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太子梦中的,画册里的,汤泉宫浴池中的,还有想象中她用药油慢慢抹过的…… 云葵脸颊晕开两朵红云。 太子冷喝:“孤在问你话。” 云葵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脑袋晕乎乎的。 对了,方才太子说了一长串儿的话,她光注意他不停翕动的唇瓣,竟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死了死了! 太子:…… 云葵欲哭无泪,额头往床褥上一砸,五体投地地跪下来,“殿下,奴婢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只想守着眼前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从未想过害人,请殿下明鉴!” 太子冷冷低笑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冰凉的刀刃抬起她下巴,“要么你来杀孤,要么孤杀了你,如何?” 云葵浑身抖若筛糠,话都说不利索,“殿……殿下饶命……” 太子道:“既然你不想死,那就来杀孤,杀了孤,自有人保你荣华富贵。” 他甚至好心地将匕首塞到了她手里。 云葵握住匕首的手掌抖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我是不是遇到神经病了……」 “奴婢虽在尚膳监当过差,可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不敢杀人,殿下饶了奴婢吧……” 太子却不依不饶:“刀在你手中,孤身受重伤,手无缚鸡之力,你可以为所欲为。” 「还手无缚鸡之力,骗鬼呢!敢不敢亮出一身肌肉给我看一眼?」 云葵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还是一副畏缩模样,“奴婢不敢,殿下如若非要有人来杀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奴婢没这个本事……” 太子道:“孤只愿意给你机会。” 云葵:“……” 不知道那些要毒害太子的人听到这话会有多高兴,而她甚至可以坐地起价…… 她眨了眨眼,胆大包天道:“奴婢当真可以为所欲为,殿下当真不还手?” 太子唇角淡淡勾起:“你可以试试。” 横竖是逃不过去了,云葵攥了攥刀柄,“那……殿下可否把眼睛闭上?” 太子眸光微暗,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危险气息,随即似笑非笑地应了她:“好。” 极轻的咬字,尾音微微上扬,听上去竟有几分愉悦,好似随时欢迎她的匕首。 云葵紧张得呼吸加快,脑海中嗡嗡作响,自然也就注意不到,太子玄绫宽袖下的手臂,此刻青筋凸显,仿佛盯紧猎物的猛兽,只要对方有任何轻举妄动,猛兽立刻就能反扑上去,将猎物撕得粉碎。 云葵手抖了一下,丢下匕首,眼疾手快地跳下床,就要朝殿外飞奔逃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才踏出去两步,身后便响起一道幽沉低哑的嗓音—— “又想跑?” 侍药的那晚,她就是得了十两黄金的赏赐后,悄悄跑没了人影。 云葵紧紧闭着眼睛,哭唧唧地转过身,“殿下……” “啪嗒”一声,匕首被扔在她的面前。 云葵肝胆俱颤。 头顶随即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余光瞥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意地拍了拍床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鼓动着耳膜,“上床。” 云葵惊喜之余,又不敢不警惕,还是埋低了头说道:“奴婢不敢……” 太子面色不霁,语气便往下沉了沉:“孤让你上来。” 云葵吓得肩膀一抖,“殿下饶了奴婢吧……” 然而这句并没有得到太子的回应,她只觉得脖颈阴风阵阵,周身空气凝结成了冰。 方才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脚比脑子快,竟然胆敢骗太子闭上眼睛,从人家眼皮子底下钻出去了! 此刻回想起来,她也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但太子殿下让她上床…… 云葵不再多想,把地上的匕首扔出去老远,然后立刻窜起身,用平生最麻利的速度爬进紫檀木床内侧,飞快地捏着被角躺下。 待平复了紧张的呼吸,她才讨好地看向枕畔,“殿下,奴婢上来了。” 太子凝视她片刻,冷声吩咐:“转过去。” 不用被逼着拿刀捅太子,云葵大大松口气,乖乖顺顺地转过身。 良久之后,她听到身后微沉的呼吸声,男人缓缓靠近,温热的身躯慢慢贴上她后背。 云葵心口扑通扑通跳,暗暗庆幸自己穿了寝衣,不至于太过狼狈,等等……寝衣? 她不是晕倒在汤泉宫么,这身寝衣是太子命人帮她换的吗? 云葵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那里温温热热的,方才站在廊下时的疼痛感已然消散了。 她抿抿唇,轻声开口:“谢殿下救命之恩,殿下是个好人。” 太子心中冷笑。 这世上说他是个好人的,也唯有她了。 云葵问道:“不知奴婢究竟是何病症?” 她身体一向很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算偶尔贪凉着了风寒,也很快就能痊愈,从没有过痛到晕倒的时候。 太子刚想笑她分不清善恶好歹,转念一想,皇后装模作样二十年,靠一张虚伪的良善面孔骗过了天下人,她一个蠢笨的小宫女如何看得清。 他敛了敛眸中戾气,没有回答。 云葵也不敢再问。 活阎王能给她看太医,已经够她感恩戴德的了,再吵得他心烦,往后怕就没这待遇了。 落在她颈侧的呼吸越来越烫,云葵忍不住伸手去挠,没想到才挠了两下,痒意消失,被剑刃划破的地方疼得她直吸气。 还想再摸,手指却被人一把捏住,“别动。” 云葵缩缩肩膀,耳垂被他灼热的呼吸扫得麻酥酥的,直痒到了心里去。
