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啧了一声,偷偷跟上郑窕。 城南的一个小巷中,敞开的木门内,柳长月坐在院子里,小心搓洗着衣裳。 她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林书诚轻轻给她擦去额间的汗,望着她发皱的手指心疼不已:“娘子,你歇歇吧,这些事我来帮你做。” 柳长月见他眼中心疼,好笑道:“夫君你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书塾呢,你这手是执笔的,哪能拿来做这种事情。” “洗个衣裳又不会伤着手,你自回来就没停下来过,若像你这样陀螺都累了,更何况人呢?”林书诚伸手握住洗衣盆两边,不让她继续干了。 柳长月心地稍暖,但她又怕林书诚真的接过来去做,忙道:“好好好,我今日不做了,我去给你做饭。” 柳长月站起身,沾湿的手指往围兜上轻轻擦干,就要回屋里。 林书诚无奈极了:“娘子,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柳长月身形一顿。 她背对着林书诚,脸色发白,嗫嚅道:“夫、夫君,你饿了吧,我……” “林郎!” 柳长月话语未断,门外就传来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 第一次,她第一次进了林家的门。 柳长月脸色越发惨白,她捏紧衣裙,余光能看见女子娇俏的绿影,她能想像到对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上露出的神情,柳长月压根不敢转身,不敢去看林书诚的表情。 林书诚望门口看去,一道绿影朝他而来,满怀希冀。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柳长月,却见柳长月捏着衣角走了进去,给自己找补道:“我、我锅里还有菜呢,我先进去……” 她根本还没做饭,哪里来的菜。 林书诚担忧地望着她,只听匡当一声,大门被狠狠摔上,可见关门之人真正的心情。 “林郎!” 郑窕走到林书诚面前,揭下面纱,她动人的面容因小跑染上绯红色,看上去更加艳丽。 林书诚看向郑窕,无奈极了:“郑姑娘,这里是林某家中,你一介未出阁的女子进我林家算怎么回事?” 郑窕闻言,那红润的脸色蓦然一白,她抿了抿唇,很是受伤:“林郎,旁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看我,你不知道我……” 她虚虚伸出手,去拉林书诚的衣角,林书诚却下意识躲开了。 郑窕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林郎,你躲我?” 林书诚叹了口气:“郑小姐,林某已是成了亲的人,还请你自重。” “可你我也有肌肤之亲了呀!”郑窕绝望地望着林书诚。 “郑小姐,你还要我说多少遍,那天的人不是我,我路过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在岸边了,我只是出于好心给你搭了件衣裳,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林书诚无可奈何。 “林郎,为了躲我你竟连这件事也不认了?”郑窕仿若失了魂,脚步踉跄。 “好,我明白的,我走,我再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郑窕伤心欲绝,转身离去,背影落寞无比。 林书诚见她不对劲,朝她追了两步。 嘎吱一声,木门打开了。 “夫君。” 柳长月站在门口,眼神紧张:“饭、饭做好了。” 柳长月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林书诚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她说她做好了饭,可林书诚从未看见炊烟升起。 他明白柳长月小心翼翼地试探,他若踏出这道门,柳长月一定会伤心流泪。 于是林书诚只好作罢,他叹了口气,回身走向柳长月:“娘子,我不去。” 柳长月心中一痛,两行清泪垂落下来,她咬唇,不确定性问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自私?” 林书诚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轻声细语哄着:“这算什么自私,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怕。” “可是我没有郑姑娘好看,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洗衣做饭……”柳长月哽咽道。 “你现在就很好。”林书诚轻拍她的脊背。 柳长月靠在林书诚怀中,小声啜泣。 他那么好的人,一定是在安慰她罢了,那个郎君不喜欢美人呢? 没想到这林书诚林夫子还是个痴情之人。季稻将一切看在眼中,不过柳长月已经有了人安慰,而另一个姑娘什么都没有,季稻害怕她出什么事,便追随她而去。 郑窕走出门后回头望了好几次,但林书诚真的没有追出来。 郑窕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她低声呢喃:“他真的对我没有半分喜欢,他真的不喜欢我,若是不喜欢,当初何必救我,何必救我呢……” 郑窕走入无人的小巷,终于再忍不住,蹲在墙角哭泣起来。 季稻见她实在不忍,便掏出自己怀中一方手帕递给了她。 郑窕余光中多了一方手帕,她怔怔抬眼,眼角还挂着泪要落不落。 见到季稻,她脸一红,哽咽道:“对、对不住,吵到你了,我、我以为这里没有人……” 季稻手执白伞,俯下身为她擦去眼泪:“没关系,这世间谁没有一两件伤心事呢?” 郑窕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少女的表情很平淡,可越是平淡越是在不经意之间让人感到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这种客套话郑窕听过许多,但唯有季稻,让她感到感同身受,不知为何,她竟是相信的。 