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汐愣愣道:“师兄,师尊找你来……陪我出任务?” 不可思议,师尊是不是下了什么血本?居然能使唤动玄濯来跟她过家家。 玄濯略一扬眉:“怎么,不乐意师兄陪?” “不、不是,我是没想到……”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上来。” 玄濯显然没多少耐心,不等她说完就唰地撂了帘子。 楚箫登时更怒:“玄濯!你对她什么语气!” 弦汐不想看人吵架,忙安抚他道:“没事的师兄,我要走了,你先回去吧。”她绕过马车后面从另一侧上去,车子太高,又没轿凳,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进到车厢里,坐在玄濯对面。 她刚坐稳,天马便甩着蹄子飞速奔腾起来,跑出一里地左右再度扇动翅膀飞向上空! “……!”失重感骤然席卷全身,弦汐看不见外面情况,不禁微微揪紧云锦坐垫,然车身却是平平稳稳,连晃都没晃一下。 “师兄,我们要去哪?”她困惑地问。 玄濯侧首看着窗外景色,爱答不理道:“按你路线走,先去清平镇。” 听他这话,弦汐猜测应该是师尊事先把任务内容都告诉他了,于是放下心来,拿出卷轴查看清平镇情况。 清平镇出事地点在一家勾栏,妖物本体是一条红绸——被无数人血染红的白绫。 那栋勾栏名为长停阁,寓意希望宾客长长久久地停留,然宾客停留时间不长,惨死的人命怨气倒是久留不散。 长停阁在清平镇当地算是最出名的勾栏之一,伎子又多又美,嗓子柔身段娇,这也导致阁内竞争激烈,倾轧现象严重。昔日千金一曲的歌姬,稍微人老珠黄就马上会被新人取代位置,沦为阁内杂役。 残忍却也无奈。 ——然而不仅如此,掌管长停阁的桑老板还是个极其变态的好色之徒,自己用权势压榨玩弄年轻伎子不说,还将其送予他人谋取利益,私下弄出了不少命案。 某天几个伎子被折腾到崩溃,各自从鲜血淋漓的衣服上撕下一截布条缠到一起,趁桑老板昏睡时合力勒死了他,然后拿这条拼凑的血布挨个上了吊。 布条沾满人血与怨气,最后竟成了精怪,在长停阁内胡作非为。 三月下来,受害者多达十余人,无人再敢来光顾,桑老板的儿子只好关门歇业,向仙宗求助。 “……”弦汐温习完任务内容,略微抿唇。 有点难办。 长停阁内现如今想必已充满妖气与怨气,布妖气息隐匿其中,来去自如,外形又不突出,并不好抓。 直接动武,要是把它逼急了又有可能跑出去祸害无辜凡人。 降妖除魔,靠的不仅是法力——还需要动脑。这也是明澈一定要找人陪她的另一个原因。 只是明澈请来的这位祖宗爷…… 弦汐实在不大敢请教。 她犹豫再三,刚鼓起勇气开口,马车便“砰”的又落了地! 这么快就到了?弦汐略感惊奇,这天马跑得居然比她御剑都快上几分。 罩着隐形结界的马车停在巷子里,玄濯率先大马金刀地下了车,一刻也没等她,信步走出巷子。 弦汐忙跳下去追赶,“师兄,等等。” 玄濯转过头,神情漠然。 弦汐睁着乌亮溜圆的眼睛仰头问他:“师兄,我们一会要怎么对付这个……布妖?” “什么‘我们’?我就是来看着你不让你死的而已,其余的你自己考虑。”玄濯冷淡反问。 “……”弦汐眼神黯淡下去,羞愧地低头:“对不起,我没想出来办法。” “那你就在里面坐着等它自个儿找你。” 玄濯不耐烦地丢下这句,继续往前走。 弦汐在原地沉默片刻,垂首安静地跟上他。 ——应该是她说的话太蠢,烦到师兄了。 还是少说两句吧。 两人气质相貌出奇优越,一路在街边行人的目光洗礼下走到长停阁门前。 雕花大门已被封条封死,原本张灯结彩的勾栏如今人去楼空,破败不堪,微风从吱呀摇晃的木窗吹入楼里,往昔轻歌曼吟不再,惟余萧瑟凄凉的响动。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弦汐和玄濯身上道服,知是自家少爷请的道长来了,忙不迭跑来恭迎:“二位道长好!一路过来辛苦了,少爷已在隔壁茶肆备好了茶,请二位前去享用!” 玄濯懒得开口,弦汐自觉地上前一步道:“好的,还请带路。” 侍卫带他们去了茶肆二楼雅间。 “少爷,您请的道长到了。”侍卫敲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椅子倒地噼哩乓啷的混乱声响,门被猛然拉开,赫然出现一张过分憔悴惊惶的男子面容——桑乾见到门口二人,跟见了亲爹亲妈一样激动得痛哭起来:“道长!您可算来了啊!” 许是被妖物得折磨太久,见到救星一时间心潮澎湃,桑乾喊完这一句后就干站在门口哭,也忘了让两人进来。 弦汐倒没觉得怎么样,默不作声地等他哭完;可玄濯却没那么好的脾气,他直接将哭个不停的桑乾推到一边去,走进屋子坐下,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喝了口茶。 “啧。”他小声咂了下舌,大抵是嫌弃这茶味道太烂,将杯子又放回去,“行了,哭什么哭,赶紧说说那妖怪情况。” 桑乾差点被推得撞到墙上,他愣愣地看着玄濯这大爷样,又转头看向弦汐。 弦汐无措少顷,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帕子递给他,和和气气道:“桑公子,不要哭,我们坐下谈吧。” 桑乾接过干爽馨香的帕子连连点头:“好,好。” 他心想看来这位女道长比较好相处,声音好听长得也和善清秀,过会多给她塞点礼好了。
