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茆七跳了下去。 班善因猛然拽住气窗,她想去看,又不敢看。 茆七的脚步很轻,听不出痕迹,班善因缓慢地跌坐下来,全身的生机如被抽走一般。 久不见人出来,茆松茆树开门进去,在厨房外没听到动静,两人心一惊,抬腿狠力踹开门! 室内黑暗,淡淡的光亮中,只见班善因独自站着,促狭的丁点儿地方,不见茆七身影。 “糟了!”茆松咒骂一声,赶忙喊茆树,“快!茆七跑了,快去追!” 茆树迅速反应,拔腿欲追,不想刚还直愣愣的班善因瞬息扑住他双腿,差点让他栽倒。 茆树想将人踢开,发现茆松掌骨早嵌住班善因肩膀,猛然向后掼,将她用力拨开,狠狠摔在地板上。 “还愣着干嘛,快去追!”茆松厉声喝道。 “哦!”茆树飞速出了院子,脚不沾地地朝山林快速掠去。
第68章 别回头!去西北! 茆七向黑幽的山林跑去, 趟溪穿林。 她奋力地跑,尽管清楚,班善因不会来。 脚底枯枝腐叶喀吱碎响, 实则提示了逃跑方向, 茆松茆树肯定会追来, 茆七直觉得先躲一阵。她停下步伐,选择了一棵好隐蔽的树, 敏捷地攀爬上去。 如班善因所言,她爬树技巧真厉害,现在已稳稳垂坐在一支树杈, 松茂的枝叶掩蔽住她瘦小的身体。 茆七从枝叶的缝隙观望四周,月色清朗,视线算明,只看到僮僮树影, 再远些就望不见了。她定性坐在树上, 遥遥地听见枯枝碾压的声响,正在靠近。 茆七缩起双脚,手臂抱住整个躯体,降低存在感。树林上方夜风扫过,沙沙作响, 夜凉衣湿身冷, 现在没人会关心她的身体了。 很多事,茆七都不记得了,即使记得也不知记忆是被构建过, 还是真实发生的。 二十年前的茆七,也是这样躲在树上,这样……丢下阿妈独自逃跑的吗? 她真的没有努力过吗? 声响不再继续接近, 而是逐渐远去,茆七再次观察四周,片刻后从树上滑下,不管不顾地往茆村高地跑去。 她现在是二十年前有家人疼爱的茆七,而不是二十年后孤独处世连温情也是假想的茆七。 茆汇既然选择在送行酒上发难,一方面是为了展示和巩固自己的中心地位,另一方面则为了更有效地起敲打作用,所以他一定会在送行酒上讨伐存在“异心”的班善因。 整个茆村的建向都沿着溪流,即使树林里没有参照物,只要听随流水声就能到达高地。茆七没有隐藏脚步,在溪对岸快速奔跑,任茆松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会倒行逆施,回去最危险的地方。 山地时而平缓,时而突起土坡,时而又骤出坑洞,不长的路程,茆七顾此失彼地跑了许久。遥望着,多数无暇顾及脚下,她终于看见前方黑夜中隐现出橙色的火光。 就快要到了! 脚前骤起土坡,茆七一个不察膝盖撞上去,整个人猛地往下扎。猛然间手臂被拽住,身体被拉起,茆七在半空中回身,推出一直抓握在掌心的刀! 这时候出现的人不是茆松茆树,还能有谁? 只见拽住她的人影闪躲开,刀刃落空劈下,那人手也没松,急切发声:“是我!” 是江然的声音,茆七因疾跑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在这瞬间慢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紧密的刺痛感。她顾不上站直,人半屈跪在坡地,忙将形势告知:“我们、计划被发现,阿妈、被抓走,快!救她!” “我知道……”江然拉起茆七,带她躲身在坡后,说道,“昨日出村时我就察觉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在跟我,但一直没看到人。我回去后照计划行动,在一天内结束行程,先赶来找你们,却发现整个茆村安静到不正常,而你家大门敞开,我猜想是出状况了。” “嗯,嗯……”茆七嗯嗯地点头。小孩就是小孩,有了依靠话也说不全。 时间紧迫,江然继续说:“你别担心,我身上有武器,可以跟他们一博,我会去救你阿妈。” “嗯!嗯!”茆七哽咽声。 “好孩子,如果我能救出你阿妈最好,但如果出了意外,你千万别暴露,按照原定路线隐藏,等待白天逃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还有啊,你逃出去后,去帮我做件事。”江然交代着,留给茆七一个任务。 茆七问:“是、什么?” 黑夜中,江然的眼神闪闪发亮,“你出去了,如果能见到我家那小子,记得跟他说……说……” 江然忽而转过脸,几分腼腆地,低低地嘿嘿笑两声。他又转过来说:“他叫江宁,你碰见他记得跟他转达:他的爸爸很爱他。” 茆七重重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见到他会跟他说的。” 江然笑了笑,摸摸茆七脑袋,这回她没躲,“嗯,其实更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啊,才能不辜负你阿妈和我的期望。” 说完,江然站起身,眼望燃烧的夜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阿七,往后跑,你自己要小心,找到山洞躲起来,然后……等着我们!” 重重黑暗,重重树影,随着声音消失的,还有江然的背影。 送行酒上,篝火的火焰辟啪炸开,火星子往外弹射,村民纷纷避让。 