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误闯了异世界的入口,面对各种纷繁奇妙的异象,只能停下来细细观摩。 她率先仰头凝视的是天空,然后是城市,视野缓慢地转动一圈,一览无余的平地见不到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身影。 林归伞回过头。 极乐没有与她一样从铁栅栏门里钻出来,似乎选择的是翻墙,此刻就坐在墙沿上,一副早已对眼前景象了然于心的模样,悠然晃着腿。 “不好意思。”她本能察觉到某种微妙的氛围,措辞变得礼貌而客气,“请问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走?”极乐挑起了眉毛,尾音上扬。 下一刻,空旷寂静的世界里,响起了白发少年的大笑,前仰后合,肆无忌惮,一如既往地开朗顽劣。 他笑够了,擦干眼泪问道:“你还想走到哪儿?” 林归伞收敛了所有表情,心脏像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跳动都沉重模糊,仿若窒息,“这里被毁得太厉害,晓姐他们应该另找了个地方安顿,我去和他们汇合。” 极乐又想笑了,好悬才憋住,闷在胸腔里咳了几声,摇摇头,“你哪里都不用去。” “为什么?”林归伞轻轻地问。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呀!”极乐一拍手,神情和语气都分外无辜。 林归伞蓦地看向他。 极乐耸耸肩,身姿轻盈,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像失去了重力般,脚尖落在遍布地表的血管上,却没有将其碾破。 他用轻快活泼的嗓音说:“世界很久以前就毁灭了,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具尸体。” “你大概是灭亡世界里的唯一活人。” “碰巧得知拉斐尔收藏了一批人类灵魂,闯入疯人院应该是想带走他们,可惜走的不是正规程序,贸然将他们放走现在大概已经无了吧。” “如此说来。”极乐幸灾乐祸地嘲笑道,“是你林归伞亲手杀了他们。” “不可能!”林归伞瞳孔紧缩,脸色霎时惨白一片,“你在骗我对不对,这才是你的小把戏!” 吱呀。 不远处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拉斐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白大褂在满目血色中亮得晃眼,金发碧眸的色彩此刻竟显得让人安心。 他推了推眼镜,无奈叹道:“林小姐,我早先就同你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当看到拉斐尔现身的那一刻。 林归伞就知道这不再是她所期望的,极乐的谎言,庸医不爱撒谎,只是有选择性地道出部分真相。“你们联手了,一起玩儿我?”她后退了几步,惨笑道。 极乐淡淡瞥了拉斐尔一眼,不置可否。 “我曾经如此信任你!” “那是你傻。” “……”林归伞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肺腑中每一丝空气都充斥浓浓的铁锈味,含在舌根无比苦涩。 半晌,她哑声问,“我爸妈,也已经不在了?” “早就没了吧。”极乐满不在乎地说。 林归伞骤然感到心脏传来的剧痛,像是要将她活生生撕裂,大脑深处无数记忆碎片呼啸而来,不及捕捉就失去了踪迹。 她痛得狠了,捂着脑袋弓起身子,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拉斐尔却用温柔的目光凝视这一幕,倏地眼神一凝,和极乐同时看向她身后。 林雨停的身影如涟漪般悄然浮现。 酣甜的美梦被心脏传来的痛楚搅扰,祂苏醒过来,看也不看另外两人,更不过问眼下的情况。 只从背后揽着林归伞的腰身,另一手卸去她挣扎的力道,轻柔地覆盖在她眼睛上。 “小伞乖,已经没事了。” 他像是在安抚受欺负的小孩,“我们回家吧。” 林归伞安心地倚在养兄的怀抱里,“可是,家已经不在了。” “在呢。”林雨停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小伞要看吗?” 林归伞没有点头,双手搭在林雨停的小臂上,将遮挡视线的掌心压了下来,眼角那颗泪痣赫然消失不见。 她深深地看了会儿对面的极乐和拉斐尔,像是要将他们的样貌烙入心底。 林归伞疲倦地喃喃,“我果然是病了。” 她推开林雨停,头也不回走向疯人院,站在拉斐尔面前,“医生,我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竟然会做世界毁灭这样的梦?” 拉斐尔半点不意外她的选择,彬彬有礼伸出手。 林归伞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二人就像宴会里的贵族男女,相携进入下一个舞台。 “这是玩得太过所以坏掉了?”极乐歪着脑袋满脸不解,一蹦一跳跟在后面,突然回头对林雨停说,“你不进来吗?” 林雨停从怀抱骤空的刹那,身形就仿若雕塑凝固,直到听见这句话,空洞的表情也未注入生机,漠然扫了白化病少年一眼。 进入疯人院,合上了铁门。 …… 那天过后,林归伞似乎步入陶泽的后尘。 她像是心死了,开始积极配合疯人院的治疗。 每天早上一觉睡醒,和前来查房的拉斐尔寒暄今日病情,午餐时间与美其名曰陪读的林雨停共度,表现良好的话,到了下午就能去花园里散个小步。 逢人便笑,以前的苦大仇深全没了,变得乐观又开朗。 