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临在她身后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如今可看明白了吗?” 她望着转过身来的阿玄,幽声道:“你仍觉得天道可以掌握一切吗?分明有一个生灵已经逃脱了它的控制,而它甚至不能得见。” 这是妙临唯一一个可以相信天道或许可以破除的理由。因为步孚尹的不存在,可以反过来证实步孚尹对于天道掌握的脱逃。 这让她觉得,无论是留或者走,也许都会是有希望的。 但阿玄的脸上并没有轻松下来,相反的,她似乎并不如初来地界时的那般迷惑不解了。她沉声问她道:“步孚尹和长暝究竟是什么关系?” 妙临道:“我不知道。” 阿玄笃定道:“你一定知道。” 她眼瞳深邃如幽潭,仿佛要将妙临沉沉地吸进去,又仿佛是要狠狠撞进她的眼底。 “天道之下,没有遗漏。除非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她正色道:“离虚境里只记录了长暝,就意味着长暝的命运轨迹完全将步孚尹覆盖。但步孚尹彼世已经落在恂奇身上,就该按照恂奇的命轨运行才对。如果步孚尹与长暝之间毫无关系,他要如何在已经成为恂奇的前提之下,抛却恂奇的命运,反与长暝同命同行?” 阿玄逼近妙临,道:“离虚境是你创造的小世界,长暝的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再问一遍:“步孚尹与长暝究竟是什么关系?” 妙临深深看着她,心里在想,她是这样相信着步孚尹,即便有命轨命书,即便有衔身禁咒,即便此刻已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她还是没有动摇过自己的想法。 她认定天命不可动摇,天道不可推翻,而步孚尹一定存在。 妙临想,这样的相信,又从何而来呢? 她垂下眼,静默了半晌,与她道:“你已经见过长暝了。你觉得,他这样的身份,整个地界都在为他的回归筹谋努力,为什么他仍然无法拥有自我的身体,无法驱使所有的力量呢?” 她哂笑道:“想要一具合适的身体,去哪里得不来?他是地界老祖,多的是部下为他尽忠。其实你自己已经说出过答案了——” 没有步孚尹,长暝根本活不下来。 这就是答案。 他无法驱使所有的力量,就是因为他的力量从来就不够完整。他不能将本体从离虚境中带出来,除了重英禁咒控制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办法将那具属于他自己的躯体带出来。 在离虚境内,他如何都不妨事,但是在主世界里,他不可以。 他必须要确保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完整,确保自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所有细碎的线索,都在此刻归拢到了一处。混乱无序的思绪,终于汇总成最后的那个答案。 阿玄眼睛轻轻颤了颤,问道:“步孚尹就是长暝魂魄的一部分,是吗?” 被重英控制、只能被迫躲藏在离虚境的长暝,无论如何都要想到一个可以脱身而出的办法。反正暂且也无法动用自己的身躯,他便干脆抽出自己的一缕魂魄,放了出去。 他不能惊动重英,所以这缕魂魄非常虚弱而微小,甚至无法拥有自我的意识。就是这样,才能无知无觉地飘荡出去。 这游魂飞越天地人间,飞越极乐新境,落入六道轮回,临于大荒神洲。于是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个名字就叫作恂奇。 他在那里爱上了一个神女彤华,又为了救她回到离虚幻境。游魂回到了归处,什么恂奇,什么步孚尹……都是虚幻,都是长暝罢了。 就是长暝。 所以命书是长暝,衔身咒也是长暝,所有的誓言是长暝,所有的故事也是长暝。 妙临看着她的眼睛,确定了她的一切所想,回答道:“是。” 阿玄固执道:“可步孚尹的魂魄是完整的。” 妙临反问道:“在你见到恂奇以前,他也是完整的吗?这浩瀚天地灵气氤氲,何处不能将他魂魄补足呢?” 阿玄噎住了。的确……在极乐境见到他时,他的确是个残破不全的游魂。 她挣扎道:“既然补足,就是完整生灵。他魂魄中只有一缕来自长暝,又岂能与他一样?” 妙临道:“何处不一样?你既这般尊崇天道规则,必定十分清楚命轨应当如何运行。凭空新生一条性命,为求天道不察,便只可运行于长暝命轨之下。” 她十分残忍道:“他只是复制了长暝的命轨而已,最多也只能算是长暝的影子,又如何不一样?” 阿玄固执道:“自然不一样!” “对啊,不一样。” 妙临忽然口风一转,明媚非常地笑了起来,道:“我比你还希望他不是长暝的影子,我比你还希望他和长暝不一样。若他不是复制了长暝,若他只是单独的一个个体,就说明他能逃脱天命控制。有一便有二,我们所有人就都有希望。” 她紧紧盯着阿玄,问道:“现在你明白了,还要拦吗?如果天道不毁,我们所有人都要继续受控,不知哪日便要因为何种因果付出何种代价。步孚尹永远只能做长暝的影子,永远也不能脱离长暝的命途轨迹,而你永远只能留在极乐境里不得脱身。可你看看如今的你,是否仍旧无情无念,是否还能不破规则地回到极乐境呢?” 