稍松开,并没有触碰祢荼的身体分毫。 祢荼醒过来时,还是晌午,她按着头,挣扎着起身。 “你可算醒了!身子可还康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方缈连珠炮一般问,并瞥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方思议,啧啧称奇。 祢荼身上的痛觉已经消失,沉重的感觉褪去,只有正常时的轻松感,道:“多谢您老施救,感觉好多了。” “也不是……”方缈再次瞅了下方思议,不知该忌惮还是该亲近,那么严重的伤,不过这点时间就好得七七八八,这是怎样鬼神莫测的医术。 方思议坐在草地上,任祢荼靠着他的身,也不发一语。 方缈也就没有解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睡了多久?”祢荼按着头道。 “不到三刻。” “现在在哪儿?” “刚要离开洪彦镇。” “那就还没有离开,”祢荼立刻起身,道,“我要去个地方。” 祢荼身体沉重,喉间腥甜,看向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袍,又摸了下脸上的灰尘,走了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方思议抱起祢荼,循着祢荼的指引,来到后山。 路过小溪,祢荼翻下身来:“我要洗脸。”她开始在意自己容貌来。 双手满是伤口,没法碰水,祢荼打算用衣袍来擦。 方思议撕开一角衣袖,在水里洗了下。他的手极白,在水下好像能发光,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饱满圆润,十分养眼。祢荼却熟视无睹。 方思议在自己的白衣上撕开一角,濯洗干净,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被汗水打湿后,尘土黏在脸上,十分不好清洗,方思议擦得十分轻柔仔细,反复了好几次,总算给她擦干净了。 光下,祢荼肤白面嫩,长睫下一双清绝的眼,顾盼间锐利得仿佛能洞悉人心,令人难忘,只可惜她眼下心情全无,飞扬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神情恹恹,心不在焉。 方思议再次将她抱起,走向山林。 两旁绿树郁郁葱葱,小径如发缝延伸至茂林深处。 洪彦镇被毁得一片狼藉,但山上还算完好,山顶那儿有棵高大的榕树,原本是洪彦镇孩子们的圣地,此刻一群半大的少年站在树荫下,焦灼地等待着,他们中有些人说要下去看看,有个斯文俊秀的人暗自握紧了袖中手,道:“……她一定会来的。”
第5章 决定 展现能力,逗她开心。…… “祢荼!”浓眉大眼的少年见了来的三人,目光落在被抱着的那个浑身染血的人身上,不知该惊喜还是惊吓,“是祢荼!她没事!她还活着,敬文你看!” 这群少年中,有位青年轩然霞举,肤白面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原本在紧张,此刻迈开步子向着来人的方向迎了过去,看到抱着祢荼的白衣男子,便顿住脚步,面上露出提防之色。 “钟收,敬文……”祢荼对方思议道:“放我下去。” 祢荼双脚落地,身体有些虚浮,她白着脸色地走了上去。 看她狼狈,围过来的少年却没一个在笑。 “祢荼,我爹娘怎么样了?” “我看到学堂塌了,夫子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祢荼摇了摇头,情绪低沉,“你们呢,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 祢荼抬头看向树梢,那里本该有个鸟巢,但现在不见了,她看向地面,地上也没有,顿时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姜敬文从一个少女手上捧过鸟窝,来到她面前,道:“小鸟也没事,只是……母鸟没了。” 祢荼怔然地伸出手,略微颤抖着接过那只僵硬了的母鸟。 姜敬文看着她的手,心脏微颤:“阿荼,你的手,还有你身上这些伤,你还好吗……” 母鸟翅膀折了,身上还残有血迹,它死在了这里。 哪怕受了重伤,却还是飞回了这里。 祢荼目光落在母鸟的尸骸上,视线渐渐模糊,眼泪汹涌而出。 她彻底泣不成声:“母鸟走了。小鸟没有母亲了。小鸟没有母亲了……” 姜敬文心都拧成一团,眉头也皱得很紧:“阿荼……” 其他少年都愣住了,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人挡住眼睛,也哭了出来,接二连三,众人抽噎成一团。 面对死亡,所有人无能为力。 事后,祢荼独自坐在山背面的草地上,稍稍平复了心情,想到方才自己的举动,一阵懊恼。 这时,有人来到她身后。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光亮,祢荼大概知道是谁来了,但她现在不想说话。 方思议走到她身边坐下,双手捧着那只死去的母鸟,递到她眼前。 祢荼眼睛被刺痛了下。 方思议用右手盖住了那只小鸟,再缓缓移开。 “叽叽,叽叽。”母鸟苏醒了过来,在他掌心跳动,身上血迹依旧,伤口却不见了。 祢荼瞳孔微缩,险些站了起来,她呼吸一滞:“戏法?障眼法?我不喜欢假的东西,你拿开……”眼眶又有些湿润。 “是真的。”方新语松开手,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祢荼仔仔细细地端详它,她记性很好,她见过这只小鸟很多次,身上羽毛的色泽、花纹…… 这分明就是方才死去的那只母鸟! 祢荼难以置信地望向方思议,像看着神明。 母鸟跳跃着,飞向不远处的枝头。 “还有小鸟呢!”祢荼蹭地站了起来。 