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融先是在偌大的房子里晃来晃去,看看能做些什么事情打发时间。洗了衣服尤嫌不够,他又亦步亦趋地监督扫地机器人工作……跟了十来分钟就觉得无聊,索性躺倒在客厅沙发。 然后他就看到了兔子。 走廊拐角处那一团毛绒绒的阴影自以为隐蔽,偷偷缩在角落里观察他,司融眯了眯眼睛。 陈琰学会跑步的年纪学会了给自动喂食机补货,兔子的身体又健朗的吓人,宠物医院的年度体检报告甚至让医生啧啧赞叹。养兔子司融几乎没费过心,他同她井水不犯河水,关系自然也平平。 兔子盯着他做什么? 司融皱眉思索着。 玄关突然传来响动。 智能门锁解锁的声音简直美妙如音乐,司融登时将无关紧要的小事抛在脑后,从沙发上弹起来。 和走进家门的女人抱了个满怀之后,敏锐的嗅觉开始自动工作。 出门一趟,陈之椒身上的气味很丰富。绵长的灰烬气息的底色之下夹杂着其他细节: 室外湿漉漉的雨水,一点点不明显的香灰气味,高级奢侈品店里沾染的香氛…… 会有小礼物吗?司融心想。 他很矜持地没有继续想下去。 “说话算话,天没黑之前就回来了。”司融高兴地说,“你今天很值得夸奖。” 陈之椒顺着杆子往上爬,笑问:“有没有奖励?” “奖励你今天晚上可以点菜。”司融道。 “哇,那真是很棒的奖励了。”陈之椒捧场地说,“感谢您的恩典,主厨大人。” 眼看将要到饭点,主厨大人在厨房里精心烹制小羊排。 厨艺技能完全没有点亮的上将大人被赶出了厨房。 隔着一道玻璃门,陈之椒靠在墙壁上抱胸看着司融的背影。他留长了的黑发间点缀着亮晶晶的宝石。随着他颇有烟火气地挥动锅铲,宝石在黑发之间时隐时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变得无所不能,做饭行云流水。 那道时刻如影随形的目光太难忽视,让人有点脸热。 做饭的间隙,司融转过脸赶人:“你不要一直站在门外看我嘛!” 隔着一道玻璃门,声音传到耳边变得朦胧。站在厨房外的陈之椒无辜地摊了摊手,仿佛是在说:隔着一道门的界限,似乎不会因为她站在这儿就影响了主厨的厨艺发挥。 司融:“……” 陈之椒看到司融脸上露出一点儿似嗔似怒的表情,收敛了些。也舍不得一直逗他。她挥了挥手,善解人意地退开,把厨房重地彻彻底底地还给主厨。 陈之椒开始在家里游荡。 无意识之中,她几乎完完整整地复刻了司融白天的行动轨迹。 以至于在旁观了两人相似路线的哈特眼里,陈之椒看上去像是鬼上……人上身了。 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中,陈之椒绕到了衣帽间。 家里原先是没有这套配置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房间里的衣柜渐渐不够用了。两人的衣服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拿取都变得不方便,拥有一个足够宽敞的衣帽间就变得迫在眉睫。等到衣帽间落成之后,确实方便了很多。 看她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也不讲话,哈特心里毛毛的。她忍不住发问:“你在晃悠什么呢?” 陈之椒淡定道:“明天就看不到了,抓紧时间再看一眼。” 哈特:“……” 简直冷酷到没边了。 “随你。”经过人生的千锤百炼,哈特不得不对这件事情生出微末的免疫力,她想起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我觉得那只花孔雀很怪。你之前有把沙发清理干净么?我怀疑花孔雀他……可能发现了。” “不会吧?”陈之椒道。 “司融不是憋得住事的人,要是知道了什么,会表现得很明显。” “是这样么?” 陈之椒描述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家伙吗?哈特有点怀疑。 哈特自认肯定没有他们俩对彼此的了解那样深刻,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能尽到提醒义务就很对得起良心了。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不安得简直没道理,哈特嘟哝道:“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陈琰,她有分离焦虑。 “陈琰什么时候回来?”哈特说,“马上都要到放学的点了,你今天怎么还不去接她?” “盐盐今晚不回来。明天双休,陈之杏约了农家乐,打算带孩子们去玩。”陈之椒拉开首饰盒,静静地端详着那堆五颜六色的石头。 她一颗一颗看过去,发觉自己竟然能够一一说出它们的来历,觉得有趣。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收集起来也费心,也没过多少时间,倒也积攒了这么多。 总觉得不够……还不够。再多给她些时间,她总能够将司融的首饰盒填得比过往还要多,可…… 哈特说:“盐盐一回家不见了你,会伤心的。” “我给她留了小礼物,但愿她能开心点。每个月都会有东西寄来,准备到了她成年。希望十来年后那些东西也不过时吧。”陈之椒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天鹅绒首饰盒,藏进抽屉,等待之后的某一天,司融自己发觉。 “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够留给他们的了。”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盐盐还在上幼儿园呢。“想起女儿,一股倾诉欲来的莫名其妙。陈之椒问哈特,“她会忘记我吗?” 哈特毫不掩饰地说:“说不准。” 陈之椒闻言怔了半晌,片刻后竟又笑开,心中生出了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开心。 “你说的一直都很准。忘记我或许是件好事。我这个妈妈,怎么看都不太称职。过了个把年月就不记得了,说不定盐盐还能少些伤心。” 哈特无话可说。陈之椒看着在笑,却莫名给她一种难过的错觉。 人的情绪那样复杂,她已经放弃去理解。总之,哈特只知道,陈之椒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把晚餐时间也留给这对可能再也没机会相见的爱人,回到了她自己的豪华卧房。时至今日,哈特仍然不明白司融在她的房间里搭建猫爬架起到了一个怎样的作用,自动喂食机哗啦一声,吐出了一餐的食物。 淡紫色光芒亮了起来,巴拉巴拉把那堆进口兔粮一口吞下,藏进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哈特不打算剥夺陈琰投喂兔子的乐趣,即使她没什么胃口。
