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燃烧,皮肤生生撕裂,五脏六腑疼痛欲碎,班善因身在火海,却无比痛快! 就让烈火吞噬掉罪恶,解脱掉这块谎言沉痾。届时,罪恶涤净,花草树木新生。 无人再记得,这些被禁锢的灵魂,他们将永生永世在此沉睡,赎罪。 班善因吐出一大口血,几乎无法呼吸了,眼睛被火灼烧,将近失明。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她蓦然望向莽莽山林中虚空的一处,放声呐喊: “阿七!去西北!别回头!” “快走啊!去西北!” 声音穿过密致的树木枝叶,直上夜空,辗转传到茆七的耳朵里。 这一刻,将她骤然拉回到一切事件的起点。
第69章 他想救她 火起得迅猛, 从茆村高地迅速发散,沿溪流、沿山林各方窜燃。 但比火势更快的是火烟,茆七不得不跑离。 上弦月月相指西, 西北方, 去西北…… 火烟逐渐在林子里迂回, 掩盖住一部分视线,茆七一面跑一面用手拨开, 已经顾不上前方会有什么。最后被浓烟包围,看不清前路,仰头也无法辨别西北, 索性就停下。 她回头看,观望火势的趋向,再定逃离方位。视野里,阵阵浓烟竟微妙地发生转变, 全部推去某一方向, 不再漫无目地弥散。 同时,茆七的脸皮感受到一抹清凉——是起风了,刮走了烟雾,也让她看得更清。 茆村方位火光冲天而起,点亮了成片夜空。 在灾害面前, 人命贱如蝼蚁。 活不了了, 都活不了了! 茆七扯开嘴,痛苦地作出哭的表情,脸上皴裂的疼, 才知泪水早已湿了干,干了湿。她干嚎着,吸进烟, 哭不出来。 尽管清楚结局既定,当真正亲临,情感也会恍惚。 风不会一直有,茆七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去,她揉清眼睛,掉头离茆村而去。 别回头!去西北! 踩着班善因最后的呐喊,茆七一步步从未来回溯到过去。 原来,她的遗忘,她的疯病,她的孤独,她视为痛苦的人生,是班善因付出生命为她争取到的。 茆七跑到一块草地,地是岩石混土,所以树木难长,空旷空气流通。火烟暂时聚不到这来,呼吸顺畅,干燥的嗓子一下子嚎出声来。 “呜呜……啊呜……” 放声哭着,再继续走。 因为火势蔓延,已经不能按照原定的路线走,火能乘风,茆七最好是往风头撤离。 风呼火烈,野兽避险,一路也算安全。到夜半时,茆七早哭不出声了,实在走累了,她恰好看到一个岩石洞——洞口狭挤像条长缝,看外观洞内不大,可能就四五平米。不是江然提过的山洞。 这洞口别说野兽了,连稍微壮点的成年人都进不去,里面即使有危险,茆七应该能应对。她提起江然给的刀,挡在身前,放轻脚步接近洞口。 已到洞口外,茆七弯腰捡起一块土疙瘩,侧身贴岩石上,右手将土疙瘩扔进洞内。她竖耳倾听,听到土块骨碌碌地打滚,停止,里头并未发出动物类的动静。 茆七放心地踏脚进洞,她现在的年纪骨架比成年小,轻易就进去了。不过需要弯着腰,因为头擦着岩顶,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内部空间。 走两步就完全宽松了,可以直起身来,也能够感觉到身周的空荡。越是这种黑暗中的空荡,越让茆七感到不安,她握刀四面挥砍,霍霍有声。 在这刀锋破空的声音中,茆七耳尖地捕捉到脚步的声响,只有半步,就在她的左后方。转腕蓄力,她豁然出刀刺去! 黑暗里响起疑惑的“咦”,紧接着茆七手腕被抓住,她挣了下,没挣脱,便出脚踢去! 虽然适应了一些暗,但仍看不清,凭直觉的动作,茆七脚背踢撞在一块硬的地方,对面惊呼“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脚趾头跟断掉似的钝痛。 一脚不行还有二脚,茆七换脚再踢,哪想对方霎那间换位,她踢了个空。视线追随到身后,她左手出拳向后,又被捉住。 “你——!” 声音很近,是男的,茆七推测人在自己正后方,手脚不行,她便仰头撞去! “叩!” 结结实实的,骨头相撞的痛击。 “我、我、我……” 那人疼得急了,手臂环到茆七身前,紧紧箍抱住她,怕再给发挥的余地,她会出什么损招。 可惜,茆七现在是使刀熟练的茆七,手腕虽被禁锢,但掌指能动。刀柄转动,将刀尖悄无声息地到那人的腕脉上,他浑身僵了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打火机?” “……有……” “松开,点火。”茆七处在上风,发号施令。 他没应,力道却松了,茆七的刀随着后放的手臂转身,刀顺着挪到他脖子边。就听到衣料的摩擦声,再是“嗒”一下,一束小小的火苗点亮山洞。 当看到那人的面容时,茆七着实讶异。眼前人穿着现代的棉质翻领t和麻色长裤子,明眸清秀,是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身量挺高,至少比现在的她高一个头。 