季稻靠在墙,脚边的女子在小声哭泣,她那么无助那么委屈,让她想到了年幼的她。 季稻有心跟她唠两句:“有的事若强求不来那就放手,人一生很短暂,要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所以我去了。” 郑窕擦着眼泪,可那泪水跟下雨时的河水一样,湍流不停,她声音极小:“那日他救下了我,我以为这就是缘分,所以我去了。哪怕他有娘子,哪怕所有人都在笑我,可他救了我的命。你知道吗,那日在水下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可是他就像一个英雄,毫不犹豫地救下了我,他身上很温暖,我昏迷着,但他一句一句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死……”郑窕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可是今日他竟连这份恩情都要否定。” 季稻讶然,她也没想到郑窕居然会对她说这些,看来是郑窕真到了无人能诉说伤心处的地步了,竟与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季稻不知道,正因为季稻是陌生人,郑窕才敢跟她说。 季稻想了想,道:“也许他并不想要你报恩,也许救你当真是顺手为之,也许你别把此事放在心上对你与他才是好事。” 郑窕迷茫地看着季稻:“是这样吗?可那时,我明明也感觉到他喜欢我的……” “你不是说他拒绝你了吗?对你而言,你的感觉比他的明确拒绝更正确吗?”季稻反问郑窕。 郑窕陷入沉思。 “姑娘,君若无心我便休。”季稻给了郑窕再明确不过的警示,至于郑窕领不领情就不是季稻关心的了。 季稻握紧伞准备离去。 郑窕见季稻即将离去的背影,她擦去眼泪站起身来:“姑娘,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郑窕看似柔弱,实际上坚强得很。 虽然季稻带着目的而来,但对郑窕这样明事理的姑娘还是有几分满意的。虽然目的没有实现,但起码她了解了郑窕是个怎样的人,这样也不错。季稻想着离去。 谁知郑窕竟叫住了她:“姑娘,你愿意到我家里坐一坐吗?” 季稻诧异不已,她正愁怎么和郑窕勾搭上,没想到好心办了件好事,倒让郑窕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季稻自然求之不得,她笑道:“好呀。” 第12章 艳女篇 艳女篇10 “走了一个郑窕,自然还会有李窕王窕张窕……”女子深情地望着柳长月,纤细柔嫩地手指轻轻从柳长月脸颊滑落,抚摸到她的下颚:“她们个个比你好看,你能争得过谁?” “莫说那郑窕李窕王窕,单说说咱们林郎,他如此出众,而你不过是一介平凡妇人,你觉得你配得上他?” 女子的话充满蛊惑。 柳长月孤坐在房间内,在女子勾起她下巴的那一刻别过头去,只是那死死捏紧衣角,眼瞳紧缩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真正的内心:“花无百日红,夫君不是那般肤浅的人,他爱的是我这个人,他说过他只爱我不会爱别人,我相信他!” 女子掐住柳长月的下巴逼迫她面对自己:“撒谎。你若相信他就不会有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内心的一面镜子……你瞧,我有多美,我的眉我的眼我的脸都是你一点一点想像出来的,我就是你最向往的模样。” 女子言笑晏晏。 柳长月眼中被迫映入女子的模样。 “她”柳眉微翘,明眸皓齿,双颊粉若桃花,看上去艳丽夺目,似有无限风情,任谁见了都移不开眼睛。 但“她”眼中的柳长月恰恰相反,柳长月的眉毛浓密近黑,肤色黯淡,与寻常妇人无甚区别,扔在人堆里毫不出众。 明明她们穿着一样的衣裳,可只是容貌不同,气质也就千差万别,柳长月下意识垂下了眼,她不敢看对方,因为她们的对比过于鲜明,让柳长月更加自惭形秽。 她害怕,她自卑,她从内心深处就不喜欢自己这副容貌。 为何所有人都那般美丽,如郑窕,如白日那街上的少年少女,如她想像中的自己。却唯独她,平凡平淡,毫不起眼。 柳长月眼睛一红,她抿着唇近乎哽咽:“若你是我,那就把你的容貌给我啊!我若生成你那般模样,那些女子就不会欺辱我平凡无奇无视我去追逐林郎;我若生成你那样就不会有人说林郎才华洋溢,但娘子却相貌平平不堪相配,连其他女子的插足都归咎于我的错误……你当我不想生成一副好相貌吗,你当我不想成为你吗,我成为不了你啊!” 柳长月近乎崩溃:“郑窕的名声不好,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情有可原,因为林郎才华横溢,俊美无比,但他有个农家出身、相貌平平的娘子,前途上帮不了他,相貌上又看不过去,我也恨啊!我也怨啊!” “柳长月”望着她,温柔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勾至耳后,“她”淡淡笑了:“所以我来帮你了。月儿,你原本就应该是我这副容貌,你还记得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成为我,你可愿意?” 柳长月怔怔望着“她”。 她柔嫩细腻的肌肤放若玉一样清透,像是大家出身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她”的容貌是她最欣赏的那副模样,画一般的美丽。假如她能拥有这副美丽的面容,假如林郎有个这样美的娘子,那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会不会悔恨? 柳长月眼眶猩红,光是想想,她就激动得无以复加。 “若我成为你,林郎还会爱我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4 首页 上一页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