极乐若有所思,“换做童话故事的结局,这就是公主和她的三个骑士,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卧槽,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我不干净了嘤嘤~” 极乐为他的脑补感到一阵恶寒,连连搓了好几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所以果然是你脑子坏掉了对不对?” 他扭头冲病床上的林归伞喊。 她今天和他学折纸,午休完就把他约到房间,正对照折痕小心翼翼在床头柜上叠王冠。 林归伞头也不抬,“脑子没病怎么会在这里?” 极乐嘴角一撇,“你懂我说的意思。”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懂?” 极乐抄起她面前折得歪歪扭扭的纸王冠,摊平成纸重新叠了一个更美观的,递给她前忽然别扭地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极乐叹气,还是任重而道远。 首先引导林归伞找到谢言竹送出的礼物,最好刺激她对自己的杀意,嘎了那具投影,顺理成章变作他的替死鬼。 极乐脑子里构思着下一步的盘算,转身想走。 冷不防心口一凉。 他低头,正见一截雪亮刀尖从背后刺穿他心脏。 林归伞的声音如毒蛇缭绕耳畔,“我没有想对你说的,只有想对你做的。” 说罢,刀身在血肉里转动一圈,搅碎那颗心脏,再一把抽出。 极乐勾起嘴角。 哎呀,这不是成了吗? 可惜他现在这具身躯是杀不死的,不妨改日再战吖! 极乐被喉头涌起的血液呛得直咳嗽,嘴角边和胸口前的大窟窿淌出源源不断的鲜血,竭力掩藏起眼底的欣喜。 转过身,遗憾看着林归伞,“你杀不死我。” 林归伞面无表情,将刀身上的血污往他衣服上擦干净,“总会有方法的。” “又或者,一遍又一遍杀死你,杀到你再也不想复活。” 林归伞将他推倒在病床上,抬腿跨坐在白发少年的腰间。 “这可使不得!”极乐害怕地抱住自己,尖叫道,“就算我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要留清白在人间!” 林归伞不理会他,重新举起了刀,“反正你死不了,那就让我多杀几次,也好积攒经验。” “可是会痛的!”极乐强调道,他胸腔被剖开,身体反射性抽搐几下,表情却依旧轻松,分不清这句话是真是假。 林归伞轻哂,“那再好不过。” 她伸手往他腹腔里翻搅,手上满是温热滑腻的触感,鼻腔里灌满血腥气,却要强忍恶心观察极乐的神情。 “没用哦。”极乐悠哉躺平,细看却能发现瞳孔涣散,微眯的眼皮都在痉挛,脸色因失血而惨白,呼吸正在发抖,全身处于绷紧的状态,看来会痛不是假的。 “你就算把我身体翻遍了,也找不到弱点。” 林归伞扔开了刀,报复性的给他的血管扎了个麻花辫。 极乐颤巍巍竖起拇指,“有品味。” 林归伞只是低头,看到自己手上,床铺上和地上,散落的肉块和内脏正像爬虫般蠕动回少年的身体,血管麻花辫也自行散开。 很快少年身上的刀口就消失了,被血浸透的衣襟下是白玉般光裸无瑕的胸膛。 极乐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下一刻羞涩地收拢衣襟,“极乐大人堂堂复活!” 林归伞望着这样的他,忽地落下两行泪,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愤恨地捶打少年胸口。 极乐面露慌乱,手足无措扶着她肩膀,小心翼翼顺她脊背,“不哭不哭。” “我该怎么办?”林归伞嗓音嘶哑,“世界毁灭了,除了我之外再没第二个活人,就算挣扎也没有意义。” 极乐没说话,安静地拥着她,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意义。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静默许久,林归伞突兀问了一句,“拉斐尔渴求我的痛苦,林雨停想要我的心脏,那你呢?” 林归伞仰头看他,“弯弯绕绕折腾一大通,你的欲求是什么?” “当然是乐子。”极乐笑眼弯弯,“偌大一个世界只剩你这么个活人,可算是香饽饽,我实在闲得无聊只好找你解闷。” “有所求就好。”林归伞也笑起来,看向门口,嘲弄般提议道,“要不你们打一架,赢了的那个拥有我。” 她视线所及的地方,拉斐尔和林雨停沉默伫立。 也不知在那儿旁观了多久。 极乐衣衫不整,下巴搭在林归伞的肩窝,眨巴眼睛跟着看了过去。 “那可不行,小伞伞最中意的分明是我。”
第66章 现场气氛有片刻凝固。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极乐,与林归伞此时模样实在糟糕透了。 林归伞还维持跨坐在少年腰腹的姿势,简简单单扭过头,即便极乐将下巴搭在她肩窝,衣襟松垮露出半边胸膛,看上去亲密无间。 可谁都不会觉得二人之间流淌的是暧昧。 属于病房的一角全是血,喷溅在天花板床单和地面,浇透了那二人的发丝与衣物。 不远处横陈地面的小刀,昭示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小姐说笑了。”拉斐尔镜片一晃,眼瞎了似的就当没看见,回答她那句打一架的怂恿,“你的人身自由只属于你自己,不归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惺惺作态。”林归伞讽刺地勾起嘴角。 林雨停实在忍受不了,大步上前将她拉起来,面对她满身的血手足无措,又不可能当场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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