第6章 小师妹可要保护我 “我们家以前还开张的时候,一般晚上人最多最热闹,那妖物也是,只爱在晚上出来,差不多戌时到子时那阵吧。” 桑乾一边说着,弦汐一边拿笔在本上认认真真记录。 桑乾道:“那妖物最爱吸食年轻伎子的血液,这三个月死的十八个人里,有十二个都是刚登台不久又炙手可热的当红小倌儿,都被吸成干尸了;另几个是外来的男客官,他们死相更惨些,被勒成了好几段肉块扔在地上——不过倒没被吸血。” 弦汐将这些都写下来,点点头:“长停阁从关门至今,有多久了?” “也就五六天吧。” “妖物有没有跑出来害人?” “这……我没听说镇上有哪再发生这种事。” 弦汐暗想,可能是布妖还没饿,又或者性子比较封闭,只想待在长停阁不出去。 不过既然知道它偏好什么,她现在倒是有了个办法。 她收起本子,对桑乾略微颔首:“谢谢桑公子提供的情报,您先回去吧,我会尽快处理好妖物。” 桑乾闻言再次热泪盈眶,感激地握住她两只细腕直晃:“不不不,该说谢谢的是桑某人才对!谢谢道长出手相助!谢谢谢谢!” 他倒豆子似的说完一连串谢谢,又转头对门外喊道:“千峰!” 一名随从端着红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满是亮闪闪的金锭。 桑乾指使千峰将托盘放到桌上,对弦汐,还有玄濯,殷勤笑道:“道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二位收下。” 弦汐摇摇头:“不了,我们有规矩,得委托完成了才能收酬金。” 桑乾:“……” 行商二十载,还是第一次在送礼时听到这种回答。 玄濯瞥一眼还握着弦汐双手不放的桑乾,道:“话说完了就出去,在这占谁便宜呢?” 明澈拜托他看着点弦汐,那清白安全应该也得顾及一下。这小傻子连被人揩油了都不知道。 听到玄濯开口,桑乾背后一紧,瞬间渗出冷汗,他忙放开手道:“抱歉抱歉!在下失礼了!” 他起身时又看了看桌上金锭,用眼神小心翼翼地询问玄濯。 玄濯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放那吧。” “诶,好嘞。” 得到的回应后桑乾立刻出了雅间,速度之快就好像花钱定这间屋子的人不是他而是玄濯一样。 弦汐看看满托盘金锭,说:“师兄,我还没完成委托,不能收酬金。” “这不是酬金,是人家送你的‘心意’。”玄濯从储物袋里摸出颗自己炼的丹药,像吃糖豆似的扔进嘴里嚼碎,“给你你就收下,以后留着用。” 这等事他几百年来经历得多了,他那些个兄弟族亲、还有六界一干老友,隔三岔五总有点大大小小的麻烦事请他出手帮忙,哪个不是把世间最顶级的稀贵好礼流水般送往他的龙宫。 就连明澈这次请他过来,也费了几十坛珍藏百年的好酒。 听玄濯都这么说了,弦汐便也依言将金子收下。 玄濯无聊地问:“情况都打听完了,现在有主意了没?” “有。” “说说。” “我扮成舞姬,引那布妖出来。” “……” 玄濯缓慢转头,看向她那张平静如一潭死水、毫无风情趣致的木讷脸蛋,“——舞姬?你?” 他声音里满是怀疑和不可思议。 弦汐一本正经:“嗯。” 玄濯:“……” 不等他说些什么,弦汐又道:“师兄,可以麻烦你,在台下假扮客官吗?” 玄濯嘴角一抽,“为何?” “桑公子说,那布妖只杀年轻伎子和男客官,我怕我一个人引不出来它,要是能多个目标,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玄濯噙着笑问:“那是不是我还得等你跳完舞之后下流无耻地轻薄你啊?” 这回换弦汐不明白了:“为何要轻薄我?”她歪头问。 玄濯垂眸睨着她,笑意愈深:“你以为那妖怪为什么要杀男客官?它沾满了被折磨至死的伎子的血,伎子的怨气自然也转移到了它身上,肯定是那些男人对这里其他姑娘动手动脚了,它才下的手。——我光赏舞听曲儿不对你做点什么,它找我干嘛?” “哦。”弦汐恍然大悟,随即担忧道:“那它看到师兄你轻薄我,会不会对你出手?” “呵。”玄濯实打实地嗤出一声笑,一手把玩着茶盏,姿态松弛,“应该吧,真可怕,倘若它袭击我,小师妹可得保护我啊。” 弦汐肃着小脸,郑重其事:“好,我会保护你。” 玄濯微愣。 他没料到弦汐会是这种反应。 他望向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唯有透底的诚恳纯澈,甚至隐隐的执念。 就好像当真打算拼命保护他一样。 玄濯一时间有些沉默。 他鲜少见到这种眼神。 以往看着他的人眼中,多多少少都掺杂各种欲望与盘算,抑或恨意杀念,他已记不清上次看到诸如这般的眼神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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