方思议道:“鸟巢已经放回去了。” 祢荼一把抓住了方思议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眼里尽是希冀,喉间却不自主堵了下。 方思议对上了她迫切的双眸。 祢荼哽咽道:“你能复活小鸟,那你能复活死人吗?” 方思议摇了摇头。 祢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了回去,眼底的辉光也渐渐熄灭,她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双手垂落在草地上,抓了抓草叶,又抬起眼,目不转睛地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思议又摇了摇头。 祢荼恍惚了会,情绪好转,精神也跟着振作。 这世上存在复生的能力,或许也存在能让她再见爹娘一面的法门! 方老头跟一群小鬼们说了山下的情况,大多数懂事的小孩都急着找爹娘,于是散了大半。 祢荼来到树下,一人长身玉立,不知等了多久,见了她便迎了上来:“阿荼。” 祢荼面上浮现笑意,眼角微微弯起,道:“我要去修仙啦。” 姜敬文有些慌乱,柔声询问:“祢伯伯不是不让你去吗,修仙者们目无法纪,作恶多端,去了免不了和他们为伍,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祢荼道:“今时不同往日。” “哪里不同,”姜敬文道,“再大的困难都会过去,有什么事我与你一同承担,你别去好不好。” 祢荼道:“我爹娘死了。” 语言在这一刻苍白无力,姜敬文满眼痛惜,哑声道:“但你还在。” 祢荼怅惘:“我家也没了。” 姜敬文道:“如果不嫌弃,你可以住在我家。我老家在邯郸有处大宅,阿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娶……” 祢荼后退了一步,笑着道:“你问我愿不愿意随你回家,那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修仙吗?” 姜敬文道:“……阿荼,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世上还有好多条路可以走……” 祢荼道:“我一直就很向往超脱凡俗的力量,只有修仙能助我如愿以偿。” “你不是这样的!还有谁说修仙就一定会有超脱凡俗的力量?”姜敬文抬手一指,道,“是他吗?” 祢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树下的方思议,破烂长袍被他穿出了一 身仙气,周围还未散去的少年都在偷偷打量他,悄声议论着。 “他是什么人?” 祢荼道:“刚认识的人。” 姜敬文道:“是他劝服你去修仙的吗。” 先前那个老道人无论怎么说,祢荼都没有松口过。 而这个人,不过第一次见,祢荼就告诉他,要去修仙了。祢荼向来对修行无心,必然有人撺掇! 祢荼道:“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 “我不信。” 祢荼皱眉:“你不信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和愤恨,姜敬文知道劝她不过,从袖中掏出一段白绸,道:“这是我家的府邸,任何时候你想见我,就来这个地方寻我,我等你。” 那是一条写了字的发带,字迹清秀隽永,她一直觉得很好看的。 鼻尖又些微的发酸,祢荼接了过来,揉成一团,偏过头去,冷声道:“别等了,我不会去。没事的话,那就走吧,我也该启程了。” 姜敬文深深地望着祢荼,看向那总是缠着祢荼的老道,以及那位容貌过人的白衣男子,最后,他带着其他人,往山下走去。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绿影间,祢荼眼眶终于红了,她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抹了下眼睛。 今后不再是同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修仙是个好去处。”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如寒冰初裂,万物逢春。 “你不结巴了?”祢荼惊讶得连哭都忘了。 方思议又道:“对你而言,修仙是最好的去处,因为你和寻常的修仙者不一样,你是半仙之体。” 祢荼困惑,对她来说,都是修士,半仙和金丹、元婴好像没什么区别? 老道目光悠远,修炼一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半仙。 天命者,半仙之体。 初入道途,一步峰巅。 不过道途之上还有仙途,等半仙之体筑体成功,直接半仙境,便能傲世当世所有修士,在仙人堆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不要太记挂这个人,他只说让你去见他,却没问你去哪儿,该怎么去见你。” 祢荼哑然,修士祸乱世间,旧友没跟她划清界限已经算不错了。 “是我多言。”方思议面露羞愧。 “没事。”祢荼知道他是好心,这人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什么性格,能多说这么些句已经不容易了。 方渺道:“跟老夫回宗吧,宗内有些许武技,或许对你有帮助。齐天门的人很快就找上来了,先前离开的那个叫般竹的可能也会回来看看,留在这里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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