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啊,她不乖。”褚棠遗憾的摇头。 “不过商温,有一件对你而言也算是好消息,那就是我从来不要延国,我只要皿城。” 商温没想到褚棠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褚棠朝他一笑:“我曾经许诺要送她五件礼物。” “五件礼物?”商温皱起眉。 褚棠笑着,徐徐说来: “第一件是地狱里生长的阴阳木,那是她永不凋零的身体。” “第二件是红衣厉鬼的珠子,千秋不衰,永不熄灭的太阳。” “第三件是盛国的令牌,那将是她安身立命的国。” “第四件是皿城,那是她的心魔,是一切罪恶的源头,皿城的人都流着罪恶的血,都该为她赎罪。” 商温指尖绷紧,骤然蜷缩成拳:“那些曾经加害过季稻的人已经死了。褚棠,你只是在加害无辜者罢了。” “没有。”褚棠说道。 “什么?” “季稻是个心软的姑娘,她太心软了,以至于哪怕她变成厉鬼失去理智杀害的仍旧是那些真真正正加害过她的人,而那些加害者的血脉,她从不曾清理干净。” 褚棠望着眼前那座城池:“最美好的小姑娘死去的地方现在发展得这样繁华,这会让那条停滞的生命感受到不公平吧。” 所以他要毁掉这座罪恶之城。 褚棠眼眸渐深。 “可是你毁掉这座城,作为人类的她也回不来了。”商温叹息道。 褚棠却只是笑了笑,将话题引回最初的内容:“说起来我说的是五件礼物,还有一件是什么,你不觉得好奇吗?” 商温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 褚棠却不着急说话,只是端详着他的脸:“你和那时比真的长大了。” “那时?” 褚棠笑意不减:“还记得你第一次出征被砍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当作尸体埋在土里的时候吗?” 商温眼眸一滞,黑色的瞳仁瞬间缩小:“你什么意思?” “盛军杀人从来不留活口,哪怕装死,拿去做人盾不就好了吗?”他眉眼弯弯,似明朗的少年。 商温心头一震。 褚棠继续说着,满眼的宠溺:“稻娘啊,可是个挑食的人呢。她喜欢的是带着莲花香的我,也一定会喜欢……竹子味的你。” 商温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感觉嗓子好干好涩。 “小竹子!” “小竹子……” 女子俏皮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 原来啊,原来是这样啊…… “第五件礼物原来是……” “是你哦,商温。” 第132章 柳暗花明 英雄落幕 是你哦, 商温。 这样啊…… 商温垂眸,指腹轻轻摩挲过剑柄。 原来就连相遇相知都不算缘分吗? 那时青城雨下,你是怀着各种心情见我的呢, 季稻啊…… 说不难过是假的,商温轻轻闭上眼。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哪怕一瞬呢? 褚棠望着商温,见他轻轻闭上眼, 仿佛接受现实与命运一般。 他朝一旁伸出手。 萨格雅一愣, 随即下意识看向小将军, 她隐约知道什么,犹豫了一下,眼神跟着挣扎。 不过那些挣扎只是片刻。 她看向那只朝她伸出来的苍白如雪的手, 瘦弱无骨一般,却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力量。这只手的主人是手眼通天的神, 无人能反抗的神。 萨格雅低下头, 恭敬呈上长戟。 可那人却不拿,只是瞥了长戟一眼。 神眼所及,长戟顿时溢出红光。 “商温,你已无用。” 溢满红光的长戟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 一戟刺入商温心脏。 商温握紧剑,迟迟不落,只剩下滴答滴答的血珠落地的声音回荡在沙地。 死亡并不可怕。 那年他就知道了。 只是啊…… 他耳边忽然响起大雨倾泻的声响,很大很响亮。 雨声? 商温想睁开眼去看, 可是这回怎么也睁不开。 只是紧闭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阵白光。 出现了一道身着红色战甲的女子。 她站在原地回眸一笑:“阿温。” “阿温回家啦!”稍年迈的男子朝他伸出手。 “娘亲……外祖父?” 女子朝他笑:“回家了, 阿温。” 他奋不顾身朝那边有光的地方跑去:“娘亲!” “阿温好累,阿温这些年好累。” “阿温不用怕,以后你会健康快乐的长大。” * 淅沥淅沥的小雨渐渐停了,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半躲于云层之中,锋芒内敛,只留余光发光发热。 堂屋的棺材中的一个,季稻静静的躺着,她脸色一向苍白,静静地又没有呼吸,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似的。 陆喜推了推棺材里的人:“季稻,季稻……” 陆喜推了好几次可里头的人都没醒。 她心里一惊,忙加重了力气。 棺材中的人一个冷颤,蓦然睁开了眼。 陆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快死了呢,吓我一跳。” 