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是宫人史氏,到死都不曾册封过。而他,却有这样一段大起大落的人生。 只是,关于梁帝当初立他的原因,和后来废他的原因,都语焉不详。 无从考据。 梅川正在思索,那管家已行至她面前。 管家颔首:“姑娘刚刚是否听到有人在此处私语?” 梅川摇摇头:“不曾。” 管家淡淡道:“那便好。姑娘将来不管去到哪儿,都该记着,自己今夜是从太子爷的门槛儿走出去的。” 梅川不接话,只低头看茶梅。 她蓦然想到了为何自己看着管家的脸,觉得熟悉。 太子私邸的余管家…… 军营里盗信的余娘…… 她们都姓余,模样甚为相似。这是巧合,还是…… 一只大手拉过她。 是苻妄钦。 他从内室出来了,拉着梅川往外走。 上了马车。 梅川刚准备跟他说心头的疑惑。他却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他今晚喝的酒,着实有些多。 浓烈的酒气让梅川如置云雾之中。 苻妄钦的心口上,当初梅川为他缝的针已经长好了。不痛了。只是有些痒。酥酥麻麻的。像一条毛绒绒的小虫子,俏皮地爬过他心上。 他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是谁的人,他都认了。他不能让她被太子当作礼物送给别的人。 为此,他可以破一次自己的例。 梅川道:“刚刚太子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梅川问道。 苻妄钦却不再言语了。 他将她抱得很紧。
第15章 我是他二表姐 有脚步声在马车边轻轻掠过。 苻妄钦凝神听着动静,手不觉松了些。 梅川趁空儿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 她掀开车帘,将头探出去。 “莲若!”她欢喜地喊道。 时允与安香一起,从府邸西侧的一棵大树后头绕了出来。 时允有些忐忑地看着苻妄钦。 苻妄钦扫了安香一眼。 时允跟了他多年,从来没有未经他同意,擅自做过什么决定。现今贸然将安香带来,说明他心意已决。 苻妄钦思量一番,没有说什么。 时允和安香上了马车。 梅川问道:“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有人影从马车前闪过?” 时允点头,道:“是太子府邸的管家。” 那个穿着鸦青色衣裳、精明干练的矮小女子。 安香忽然道:“不是。” 她从三岁起便被栽培如何做一名优秀的细作。千锤百炼的,除了一身的武力,还有绝佳的眼力。纵是非常相似的两片树叶,她亦能从中发现不同。 “我方才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侧脸。她不是太子府邸的管家。她是军营里的余娘。她们长得非常像。但余娘的脖颈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安香继续道。 大军拔营之际,余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想到,她依然暗中跟着他们。 飞鱼阁历来不属三衙,不隶台察,不上朝堂,居于宫闱,身兼暗卫、查访、密杀等多职,只听命于君。 原本,苻妄钦非常笃定地认为余娘是梁帝的人。现在看来,竟大有猫腻。 太子的手脚不拘伸到了何处,都没有伸到飞鱼阁令人吃惊。 苻妄钦冷冷地笑了笑:“太子殿下,倒让我刮目相看。” 梅川想起太子那双温和却叵测的眼,不禁有些担忧。 她问苻妄钦道:“喂!你还没回答我,太子让你帮他做什么?” 苻妄钦沉声吩咐时允:“回府。” “是。” 一炷香的工夫,马车停下。 到了苻妄钦在京中的宅邸。 梅川抬头打量。 黑漆漆的匾额宽大而气派。五个烫金大字,在黑夜中亦泛着冷光:敕造将军府。 门前,两个高高的石狮子镇宅。 早有小厮听见动静,开了门迎接。门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他朝门内唤了一声:将军回府—— 那声音苍老而悠长。 待到一行人迈入门内,婆子们已将擦脸的锦帕、冷热恰好的醒酒茶奉上。无一处不周到,无一处不细致。 梅川暗暗打量着,这一应使唤的仆役里,竟没有年轻的女子。要么是小厮,要么是上了年岁的婆子。好生奇怪。 梅川似想起什么,促狭道:“你不会真的有龙阳之癖吧?” 此话一出,一旁的小厮们想笑却又不敢笑,纷纷低下头。 擦罢脸、喝罢茶的苻妄钦,深深地看了梅川一眼,道:“跟我来。” 梅川随着他往东走,安香紧随其后。 穿过一片竹林,两个月洞门,来到一处院落。院落中种着一片白梅。 到这个季节,白梅已七零八落了。 风一吹,漫天的花瓣。 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这个院落的名字:听梅苑。 听梅。好别致的两个字。 梅经多雨玉飘零,就有残枝因未醒。 这一院的落梅,和着风声,细细听来,如身置绮梦之中,将醒未醒。 苻妄钦推开一间房门:“你便住在这里吧。” 梅川走了进去。 苻妄钦也跟着进门,并顺手猛地将房门关上。 梅川步步后退:“喂,你要做什么?” 苻妄钦双手抱在胸前,眉头一挑:“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他慢慢地靠近她。 