第19章 云葵的颈边被秦戈的剑划破了点皮,不算严重,无需包扎,故而梁津给她开了腹痛的药方之后,又留了些涂抹的金疮药。 她抬起指尖,缓缓探到鼻下,嗅到一点淡淡的药香。 她给太子换过药,和那个气味很像。 怔了许久,终于想起晕倒之后,颈边像被虫子咬了一口,原来竟是受伤了吗? 好在并没有多疼,就抓挠的那一下像是破了皮,指甲里也没有血渍,她便不再多想,安安静静地躺着。 只是昏迷后扎扎实实睡了一觉,此刻半点睡意也无,可这是太子的寝殿,不是她偏殿的木板床,怎么翻身都随她心意。 云葵不敢乱动,身后的太子殿下存在感又太强,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后颈,她也不知怎的,仿佛一点就着,整个后背都热烘烘的。 太子凝视着她脖颈的伤口,眼前竟浮现出中合欢散那晚,在她颈边留下的两道浅浅牙印,一时心思浮动。 淡淡的青草香气萦绕鼻尖,太子闭上眼睛,让那股莫名的燥意缓缓压了下去。 …… 十一月初,东宫迎来太子回宫后的首次大清洗。 几百名宫人一个个进刑房问话,由曹元禄亲审,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或当场杖杀,或严刑逼供,或驱逐出宫,一时东宫上下如同炼狱,人人自危。 只因“心怀不轨”的罪名太过空幻,何为“心怀不轨”,如何判定“心怀不轨”?大多数宫人根本没有靠近太子的机会,更从未行过不轨之举,至于那些各方安插进来的细作,大多还只在观望之中,还未有任何轻举妄动。 可短短几日,光被杖杀的就有十余人,被拖走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外院一个默默无闻的洒扫小婢。 刑房外冷风刺骨,寒意慑人,几十人抖抖簌簌排着队等待审讯。 门口的侍卫照着名单喊人,每五人一组,不远处就是杖刑现场,时不时便有人被拖出来乱棍打死,杖刑之下的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受刑之人喊得撕心裂肺,听者也无不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大祸临头的就是自己。 刑房内同样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墙面上挂着各种刑具,中央一张长条桌上整齐排放着大大小小的割刀、铁钳、刺针,炭炉中烙铁烧得滋滋作响。 曹元禄坐在一把檀木圈椅上,身旁站着秦戈、德顺等人,对进来的宫女太监一一盘问。 这样的环境,很多人刚进门就忍不住呕吐、眩晕,极端恐惧之心,也更容易暴露内心的想法。 无人知晓,刑房内一面不起眼的槅扇背后,坐着真正掌断他们生死的人。 从前太子痼疾缠身,无心过问,多半是等人按捺不住,凑到跟前来,他再杀鸡儆猴,导致外头那些觊觎储位之人愈发猖狂无忌。 真若追究起来,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何况如今还有了读心术,再深的城府在他面前也犹如白纸,一点火苗就能将其烧得灰飞烟灭。 所以当这些心里有鬼的宫人们接受审问时,明明回答得天衣无缝,明明他们自认为入东宫以来言行举止并无破绽,可还是轻而易举地被看穿了。 秦戈站在槅扇旁,见自家主子的手势行事,食指叩案便是即刻杖杀,中指叩案则是严刑逼问,小指叩案即为驱逐东宫。若无任何表示,则此人无辜,可以留下。 说实话,秦戈跟在太子身边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彻底的清洗,他与曹元禄都是刑讯的高手,可很多时候还未从宫人口中听出任何端倪,有些人甚至才开口一句,自家殿下便作出了留与不留的决定。 秦戈有过迟疑,但更相信太子的判断,因此刑房效率奇高,一日下来能审近百人。 这些人里头,光刺客、暗探及各方的耳目就占了十之一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有老小容易被人拿捏的、易受金银蛊惑的,还有些看到刑具就吓得屁滚尿流昏死过去的,也占据了十之六七,这部分人都被移交内务府重新安排去处,剩下十之一二的人还算老实本分,又不至于过分胆怯无能,暂且留下观望。 几日下来,东宫人数锐减,有几具尸体甚至被送到了幕后主使面前,就连皇后的坤宁宫也收到了一具小太监的尸首,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晕了过去。 动静闹得太大,直接惊动了淳明帝。 出于对侄子的关心,淳明帝也要来看一眼。 太子从刑讯室出来时,所有人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谁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一直都在刑房。 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死其实都在太子一念之间。 包括淳明帝在内,看到太子身上那些新鲜血迹时,脸色都白了几分。 臣民面前,淳明帝是恩威并施的贤明帝王。 太子面前,淳明帝却是一团和气,甚至还有些谦卑的叔父。 太子身量挺拔,气度摄人,举手投足间既有储君的矜贵威仪,又有战场上厮杀过的凛冽杀伐之气,那双睥睨众生的眼眸,仿佛天生就该让人臣服。 淳明帝本就比他低半头,加上姿态放低,气势上更弱了三分,“太子啊,朕听闻东宫查出了内应,你送出去的那几具尸体,可有确切查明背后主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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