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禾山想,既然穗岁不愿意他知晓,那此时此刻就没有什么能比让她先睡个好觉更重要的事情。 休息好之后,再交由她自己解决。 可是穗岁这个难得的好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念念宫外又一次的喧嚣给喊了起来。 从深眠中醒来的穗岁揉着眼睛,脑子里混混沌沌地回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她就忽然睡了过去,可那宫门外的叫嚣太过刺耳,把她惺忪的睡意震得稀碎,神思还没彻底理清,身体就先行动了起来。 她将石桌上的一叠青狼鱼皮收拾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色草筐中,盖好盖子,环视四周,把草筐放在贝壳床边最显眼的位置。 门被拍得愈发激烈,穗岁来不及对身侧英英玉立的禾山有任何旖旎情丝,叮嘱道:“我可能要离开好几日,等我离开后不久就会有人来我寝殿,到时候你千万要躲起来。”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禾山的灵力远在她之上,这些日子还传授给她许多术法和运转灵力的方式,对她修行颇有增益,哪里还需要她特地关照这样的小事。 一边笑着,穗岁一边整了整衣摆,对禾山说:“等我回来。” 再多等我片刻。 然后在禾山的注视下,她慢慢走出了寝殿,直到回头见不到禾山的身影,穗岁才化出鱼尾,向宫门处游去。 -- 穗岁是做好了准备要在四夫人这里吃些苦头才能离开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段日子会难熬到如此境地。 尽管不曾亲眼所见,但按照穗岁对壬曲歌性格的了解,都能揣测出这些时间会到四夫人面前如何显摆自己的新衣服,然后再会用上怎样挖苦的言辞去激化她的怒火。 无论四夫人多么嫉妒,心里也知道自己那点从壬熠心头掰下的宠爱,根本不足以成为她对付壬曲歌的依仗。 她不能拿壬曲歌怎么样,可这屈辱也断不能白白受了。那么这些衣服的制作者白鳞,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出气筒。 不得不说四夫人的耐性比穗岁想的还要好一些,她已经在念念宫等待多日了,才终于盼来了四夫人“请”她前去的手下。 “白鳞公主啊,你说说,我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王宫人尽皆知,若是三公主真的待你好,又怎么会几次三番地用你激我?明眼人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我定会把这火气撒在你身上的。” “……” 穗岁一时都猜不透这位四夫人到底是想说壬曲歌没有脑子,还是想要挑拨离间来的。 她作出十分委屈的模样,小声分辩:“三公主她……是对我好的。” 四夫人笑着走近穗岁,右手轻轻抚过穗岁的下巴:“好不好的,你现在不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与其现在还要在我面前维护她,不如仔细想想,你要怎么做,才能让我手下留情些?” 她贴得一近,穗岁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我也可以给四夫人做衣裳。”穗岁稍许抬头,惶恐地偷瞄了一眼四周,又低下头去,语气有些着急,“给四夫人身边的姐姐们做衣服也是可以的。” 四夫人的手瞬间向下一滑,狠狠地握住穗岁的喉咙,双目一竖,声音陡然尖厉了许多:“你竟然敢拿我的婢女与我相提并论!” 四夫人原本就是婢女被提拔上来的,因此她对身份格外敏感在意,她手下侍候的奴婢是断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过去的。穗岁这句话在常人眼中看起来不过是在讨好,可她将四夫人的称谓同身边婢女连得太近,四夫人就觉得她话中有话,正在嘲讽自己出身卑微。 “不过……”就在穗岁脸涨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四夫人忽然面露微笑,手心的力松了松,“你这话提醒了我。” 说完,她收了手,转身走回自己惯坐的卧榻上,姿态婀娜地躺下,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穗岁,十分高兴道:“就这么办吧,我限你七日之内给我这宫里所有的婢女,都做一张青狼鱼腰封。” 穗岁故意面露难色:“我得要好几日才能做出一张……” “嗯?”四夫人眼睛微微眯起。 “我……我房内有原本给三公主准备的,若是夫人不介意,可以取来……先给夫人宫内的姐姐们用。”穗岁皱着眉,声音越来越小。 可这般姿态却让四夫人开怀大笑:“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来人,现在就去白鳞公主那脏地方把东西抬来。” 把原本壬曲歌要的东西抢过来,赏给下人们——那可真是对壬曲歌最大的羞辱了。一想到壬曲歌得知此事时气急败坏到扭曲的面容,四夫人忍不住喜上眉梢,觉得几日来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早知道这白鳞公主如此胆小好拿捏,她就不该多忍这点时间,早些出一口恶气。 “你就在我这里缝,缝完了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穗岁:撩又不负责,渣男 黎岄:是禾山的问题,跟我没关系 第11章 你的手,我不太喜欢。 整整七日,除了进食,穗岁所有时间都花在缝制腰封上。 四夫人每日只给她一块不知道是什么鱼身上撕扯下来的肉,一看就知道囤放了许久,肉腥得不行。穗岁之前过得最凄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可这几个月来用禾山的方法,也算学到了些处理生鱼肉的门道,再吃这样的肉就觉得难以下咽、十分作呕。 