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你的伤口怎么样?”张律师问。 江凌摇摇头。 雪崩来临时,她和自己的秘书韩秘书、律所的合伙人张律师一起在酒店门口喝下午茶,同事们都出去滑雪了,就连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只剩下在一楼的几个前台小姐,雪崩的速度太快,静谧无声,在被卷进积雪的一瞬间,为了把坐在靠外侧的韩秘书拉回来,她差点被冲击力撞走,整个人都埋进了半倒塌的建筑里。 最后还是张律师把她们挖出来的,在幸运保住了一条命的同时,她的右腿也被撞骨折了。 顾时易的包里有消炎止痛的药,昨天吃完之后好了一些,但肯定还是没有办法走路的。 顾时易撕开一包压缩饼干,沾了沾放在篝火边融化到温温的雪水,递到她嘴边,泡软了才好吃下去一些。 “还痛吗?”他低声问。 “好一点了。” “雪停了!江总,顾总,你们看,雪停了!” 韩秘书兴奋地说着,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将厚厚的窗帘拉开,雪白的晨光顿时涌入室内,寒气翻涌。 一缕极薄的阳光出现在天际,不仅雪停了,还出太阳了,想必很快就要暖和起来。 “救援应该马上就来了!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然而没过多久,酒店不远处忽然传来很细很轻的吱嘎声,像有什么细密的东西在摩擦着,众人随即感到不妙——这个声音,俨然就是缩小了很多倍的雪崩的声音。 顾时易走到窗前,仔细地凝视不远处的雪山。 “......不,救援恐怕不会来了,这是小型雪崩,积雪的表层有一些细微的融化,改变了雪层的着力点。” 顾时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打横抱起江凌。 “快走!积雪再化下去就压不住承重柱了,整栋建筑都要塌了!” 仿佛为了应和这句话,话音刚落,四人脚下就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钢筋变形的声音。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整栋建筑都开始向着一边倒去,地面开始一块块地下陷。 “啊……!” “啊啊啊——!!!” 几人根本根本站不稳,向着倒塌处重重地摔去,顾时易只来得及侧过肩膀,让自己背部着地,整个人都被重重地埋进深处。
第19章 凝视这这群幸存的人类。 顾时易就这样被狠狠甩了出去,肩膀撞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雪白一片,身周都是涌来的冰雪,像是潮水一样将人掩埋,让人窒息。 头顶还在传来吱吱呀呀的挤压声音,整个建筑都在加速变形,重心倾倒,整个人都不可阻挡地朝着一边滚去。 无法挣扎,只能在窒息的积雪中微微挪动。冰冷刺骨的雪灌进了口鼻里,顾时易只能用力地抓紧了江凌的手,避免被冲击力撞散。 窒息感逐渐淹没了所有人的意识。 眼前的雪忽然变得漆黑,像是被遮住了阳光的天空,雪崩之声忽然静止了,只剩下瑟瑟风声。 黑暗像是流水一样飞速蔓延,沿着雪的痕迹,支撑起酒店的一角,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撑住了它的倾颓,甚至不止是酒店,就连崩塌的雪色也静止了,不再似流水,而变成了坚固的冷冰,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摁压在途中。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不似人形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阳光消失了,只剩下阴冷的风,流淌的阴影以及那非人之物的威压。 再一次,脚步声踏上了这片寂静的雪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分离开来,一个高大,一个纤弱。人类走出了阴影之中,穿着宽大而不合身的极地装备,只有脚上还染着血迹的白色靴子没有更换,二楼已经只剩下一个窗户的角落还在外面,她在触手的接力下蹬着积雪爬进了房间里。 屋内已经被邪神的附肢占满了,一片漆黑,江矜月几乎是摔进去的,但却没有掉进雪和建筑物混合的部分,而是被触手结结实实地接住。 “人呢?!”江矜月呼吸急促,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没有人能懂她在看到酒店在小雪崩中倒塌时有多紧张,幸好邪神的一部分先到了楼下,固定住了承重部分。 她抓住手边的触手,触手立刻兴奋地跳动起来。 “快帮我找!一定在雪里!” 房间里除了积雪还有各种散架的家具,以及因为墙壁变形而穿出的钢筋混凝土,尖锐突出的部分混合在雪里,手往里一探就是刀割般的疼痛,江矜月却整个人都跪在上面,不管不顾地俯身,被冻得发红的双手用力往下扒拉积雪。 一双宽大的手摁住了她的手,血色的竖直瞳孔对上了她。 祂还说话,她就急得哭了出来:“快呀!...你、你......” 江矜月又急又怕地挣扎着,下意识想喊祂的名字,张口时才反应过来——她连祂叫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不关心祂,也没有过问过祂的任何事。 邪神不言,祂一点也不着急,或者说,这种事情还完全不足以触动祂。 江矜月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口不择言地哭起来:“你混蛋!你答应了我的......狗东西...你!” “找到了。”祂打断道。 江矜月怔怔地转头,只见那几只触手已经将人从积雪里拔了出来,江凌和顾时易,两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意识还不太清醒。 “妈妈!爸!”江矜月手脚并用地扑过去,轻轻拨开脸上的一点点雪,解开两人脖颈处的衣扣。 还有呼吸,意识也还算清楚。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像是脱力了一样,终于坐了下来。