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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父亲、戴行，到底该如何相待？ 她转过身，看向小虎子。 他的脸上已经掩盖不住的惊恐，双唇惨白，大梦初醒般喃喃自语，“你…你是万物？我…我们见过吗？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你住在我家…” “啊—！” 他开始痛苦，这种钻心般、宛若千万只蚂蚁老鼠撕咬皮骨的感觉不可被遏制。 他大叫着；他试图将身体撞向尖锐的石头，试图将自己的手臂划开、身体也销毁。 他体内的修力开始膨胀，变得不能被控制，他没办法面对眼前的人。 月牙儿赶忙护住万物，却不想，小虎子同样开始异变。 万物不想见着昔日的故友如此痛苦，伸手，指尖荧光闪烁，她想去拥抱小虎子，然对方只是怒吼着，将她一把推开。 终于，坐着的阿境看不下去了。 他随手甩出张符箓，将小虎子镇住。 道，“原来诡物现在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了？都可以逃过人宗掌门的眼睛？” “不！” “我不是！” 小虎子惊得连连后退，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万物方才的手段，顿时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一定是有人从中作祟的！” “我刚才在我的记忆中发现了她！”他指着万物，大声说道。 “谁也不能说，方才那人不是跟我一样、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别的人都没事儿呢！” 他抓住身边人的领子，大吼道，“你！有没有！” “你呢！你有没有！” 周围的弟子都觉得他疯了；纷纷退远。 万物见其蒙冤，也顾不上自己，“阿境师尊，不是我、可也不是小虎子、他是好人，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对！不是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会做！”小虎子扯着身上那张符箓，眼睛发红渗出血迹，他呲牙咧嘴迫不及待地撕扯着，终于。 那张符箓被他扯下，他尖声叫着靠近周围的人儿，“你看！我根本就不会…” 似乎有条鱼，满是尖刺的那种，卡在了他的喉咙。 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是这样？记忆中一直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跟他挥手，彷佛想让他去往某处。 但，到底是哪里呢？ 他头脑混乱，双腿发软栽倒在地上；而后，他觉得眼前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突然碎了，就好像小时候打碎的碗儿，可阿娘没来责骂，可他想修复那只碗。 到底要怎么修复呢？ 自己的手好像不够厉害、变得再大一些、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够坚硬，变得再强一些？自己的双腿不够长，不能走到很远，那就是需要鸟儿的翅膀喽？ 彷佛有个声音，在安慰他，在满足他的愿望。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虎子双腿膨胀，逐渐增高脱离了人形；他的脸开始变化，彷佛眉目五官都变得多余，一颗被赤色白色包裹住的心脏透过纸片般轻薄的脊背，挂到了原本脑子该在的位置。 背后的脊骨开始逆向生长，又蜿蜒曲折，长出了少女的面孔，五脏六腑，挂在上面，为其点缀簪花。 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那个记忆中的人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好像…从满是灰尘中的抽屉中取出那枚早已腐败、爬满虫蚁的莲蓬，“万物和小虎子天下第一好！”他点点头。 要去找她，他们是天下第一好。 他挣扎着，手臂早已被逆转的皮肉横向穿过，像是道枷锁。 没走几步，他见到一个人。 一个，很该死的人。 可他不甘心，因为他觉得他打不过眼前这个人。 罪恶往往诞生在无奈地良善之间。 戴行从容不迫，将万物抱在怀中；随袖挥舞，什么诡物、瘴气的一些恶心东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57章 阿娘曾和她的师兄、也就是阿境师尊大吵了一架，甚至是动了手；打得 小虎子还是离开了。 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形式；万物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人、好好的修者会变成诡物，这太奇怪了；光是想着那样子，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但令所有人更意外的、或者说万物自己本身也未曾想到的，是自己也会变成诡物。 强烈的情感充斥着心口，比起绝望，那种感情更为炽热，带给人的感觉更为凶猛；就好像是在雨中狂奔，就算是摔倒，就算是手臂、双腿都擦破皮了、都痛的站不起来了，也尽是欢乐。 这或许是极致的兴奋感。 当然，这其中也有点别的成分；比如，突然早些回来的师尊。 戴行从来都是孓然一身宛若仙人的姿态，无论什么时候，就算是自己捣乱，他也只是面不改色的泛着怒气火光。 看到小虎子死了，还是被戴行抹除消散的。 万物觉得喘不上来气儿，胸/口不光是被块石头堵住了，简直就是被人用刀割断了。 她歪着脑袋，仿佛世界上除了戴行，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像…从来也是如此。 她伸手想去拥抱他。 却吓得想护住自己的月牙儿大叫着从怀中摸出符箓，她双眸通红，泪水止不住的流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万物、万物你怎么了！” 她呼喊，其他的弟子也是如此。 