阿玄看着她道:“所以你是故意封锁天机楼,不是为了阻止长晔打破命轨,而是为了等长暝彻底与步孚尹融合、恢复完整力量之后,再去与他合力激出命轨毁掉。” 妙临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听到阿玄如此说,便干脆直白地点头道:“就是如此。” 阿玄却问道:“可你们怎么就能确定,一定能得偿所愿呢?” 她方才有过那么一时的失态,可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再度回到这种仿佛冷眼旁观一般的漠然姿态。 “如果连你们的反抗,也在命轨意料之内,你们有考虑过会为此付出的代价吗?你至今不敢仓促行动,就是知道命轨难以破坏。即便你们真的有倾山倒海之力,打开了命轨通路,又是否真能回溯呢?” 她用一种并不相信的态度道:“没有谁能做到,也没有谁能证实。如果回溯一事根本只是虚言,那你们才是自寻死路。” 来此之前,妙临心里已经想过许多。她既然得见天机,自然知晓许多隐秘,而有些事情,即便是面对长暝或者长晔,她也不曾与谁说过。 能与阿玄畅所欲言,自然是因为她是那个合适的对象。 她也怀有谨慎态度,所以用步孚尹的命书特意试探。阿玄就如她所想那样,分明已损了极乐境的无爱之心。那她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妙临问道:“所以在看到这些以后,你还是决定秉持从前的态度,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吗?” 阿玄冷道:“你那一边是死路一条。” 妙临唇畔翘了翘,语气强硬而冰冷地同她道:“阿玄,是否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我所知道的,远比你预料的要多呢?”
第292章 真假 他要毁灭这无聊的一切。 妙临在天机楼内也能感应居所中的情况,她们刚刚回来,殿外便有人敲门,下一刻,薄恒推门快步从外面走进。 她们两个站在殿内,实在是不像妙临口中所说的“叙旧”。薄恒看到这般场景,有些微妙地扫了一眼妙临,但什么也没说,最后又转向了阿玄。 他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她,问道:“你方才与他做什么了?” 妙临瞥了一眼阿玄,走上前去,先开口道:“他怎么了?” 薄恒一时不言,妙临又道:“你隐瞒也没用,她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这话是语含双关,一来,她与天界站不到一边去,有什么事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二来,即便什么都不告诉她,她自然也是可以知道的。 薄恒犹豫了很短暂的一刻,便道:“他这具身体承受不住,现下的力量混乱暴走,压制不住。” 若平时也便罢了,但方才殿门推开时,分明看到长暝是坐在地上,而阿玄是站在他身前不远。若说长暝这次突然失控与阿玄毫无关系,他是绝对不信的。 阿玄什么也没说,妙临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暝依靠步孚尹向外转移,要吞噬他以归于完整,偏偏步孚尹认为自己已成独立个体,不愿如此,所以竭力反抗。 而他不过是长暝一缕魂魄,虽说在外头游荡这么些年,成了神位,力量也算得十分庞大,可终究有长暝的牵系压制,违抗不了他什么。 于是到头来,也只能是主动关闭灵智、拒绝与长暝联系以产生共鸣。 这么久以来,长暝虽然能自如控制禁锢他,却始终难以完全将他吞噬,两方就如此僵持。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阿玄来了。 阿玄在面前时,步孚尹曾被长暝主动放出来过一次。虽然只有极短暂的一个瞬间,也许连局势都来不及看清,但步孚尹分明是看见了阿玄的。 此番阿玄来到地界,就是为了探究长暝与步孚尹之间的关系。那衔身咒妙临也知道,估摸着阿玄是用过了,所以长暝才那般狼狈,所以步孚尹才能因此而确定。 妙临心中暗自冷笑,长暝也是昏了头了,自诩一切都在掌握之内,不知道这两个当初为爱发疯能做到什么地步。 瞧,现下步孚尹瞧见了阿玄,纵然不知道她与过去的彤华有什么区别,却也要开始为了她而与长暝拼命,也想在这世间与她挣个因果出来了。 妙临回头看向阿玄,道:“你去看看罢。要断要合,我们是没有法子的。你去推一把,他要走到哪条路上,我都认了。” 薄恒想到妙临或许会对阿玄说上不少,只是听到这些话,还是微微讶异。 他心中是不愿让他们过多接触的,只觉对谁都不是好事,横竖现在玄沧不肯放手,始终在界外守候,速速将她带走最好。 长暝再如何想生事,也不会昏头到在自己身体并不完整的前提之下去天界作乱。 薄恒原本是想将她送走的。 但是妙临说了这么些话,就意味着阿玄已经完全了解了长暝的情况,甚至如妙临所言,她如果去到了长暝面前,那么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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