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全是她自己的眼泪,全身都软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是电流一眼窜过整个身体。 几只触手有样学样,把被埋在雪里的另外两个人也拔起来,倒拎着腿晃了晃 。 “咳咳......咳......” “呼——咳咳咳......” 咳嗽声和大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江矜月平静了一点,看着重新来到身边捧起她手的邪神。 “痛吗?”祂问。那双柔嫩纤瘦的手已经被冻红了,江矜月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冷透了的刺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祂从没觉得红色这么刺眼过,让祂不愉地皱起眉头,“你的手不能做这种事。” 她的手应该是用来握住祂的,用来抱祂的本体和捧起祂的附肢的,而不是在这里刨雪,甚至有可能受伤。 如果让她的血滴落在雪地里...... 光是想想那种可能,祂就满腔怒火,躁动得想撕碎一切。 江矜月没意识到祂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心里只剩下强烈的感激和庆幸,甚至扫去了她对于祂的不满和怨念。 两颗晶莹的热泪滴落在祂手上。 她摇着头,鬼使神差地,江矜月低下头,连带着泪水一起吻了吻祂的手背。 “谢谢你,真的,谢谢...”她微红的眼睛里还包着晶莹的泪珠,在黑暗中盈盈发亮,叫人怜惜。 邪神一顿。 他的那不存在的呼吸都停住了,原本被假想弄得恼怒的心被这一个轻飘飘的吻提起来,明明这只是感激,甚至是后怕和庆幸更多,但祂却像是被主人夸奖了的狗,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好想吻她。 瞳孔中的血色在黑暗中愈发浓重,祂的瞳孔紧紧收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祂差点都要维持不住人形。邪神的本体,那纯黑色的雾影才是祂最喜爱的,一定能将人类全部包裹起来,从头到尾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紧,因为是雾气,是虚无的黑暗,哪怕祂要将她从脚趾开始舔舐,她也很难察觉,甚至会天真地将自己放在祂的里面。 但是不行。如果不维持着人类的模样,那她连祂的一句话都不会接。 很快,顾时易就醒了。 几个人被埋的时间都不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意识。 “月月?!”他愕然地看着跪坐在身边的女儿,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位高大的男性。 天色似乎瞬间转阴了,雪崩也停止了,一切都像是死前的虚幻场景,而乖巧的女儿正守在自己身边。 江凌是几个人里醒的最晚的,腿上的伤口再度裂开了,但幸好绑紧的木板固定了骨头,没有让骨折变得更严重。 “你这么能一个人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迷路,或者遇到风雪,你会死在雪山里的!!” 江矜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顾时易又急又气,“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让我和你妈妈怎么办?!” 江凌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先别说月月了,她也是担心我们俩......” 江矜月低着头,声音微不可察地低声说:“那你们出事了,让我怎么办呢?” 顾时易一愣。 “我也不算是一个人吧,还有祂呢......”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男人,“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 顾时易看向坐在自己女儿身边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恶感似乎随着昏暗的天色像是有重力一样压了下来,他狠狠地皱眉。 再看向已经逃出的酒店,那根本应该在雪崩里就倒塌的承重柱却奇迹般地维持着危险姿态,只在目光难以企及的深处,有着诡异的暗色。 这个男人...... 顾时易皱着眉,却忽然被怀中的妻子拉住了,“时易,你去帮我看看韩秘书和张律师怎么样了好吗?”她受伤了不好挪动,但也很担心自己的秘书和朋友。 顾时易立刻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专心地检查了一边江凌的伤势确认无碍后,才起身走到另外一边去。 顾时易走后,江凌才开口:“月月,你怎么来的?” 丈夫关心则乱,但江凌可是注意到了,女儿身上的装备并不合身,却没有一丝凌乱,不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反而像是刚刚穿好的模样。房间的雪地里都是建筑残渣,她的手上却干干净净,除了有些被冻红了,没有一丝伤痕。 这根本不像是从雪里面挖出了四个人的手。 江矜月目光漂移,“......就是,朋友带我来的啊......” 大概因为是一线律师的原因,江凌的眼神总是一片清醒锐利,像是无往不利的剑,一眼便能看到人心里最深的秘密。 她的目光转到了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祂血红色的古怪瞳孔,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了江矜月的眼睛。 那本该漆黑的瞳孔里,掩藏着一缕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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