她脑袋“咚”地一声撞到了一旁的屏风,疼得龇牙咧嘴。 苻妄钦看着她的窘态,觉得好笑。 “你怀疑本将军有龙阳之癖,本将军今夜便好好儿地证明给你看看。”苻妄钦道。 “好好儿地”这四个字在他口中充满了邪气。 梅川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必证明,我信了,再也不说了。” “当真不说了?” “绝对不说了。” 他凑近她的脸,薄薄的唇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梅川闭上眼,欲将刮刀从怀中摸出,他却兀地远离,转头,大踏步地离开房间,口中发出大笑声。 “苻阿季,你捉弄我!” “许你捉弄我,就不许我捉弄你吗?” 狗男人,心胸真小!睚眦必报!!! 他穿过那片落梅。 清淡的声音传入梅川耳中。 “这听梅苑有数间房屋,你既喜欢那个叫安香的女子,便让她陪你一起住在此处吧。” 梅川便这么在听梅苑住了下来。安香住在她隔壁的屋子。 将军府很大。 白日里,梅川拉着安香在府中转悠。 接连好几日,不见苻妄钦的身影,也没看到时允。 他们干什么去了呢? 虽在此处锦衣玉食,梅川仍是有些发闷。 她想出府转转,走到门口,却被门房拦下。 白胡子门房的眼神昏黄而幽深。 他看向梅川,道:“将军有令,姑娘不许出府。” 见正门出不得,梅川央安香带着她偷偷出去。 安香拉着梅川的手,一跃上了屋顶。 她疾步走着,脚底的声音却轻不可闻。 眨眼的工夫,她拉着梅川,纵身跳下。 梅川的双足平稳地落了地。 京城真热闹。 不愧是天子脚下。 街道两边满满皆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一派泱泱盛世之乐。 梅川在书画摊子上转了转,又停在卖糖人的小摊子前。 有个糖人披着黑袍、举着大刀,神情跟苻妄钦像极了。 梅川越瞧越乐,噗嗤一笑。 “老板,这个糖人多少钱?我买了。” “三个铜板。” 安香从荷包里摸出钱付过。 梅川举着糖人走在街上。 忽听一个汉子凶神恶煞地喊道:“拿下这个公子哥儿!别让他跑了!” 梅川循声望去,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被几个彪形大汉摁住。那少年穿着赭石色的锦袍,干干净净的眉眼,瘦弱的身躯此时正瑟瑟发抖。他身旁有个随从,一脸的焦急,却束手无策。 安香拉了拉梅川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梅川却按捺不住,大踏步走上前去:“青天白日的,你们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呢!” 为首的汉子道:“哟,有帮手来了。正好儿,咱们衙门里说理去。让官老爷断一断,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那少年听到“衙门”二字,唬得脸色发白,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能去见官啊……” 梅川看他畏惧的样子,心头不忍。她轻声道:“你莫怕,我必给你讨个公道。” 少年看着她那两道剑眉,心头莫名安定下来,朝梅川点了点头。 梅川向那汉子道:“敢问,他欠了你什么债?” 汉子理直气壮道:“赌债!” 梅川一听,便猜到了个中因由。 想来,这少年带着随从走在街上,这几个腌臜汉子见他衣饰华丽,便暗中动了心思,做下圈套,诓骗少年上赌桌。七拐八绕,少年中了计,欠下巨额赌资。又不敢告与家人知晓。便僵持在这里。 梅川冷笑一声:“他欠了多少?” 汉子道:“三千两银子!” 梅川见桌上有几枚骰子,一伸手,将骰子握在手中。须臾,又流畅地抛掷在空中。骰子重新落在桌上。正面朝上,数字相连,依次是:1,2,3,4,5。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多年前,曾跟一个小哥哥学过玩骰子。 梅川道:“我来跟你赌。” 汉子犹豫了一下:“你凭什么帮他?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二表姐。他三婶子的娘家妹妹的表嫂的妯娌的二侄女。”梅川转头,问那少年:“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少年道。 赌桌之上,梅川拔下头上的和田玉钗。那和田玉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一看便是上等货色。 汉子吞了吞口水,道:“好!我便跟你赌!” 一个时辰过后。 梅川稳如泰山。 对面的汉子,汗如雨下。 那骰子灵巧极了。 时而如花绽开,时而如雨落下。 汉子们接连换了四拨人,手气俱是不佳。 眼看着,三千两银子的赌债快要被梅川填平。 汉子们耍起赖来。 他们眼露凶光,围住梅川。 一旁的安香见势不对,连忙出手。 恰在这时,街道上急匆匆跑过一队兵丁。个个持刀带棒,来势汹汹。 梅川趁机连忙喊了一声:“有人行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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