但她断不敢把这反应暴露给婢女们看,因为那样她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她得活下去。 一闻到这个味道,穗岁就觉得舌根发紧,胃在腹内收缩翻滚,一阵阵酸水倒涌上来,可她还得硬着头皮把鱼咀嚼下咽。 强忍着不吐出来,可这生理性的排斥和恶心激出的泪水却无法克制。 只是穗岁眼眶通红的模样反而让那些婢女觉得有趣极了:“看呐,白鳞公主这是觉得委屈呢。” 除此以外,穗岁也没有任何睡觉的时间。 但凡她面露乏色,就会有婢女端来强打精神的药剂让她服下——穗岁觉得这简直是一种堪比皮肉折磨的酷刑。 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神志却在药物的作用下异常振奋,便觉得身体愈发不受控制,脑海里下了一道指令总要去海面上绕山两圈,身体才勉强接收到,再做出反应。 不过穗岁还是有些感激这摧残人意志的药物,因为她必须时刻小心谨慎,才能不误触到她在这腰封中埋藏的秘密。 直到第七日,穗岁将所有的腰封按照约定上交给四夫人时,她才知道自己先前对“酷刑”的定义是多么幼稚与可笑。 四夫人目光只在那几十张腰封上粗粗停留了片刻,就叫人把东西给婢女们全都分了下去。然后她半窝在躺椅上,打量着跪在殿中央的穗岁,歪着头沉思了许久。 穗岁被她盯得汗毛耸立,心里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一语不发,等四夫人自己盘算好是否放她离开。 可她并没有等来自己想听的话。 “你这手可真是厉害,七日时间……居然真让你做出来了。怎么办呢,我本来想着你要是做不完的话就能治你个忤逆尊长的罪名,现在就不行了。” 四夫人这么说道,穗岁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四夫人阴恻恻地开口:“把你放回去了,可你这手艺还在,要是还给三公主做出更好看的东西怎么办?这样的话……这手我就不喜欢了。” 然后她斜睨了身旁一个婢女一眼,婢女得了指令,就退了下去。 穗岁瞳孔紧缩,她知道四夫人要做什么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完好无损地从四夫人这里离开,却单纯地以为这七日不眠不休已经是最大的折磨,不料她要付出的远不止这些。 “不……不要!”此刻穗岁眼中的惊恐没有半点虚假伪装,她将手往身后藏着,恳求道,“我发誓不给三公主做任何东西了……夫人想要什么我都给您做,白鳞以后只给您做衣裳。” “啧。”四夫人十分苦恼地抱起双手,“这话说得我是有些心动,可是……你已经给我的婢女们做过衣服了,怎么有资格再给我做呢?” 此话一出,穗岁就知道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她有许多精巧的武器,防身不成问题,可是为了在搜身时得取四夫人的放心,她这一回全都没有带在身上。 而这四夫人本身灵力不高,因此手下的婢女和侍卫法力一个比一个的深厚,才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若是她的手毁了,即使有一天成功离开了孽海,她又能做什么呢?唯一仰仗生计的技巧全都废了,穗岁空有一张姣好的容貌,那迎接她的将会是怎样生活呢? 她在这孽海中苟且偷生的岁月,全都成了竹篮打水。 “你好像不愿?”四夫人打开婢女递上来的一卷布包,宽容大度道,“那……留个全尸也不是不行。” 她挑挑选选了许久,最后选择了根一指长的银针,在穗岁骇惧的目光中兴会淋漓地转了转,静静地等她回答。 穗岁那两排银牙紧紧咬在了一起。 她从前可以选择死亡,但是现在……念念宫里还有一个人等她回家。 那人什么都没有,命悬一线,等着穗岁去救。 他答应了会和她一起走出孽海的。 穗岁的眼眶忽然又涨又热,一股巨大的不甘自鼻腔炸开,混成从未有过的苦涩和恐惧,再从喉头艰难地咽下。她把无法克制住发抖的手从背后,极缓地伸到身前的白沙地上。 然后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那针,怕匆匆掠过一眼都会彻底浇灭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嗯,还算个聪明人,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 穗岁心里做好准备了以后,原本还将希望寄于她七日未休息后身体的麻木上,好缓去一些疼痛。 没想到她这躯体的迟钝只停留在方才,现在该受的痛苦半分都没有少。 又或许……这已经是不敏缓解以后的疼了。 针刺入指甲的时候,穗岁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喧叫着疼痛,可那药物的作用之下,明明她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述说着无法忍耐,身体却连昏死过去的资格都没有。不仅没有,她此刻的知觉还被无限放大——穗岁甚至能在这样的穿心痛苦中清晰地辨别出,那针上面有肉眼看不见的倒钩,狠狠地扎入她的皮肤里,随着四夫人的轻轻一挑,就把她的神志随同指甲和皮肉抛至九霄之外。 “还真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叫得也不比你们好听。”四夫人嫌弃地甩了甩针上的血珠,对周围的婢女们笑道,“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说,她能喊到什么时候?” 穗岁去而不返的第三天,禾山就知道她许是被困了起来。以前穗岁经常被不同宫殿人带走,但最迟第二日也会放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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