但他们跟月牙儿不一样，月牙儿本来就是人宗的孩子；可其他的，只想要个人宗的名额罢了。 当然也有害怕的，只不过更多的，还是勇敢。 还是要将眼前的邪恶之物全都消灭，而后，才会更好的有利于自己身的发展！ 张张符箓或法器牵引着修力打在万物身上，她不觉得疼。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戴行铺好的香香软软的床上、被褥上跳跃，除了阳光的味道，什么都没有。 只是觉得舒服，只是更为开心。 她尝试着挥动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变成了… 至少，万物觉得自己没办法形容这个姿态，就像阴雨天的乌云，无边际，似乎被清风一吹就会消散。 低头，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肋骨，是彩色的，可是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个白色的光芒，闪烁不止。 她看向沙亭师尊，她对自己很好，万物很喜欢她身上那股味道；万物曾经偷偷的想过，沙亭师尊泛出的柴火、香料、花粉气，会不会就是小虎子说的，“娘亲的味道”。 她再次看向戴行。 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直到现在，万物好像才突然明白，自己和他真的很奇怪。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从他和敌人的招数中诞生出来的。 这是没有家人和朋友的意思吗？ 万物稍微感觉惆怅。 后来，他带自己离开，去到一个新鲜的地方，哪里鸟语花香，哪里春意盎然，寒冷永远不会到来，她也有了很多的朋友和喜欢她的。 可是，他变了，他变得不喜欢，他逐渐开始不为自己感到高兴，不为自己的世界感到愉悦。 她不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 很痛苦，就像刺，一次又一次，一根有一根的不停扎过来。 现在，万物看向他，他还是那样。 但是，除了他，似乎…不会有人再愿意和自己一起了，对吗？ 她忍不住，向后腿半步，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混厚修力的阵场之中，根本动不了。 这修力，来源不是戴行。 她松口气，他还是会保护自己呀… 戴行挡在她的身前，同很多人、很多七嘴八舌说着自己这儿、那儿不同言语的人争辩。 好吧，万物悄悄低下头，就当是自己还爱戴行，站在他身后吧。 她慢慢闭上眼。 修力还是打在身上，但好像开始变得痛苦了。 万物沉默，本以为这种感觉会一直伴随着自己死亡，可她还是没忍住，睁开。 看清了周围。 戴行身着红色常衣，头上系了发带，比起从前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沉着。 万物眨巴着眼睛，寻思自己逐渐膨胀的身躯，怎么会被他弄回住的院子、还躺在床上呢？ 等蜡烛燃烧的味道传入她的鼻腔，她这才猛然察觉，自己又变回了人。 身上，也是穿着同戴行一样的新服。 只不过，自己的不太合身，上面还有她喜欢的味道。 “戴行…你是来…娶我的吗？” 万物没觉得不好意思，眼下的一草一木，喘息眨眼之间都再平常不过。 她伸手抱着戴行的腰，疯狂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当真是我回来的早了，他们都没准备好，不过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戴行摸着万物披散下来的头发。 “你有没有想我？” “每日都很想你。” “我也是。”戴行坐在万物边上，感受着她带来一举一动的亲昵温和。 他眼中不忍渗出眼泪，喉咙也是干涩。 “月牙儿…是不是多了很多师兄妹…” “那是他们的事儿，不是我们的。”戴行把她抱在怀中。 眼睛回避着放在桌子上泛着五行色彩的长刃。 “我后悔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回来。”万物赌气般抬高声音，“说到底，还是你没用。” “是啊，我就是很没用，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好了…”戴行将下颌贴在她额头上，“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善良的孩子。” “我一直都如此，我还记得刚到村子的时候，有只灵兽被山路上的车马撞得奄奄一息，你说，不救它…” “可我还是救了，我把它救活了，它变得跟以前一样，不过…我坚信，它以前绝对不是那种，见到人会咬人的灵兽。”万物笑着，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往事。 “嗯…”戴行沉吟，“这个术法这么厉害的话，对我用了大概也会如此吧…” “可我现在力量还不够…”万物暗恼，“我会一直修行，一直一直，只要达不到目的，就会一直去做，不管是什么…” 戴行伸出手指堵住万物的嘴，“不行。” 万物掰开戴行的手，顺带咬了他一口，“为什么不行？是你、我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想的吗？” “当然是…”戴行站起身子。 将身上的衣裳解下，“该做些什么，你都明白？” 万物手指勾起自己的腰带，“我不明白，我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戴行，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永远，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蜡烛很快烧了个干净。 桌子上的长刃横倒在床上；二人相拥而眠。 大限将至，这是从来都不能克服的，人终究只是天地间最为普通的生灵，也只是千丝万缕机缘中的草草一笔。 第一次，万物觉得油尽灯枯是如此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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