第88章 陈之椒点餐时手下留情,没有刻意刁难主厨。香煎小羊排和番茄肉酱意面端上桌的时候,比预期的开饭点还要早。 孩子不在场,大人可以稍微放纵一些。 陈之椒去柜子里取了红酒,深红色酒液注入醒酒器,司融终于忍不住出声:“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饭还没开始吃呢。 就算有什么事,至少也得等到酒足饭饱再张口。心里虽然是这样打算的,现实中却是,司融一刻也不想等了。他眼巴巴地盯着陈之椒,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问的很突然,但恰好在她的预料之内。 “有哦。” 陈之椒将木塞塞回酒瓶,说完这句话之后仍旧不慌不忙,展现了十足的好耐心。 司融忍住没催。 但又不是完全没催促。他虽然嘴巴闭得紧紧的,可心里在想什么却近乎坦诚的全都写在脸上了。 陈之椒揭晓答案,变戏法似的抓来一个小盒子,“送给你的小礼物。” 她得意的等待着司融的反应。 司融看到礼物盒的表情很古怪。 古怪的意思不是指他看上去不开心,而是他的开心之中似乎混杂了一点别的情绪,眨眼间的变化很短暂,快的像是恍惚间的一个错觉。 “本来还想留着当惊喜的,谁叫你眼睛太尖了,根本瞒不住。”陈之椒道。 “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去买这个吗?” “很聪明。” 领带夹,镶钻,兼具了美观和实用。 “只有这个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之椒以为司融发现了什么——比如那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刻的钻戒。她甚至开始恐惧戒指这种东西,它永远出现得不合时宜,带来令人不安的失控感。 “谢谢,我很喜欢。”司融说。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比因为见到的不是戒指而觉得失望还要坏。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口不对心。陈之椒没想通自己是哪里露了陷。 想到瞒着司融的事情还不少,顿时觉得连自首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她愈发心虚。 司融不笑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地说:“先吃饭吧。” 菜色虽然简单,但也付出了心力,凉了的口感肯定不比刚出锅。他预计到之后有一场架必须要和陈之椒吵,在此之前俩人最好先填饱肚子。 “那个……司融。” 陈之椒试探着喊他,下一秒就被打断。 司融就回了她两个字:“吃饭。” 他宁愿她表现得理直气壮一点。司融边低头吃饭,边在心里罗列罪名。 陈之椒瞒了他很多事情。 他没有试着去探听。司融始终认为如果有什么是他必须知道的,那么陈之椒一定会告诉他,除此之外,他根本没有必要在琐碎的角落里耗费太多的心力。 但这段时间,他不得不反思自己。 陈之椒和兔子合谋,早就拟定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但却谁也没有告诉。 连同他。 和她来自同样一个地方的,经历过无数事情的他。 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对陈之椒而言远远不及在他心里那么重要,还是他拥有的自始至终只是一份用来消磨时间的浅薄喜欢?他已经不值得被纳入她的未来之中了么? 他忍到了能忍的极限。 今日厨艺正常发挥,司融胃口不佳,盘子里只空了一半。待到陈之椒也放下餐具,他才开口。 “为什么连要走的事情,都不和我讲一声?” 司融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点一点敲碎。 他当然可以选择假装不知道,一直假装到最后一刻,在陈之椒像抛下一个包袱一样把他甩掉之前,他至少还能够拥有一点愚蠢的体面。 可他没办法。 没有陈之椒的未来太难想象了。如果不问清楚,不明不白地留在这里,他会像没有阳光照耀的植物一样枯萎。 “你就打算这样,连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吗?” 本来是很心平气和的语气。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修炼到家,能够在一切堪称天崩地裂的时刻保持绝对的冷静,说出的话越来越趋近于控诉和质问。 陈之椒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你知道这件事情多久了?” “你别管这个!”司融受不了一丁点儿顾左右而言他,他只要答案,厉声道,“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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