火焰圈外,班善因被捆缚在插地的木桩上,距离明火不足半米,飘雪似的火花灼灭在皮肤上,她神色无畏无惧。冲天的焰火倒映在她瞳孔里,窄小一束。 “班善因隐瞒茆七身体情况,私通外人,暴露茆村位置,并且在刚刚之前还妄想带着茆七逃跑,此等自私行为是将茆村彻底放在怪物的口腹之下,置我们的性命安全于不顾!”茆汇立在台阶之上,冷脸细数班善因桩桩件件的罪责。 “太可恨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班善因我们茆村怎么你了,你要恩将仇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寥寥几声。 要说班善因隐瞒茆七的身体情况,为人父母也情有可原,但其他熟知班善因秉性的人,不太相信她会暴露茆村位置,罔顾他们的安全性命。 因为犹豫,所以没几个人顺应茆汇,去责难班善因。也因为惧权,没有谁能站出来替班善因说一句话。 毕竟是一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人心自有分寸,现场半沉默半不认同的,茆汇预想得到。他勾勾手指,茆柏会意,将茆松搜出的包裹奉上给他。 茆汇接过包裹,扬手掷在阶下,“大家看看吧,相处了几十年的人背后是何面目。” 包裹早被搜过,松垮地摊开,露出里面的衣裳布料和值钱物什。 因为避世,个人穿着的布料都是个人用织布机匝的,织布图案各家不一,所以很容易辨认——那包裹的布确实出自班善因之手,包裹里还有银钱首饰,明摆着是卷逃。 半沉的人群顿时沸沸扬扬起来,与之前偏激的那部分人彻底融为一体。 “严嫂子你当真这样做了?” “我们哪里对你不起了,你这是赶尽杀绝啊!” “茆村往年送行那么多人,大家都在为集体奉献牺牲,你到底出于什么心态,要出卖大家?” “你不会是为了茆七嫁人,怀恨于心吧?那小丫头在哪,为什么不一起绑了?” “看呀,在火前她还这么冷静,就该让她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往日和颜悦色打招呼问候的人,字字句句淬了毒般,统统砸向班善因,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更有甚者,上前去踢打木桩,班善因被绳子捆绑,身体随着木桩左摇右摆。头发丝被火浪拂动,丝丝缕缕地燃烧。 头发被火尾卷烧,焦臭味钻进鼻腔,班善因无动于衷。她没什么好自证的,这个地方她恨透了!不愿意再虚与委蛇,苟且求生。 不远处站着负责羁押班善因的茆松,正频频看向漆黑的山林。 茆树未回,证明茆七没被抓到,只要她能活下去,班善因别无希冀。 有了一人先行,接着就有二人,三人,去撕扯班善因的衣领,去扇她耳光,去打碎她平静的眼神。 群起围剿中,韦侠弱弱的声几乎被覆盖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善因她、不是恶毒的人,村长,再查查清楚……” 茆俞拽住韦侠,用眼神暗示她闭口。 如果刚开始大人指责茆七和她阿妈时,茆明明蒙昧未知,现在是全然明白了。她仍不懂那些罪名的轻重程度,但她会辨别这里一张张脸的情绪,他们是真想要茆七的阿妈死啊! 茆七呢?她去哪了?她还好吗? 茆明明抱紧韦侠手臂,将脸埋进去,她觉得昔日和善的茆村变得好可怕,她不敢再看。 木桩抵不住众多的力量,拔地而出,班善因被木桩的重量带倒在火焰前,眉睫立时被火舔烧,她闭紧眼,脚跟后挪。 有人看到班善因怯懦的举动,大声嘲笑道:“哈哈!看呀,她还是怕死的。” 班善因的行为让他们大感痛快,有人挡住她的退路,有人伸手去推她的肩膀,在火前招摇。既然言语无动于衷,那真正的威胁呢?他们乐此不疲,兴奋地观赏着她下意识的恐惧。 茆汇的表情,在脚下村民一声又一声的嘲笑中,变得满足。他眼神迷离,轻轻吁出一口气,全身各处的爽感飙升到大脑,让他舒爽通透。 倏然间,远空爆发出一记枪响! 哪来的枪?是敌人来了吗? 记忆里的恐惧被勾起,村民们被吓到噤声,全都瑟缩着成团,一致抱头蹲下。 茆松离开原位,欲往茆汇那里冲,但看茆柏在,便提枪上膛,朝暗处可藏人的地方跑去!跑到一半,他突然撤退,持枪的手臂也慢慢放下。 茆松大喊:“所有人往后退!” 村民听话地后退,头也不敢抬。 班善因的身影一下子被孤立出来,与依旧狂躁的火焰为列。 茆汇不解,从茆松的后背望过去,就见茆德术被一男人挟持,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枪口抵住脑袋,茆德术的余光里,瞟到手枪已上膛,而挟持他的人手指正勾住扳机,蓄势待发。他闭上眼不看,嘴巴抖着喊:“都别、别、别乱动啊!枪可、不长眼啊……” 茆德术双腿直打摆子,额头不停地冒冷汗,还是得紧跟挟持者的脚步,就怕稍不留神,那扳机会误抠。战战兢兢的,不消一会,他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茆汇嘲弄地撇撇嘴,出声:“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枪可容易走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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