季稻瞥见外面旭日东升,她缓缓从棺材里爬起来,问道:“我又睡了几日?” 陆喜说:“一天一夜。” 季稻微微颔首。 白色的长裙拖过棺材,随着她站稳的动作垂落至地面。 季稻从棺材中抱起她的伞,她这才注意到四周,疑惑道:“堂中棺材少了不少,盛国打进来了吗?” 陆喜一个踉跄:“没、没……”她眼神低垂下去,眼仁不安分的动转转西瞥瞥,看上去很忙,也格外心虚。 季稻没在意,走至门口。 朝霞照天,美如梦境,与皿城落日余晖之美景不相上下。 皿城…… 想起皿城就让人下意识想起那人。 于是季稻问道:“今日有我的来信吗?” 她记得她邀他私奔,即便不来他也会给信给她的。 听到这句话,陆喜顿时脸色一变,那心虚的神态更显。 季稻靠着门,侧身看向陆喜:“陆喜,你心虚什么?” 陆喜忙避开季稻的眼神:“没……” 季稻皱起眉,显然不信。 当她刚要追根究底的时候,却听门外传来此震耳欲聋的唢呐声。 是哀乐。一阵接着一阵,凄哀婉转,又似愤愤不平。 联想到陆喜那些卖出去的棺材,季稻呢喃:“最近……去世的人很多吗?” 陆喜骤然捏紧了拳头。 又听季稻打趣:“我是不是也该这时候死去,这样就能和他们一起投胎了。差点儿忘了,我可没有下辈子了。” 季稻忍俊不禁,似觉得自己说得足够幽默了。 陆喜拳心一松,她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似做下了某个决定,说道:“季稻……” “嗯?” “商温死了。” 季稻一怔。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笑着:“我好像听错了,你说谁死了?” 都说第一次说出口之后,第二次就不难了,可对陆喜而言,仍旧觉得难以张口。 “商温。” 她紧紧盯着季稻的表情,季稻失笑摇头:“跟我开玩笑?” 陆喜眼神涌上怜悯:“季稻,一夜之间,延国三十万大军战死皿城,还有,盛国血洗皿城,数万百姓无一生还,至今皿城还燃着重重烈火,血味和浓烟飘扬百里……” “商温将军战死皿城,尸首至今还在城门前,听说,再过不久就烧到了……”陆喜说着似有不忍,别过头去。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打下皿城之后全军撤退,没有进攻的意思。而你一开始提及的那些棺材,是给那些战死皿城回不来的将士准备的空管棺,延国有空棺下葬立碑以唤亡灵的传统。” 季稻觉得自己双腿开始发颤,她几乎站不稳。 她靠着门,紧紧的依靠着门才撑得住自己的身体。 死了? 商温死了? 记忆里那个风光霁月的人,那个不爱说话说话不好听的人,那个说了喜欢就不变了的人,那个在皿城将她护在身后的人……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明明前日他还送来了信,他还说,说…… 对了。 他说她的爱浅薄。 她的爱的确浅薄,浅薄到生生看着他死去。 季稻唇色惨白。 她双目的光渐渐湮灭。 “他的尸体呢?” 季稻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的尸体,尸体在哪里?” 陆喜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声音也稍微带上些悲伤:“还在皿城。” “皿城,皿城……”季稻失神呢喃。 “还在皿城……” 她自己都没发现那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木门,划出吱吱的响声。陆喜没忍住看了她的手一眼,流血了…… “为什么还在皿城?” “没人,没人接他回家吗?”季稻声音哽咽。 陆喜抿了抿唇:“现在没有人敢去皿城,那里现在就是个人间地狱。” “人间地狱?” 季稻眼泪断了线,嘴角却扬起一抹笑,讽刺至极。 “他们怕什么,那些人不都是他们的同胞吗?” “人类,千年百年都没有变过。” 季稻握紧了伞。 她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好疼。 “早知道他要死,就把他吃掉了好了。” 季稻恶狠狠的说着,可是她却抑制不住眼泪。 “季稻……”陆喜递给她一方手帕。 季稻说道:“我不难过,我只是,可惜罢了。” “可惜什么?” “可惜没有吃了他。” 若始终要死在旁人手上,不如死在她手上好了,不如死在她手上啊…… “商、温!” 她近乎咬牙切齿,却无一丝恨意,皆是惋惜。 * 皿城的火仍在燃烧,似地狱业火,永不熄灭。 实际上,这里也是地狱。 火映红了整座城池,哪怕不是落日余晖之时,这座城也红得惊心动魄。 火焰中,残肢烧出浓烟,留下灰烬和烧焦的骨头碎片。 那些人的眼睛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城门被烧掉了一半,至今还熊熊燃烧,那些火你拥我挤皆朝一个方向涌去,那被风吹起的火焰似哀嚎的赞歌,似一双双举起酒杯的手,在战火中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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