面对打量,少年扯扯嘴角,露出个简单善意的表情,看着并不惧怕茆七架到他脖子的刀。 茆七低哼声“小屁孩”,还敢跟她玩偷袭。 谁知他带笑回一句:“你是在喊我吗?” —— 已经过去四天了,江宁每天都会来茗都小区。发信息,打电话,敲门,原先他以为茆七不理他是因为怨恨。 但江宁发现茆七家门口都落灰了,没见有出入的痕迹,她不出门,也不点外卖,那吃什么?还是她根本就不在家,还是出什么事了? 现在江宁也没权限查小区监控,就去询问邻里和保安,他们都对茆七的出入没有印象;打电话给仲夏如和仲翰如,茆七这几天也未跟他们联系过。 思量多时,江宁决定报警。 两名片区警察来了,了解情况后询问:“你说你四天联系不上屋主,那她之前有没有提起过要出行旅游什么的?” 江宁摇头。 警察:“是她没跟你提起,还是你并不知情?” 江宁:“不知情。” 警察再问:“那屋主是否有基础疾病?” 江宁考虑了下,还是摇头。 警察挑眉,语有怀疑,“是没有,还是你不清楚?” 江宁说:“我不清楚。” 警察更加疑心,“那屋主的其他家人呢?也联系不上屋主吗?” “她没有其他家人。”江宁回答。 留意屋主的动向,这人报警总得有立场吧,警察问:“那你是她的谁?” 江宁谁也不是,最后还是扯谎,“我是她朋友。” 警察对江宁的身份存疑,但没明说,只表示要先去调小区监控,查清屋主的行踪。 江宁忙道:“开锁看看不就清楚了?她如果不在家肯定是出去了。现在是不清楚她在不在家,安不安全,我敲了几天门都没回应。” 一上来报警什么都不清楚,又要求强行开门,警察更不可能同意,“先生,你一问三不知,在情况未明下,我们没有权利强行开门。” 又是这些话术,江宁都快急死了!报警时是想着警力资源充足,如果茆七不在家,能帮忙查清她的去向。现在又是理由拖延,尽管他清楚成年人的短暂失踪具有自主性,没人能保证她是真出事了,还是不告而别出去散心旅游了。 但是他就是清楚,茆七一定是出事了!可他该怎么用事实依据去解释自己的直觉? 江宁拖住他们,急切表明道:“你们只管开门,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警察还是那样说:“我们没有权利强行开门。” “茆七她真的出事了!”江宁骤然叫道。 两名警察被他那股横劲吓到了,一时没吭声。 从没有任何的时刻,让江宁如此后悔被停职,不然他就能更早作出反应。他着急透了,嗓音颤着说:“我并非在无端揣测和占用警务资源,真的不能再这样放任……她真的会死的!” “谁?谁会死?”警察问。 江宁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发疯似的攥拳在空中捶了几下,不得已,只能去联络小冬。 因为江宁查出的关键性证据,左凭市近期的三起性质恶劣的杀人分尸案作并案处理,审讯已到最后流程,证据板上钉钉的事。这神来一笔在警务系统都传遍了,小冬崇拜江宁,当然信他。 小冬手机跟两名同事沟通,他们才答应喊来派出所合作的开锁师傅,协助开锁。 又是半小时过去,开锁一来在防盗门上摸了几下,直摇头,“这锁有些难度啊。” 又是等。 这四天里,江宁徘徊不下,煎熬煎熬,设想过很多。最终来到这一步,觉得一分一秒都漫长。 下午两点,锁终于开了。 江宁管不了那么多,先行冲进公寓查看。 厨房卫生间卧室都不见人,看厨余垃圾的腐臭程度,她至少三四天不在家了。工作台面的鹦鹉鱼,饿到在互相啃咬。 警察进来了,转了圈说:“人不在,那就没事,可能是出门了。” 卧室窗帘没拉,窗户开着通风,窗台上积攒了浅浅一层灰,看着像走得匆忙。 “门口的灰,厨房腐烂的厨余,未关的窗,窗台的灰,即将饿死的鱼,”江宁指着这几处证据说,“都证明她是突然消失的,她也没有跟任何人留下任何消息,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她出事了,我要求警方调取茗都公寓周边主路监控,追踪她的动向。” 江宁思维的敏捷以及提取讯息的专业,让两名警察惊诧。屋主也确实可能真的是失踪了,也达到立案时限,于是他们开始着手走流程。 江宁打算做两手准备,再去磨一磨老许那边。离去时不经意看见仍在互相残杀的鱼,他顿了顿,然后打开冰箱翻出鲜肉丝,喂了鱼再走。 出了茗都小区,江宁加快车速,疾驰在去公安局的路上。 有时候越急,红绿灯跟做对似的,总是红灯。江宁刹车等待,目光不自觉落在车内的后视镜上。 绿灯来了,江宁急速起步,车子呜一声绝尘而去。 到了公安局外,江宁立即给老许和大国发消息,表述想借助局里跟交警支队的渠道查明茆七这四日的行踪。 大国最先回复的,只有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江宁低眼看屏幕,欣慰地笑了笑。大国这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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