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唤醒了十二年前的亡骨。”姜泠手里的骨殖仍旧散发着荧荧的光,“他还碰了十二年前那位亡者的遗物。” “遗物?”洪钟反应过来,赶忙问道,“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东西!” “是。遗物承载着逝者遗愿,只会加深生与死的联系。”回答的人说得很快,听者面面相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谦面上不显情绪,语气里却能听得出焦急,“把这根骨头带回去,找个医生安回去吗?” “遗物造成的中毒正在解决。不出意外的话,等我们回去,你弟弟身体里的毒应该被去除得差不多了。”——留给程秀的药和韩琮吞下的蛇形物件都是祛毒的手段。 “那我们找东西是为什么?”之胖拍了拍脑袋,只觉得里头又是一团浆糊,一时间理不清楚。 “嗨呀,人那意思是中毒不是什么大事儿,解毒只是治标不治本。”洪钟向之胖解释道,对自己的理解能力十分得意。 “找东西是为了让他把借的骨还给韩琮。”凌岓自始至终都听得很明白,“找到遗物之后,怎么做?” “消解遗憾。”姜泠松开了手上的那根骨头,骨头浮在半空中,似乎是有意在为一行人指路,“等到它变回正常颜色的时候,遗愿就实现了。”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老郑扫了一眼其他的白骨,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留它们在这儿也是害人,不如一把火烧了。” “刚刚已经处理过了,它们虽然留有执念,但今后不会威胁到来往生人的性命。”姜泠按住老郑拿着打火机的手,平静如水的面色第一次起了波澜,很快便恢复如常。 骨洞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和韩琮断骨上的光如出一辙。光点延伸向洞外,众人的脚步循着光点的指示向前。 “为了一例偶然的勉强成功对活人群起而攻之的情况少见,让他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姜泠走在最后,刻意和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低声对盘在左手细腕上的一根不粗不细的“手链”说道。 骨洞外面的光景和凌岓他们来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俨然是隔绝现实的一方天地——形状各异的碎石以各种姿态分布在泥土中,放眼望去,不见半棵草木,荒凉得如同了无人烟的戈壁。 “这装备还挺多。”之胖半蹲着,用手里的工兵铲从泥土和碎石中挖出一顶变形的头盔。 “豁——”老郑也铲起一堆泥来,里面依稀可见一只破旧的解放鞋。 与其说是不标准的滩涂,不如说眼前的泥地是一个“遗物池”。 “大海捞针还是沙里淘金啊。”见凌岓、韩谦甚至姜泠都默不作声加入了“铲泥”的行列,洪钟也唉声叹气跟进了泥地。 银白色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姜泠的耳廓,它“嘶嘶”吐着信子,姜泠手下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快向后退,有东西!”
第8章 篇一:泥下骨·十二年前的往事 一具一具的人骨架子从泥中拔地而起的场景蔚为壮观,洪钟阿巴阿巴了半天,也只问出一句,“这是釜山行吗?” 这些人骨架并不完整,有的缺了一条腿,一跳一跳逼近众人;有的缺了一只胳膊,走起路来极不平衡;还有的甚至没有头骨,只剩身体晃晃悠悠走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商场的模特疯了呢。”之胖紧紧盯着行进速度并不快的骨架们,余光扫向身后,暗叫不妙——骨洞不见了,身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山包。 “姜大夫,您快吹那个簪子啊!”老郑握着军绿色的铲子后退,纳闷姜泠怎么还不出手。 “那只能压制一部分骨殖。”姜泠听见人骨触地的声音,摇摇头,“这些不是骨殖的一部分,这是骨洞那些骨殖的主体。” “那怎么办?”韩谦问。 “没办法。”答曰。 “没办法就开干!”凌岓眼看已经到了山包附近,退无可退,一咬牙决定硬碰硬。 生人与骨架子们只剩不过十步距离时,凌岓面前那具少了胳膊的身体飞扑过来。 钢铲与骨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极刺耳,一转眼,那具骨架便被钢铲削得七零八落。这具骨头的散架好像冲锋号角,后面的骨架在它落地后,也紧跟着扑上来,直取命门。 之胖家最早是猎户出身,在防身这块勉强算得上家学渊源,加上他走南闯北许多年,自然明白怎样的动作最能抵挡面前的攻击;老郑做挑夫时曾跟人起过冲突,他迅捷躲过攻击的本事大多是在打架中吸取的经验教训。 韩谦和洪钟靠得近,他身手算不上敏捷,但比只敢远距离攻击对手的洪钟要好得多。说来也怪,那些骨架像是有思维,知道哪里是薄弱点,在凌、郑、之三人那里吃了亏以后,它们便纷纷涌向韩谦和洪钟。 凌岓一脚将伸手欲拖拽他的白骨踹飞后,想过去帮韩谦和洪钟,却发现姜泠已经一副母鸡护崽的姿态站在那二人身前了。 姜泠右手腕处原先戴着一条黑色的手链,手链在她细细的腕骨上绕了许多圈,算不上时尚,和她的气质也不太搭。 白骨架子们扑过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发出关节活动的响声。姜泠一抬手,手上缠绕的一层层黑圈便伸展开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长弧,将最近的一具白骨卷起又摔下,利落极了。 众人这才发现,这条“手链”实际上是她的武器——一条黑色的细长软鞭。 长鞭如同一条黑蛇,在白骨架中游走穿梭,时不时发出疾风般凌厉的声音。那些骨架应声散架或落地,直到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凌岓的工兵铲拍倒最后一具白骨时,他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溜走了,他眼疾手快将铲子掷过去,什么都没砸中。姜泠的长鞭卷过去,却也扑了个空。 “那是什么?”凌岓看向姜泠,对方迟迟不开口,脸色亦是晦暗不明。 “没事儿吧都?”之胖刚才在抵挡攻击时被一个从背后偷袭的白骨抓伤了,现下一说话,他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血从之胖的上臂流出来,姜泠伸出手,手心里赫然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蛇,“你这伤倒是要注意,把它放在伤口处,好得快。” “这?蛇?”之胖向后退了一小步,神色有些不自然,“破点皮而已,用不着这么高端的治疗方式吧。” “那些骨架是骨洞里骨殖的主人,在这附近躺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一爪子也不知道带着多少怨恨、阴毒。”姜泠把手抬高了些,小蛇安安静静和之胖对视。 “听大夫的吧。”凌岓不怕蛇,把之胖往前推了一把,“指不定挠你的爪子上有毒呢?就算没毒,光那些细菌就够你喝一壶了。你想想,又是雨又是泥的,搞不好还有什么生物的排泄物…” “停!”之胖捂住凌岓的嘴,乖乖把伤臂伸到姜泠跟前,“我向来谨遵医嘱。” 小蛇爬上伤口,一头钻了进去,之胖没感觉疼,只是有些震惊,直到洪钟的惊呼在耳畔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找到了!找到了!”洪钟兴奋地跳起来喊,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 “找到什么…”之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凌岓一个箭步跨过去。 “是个保温杯盖。”老郑加入围观大军,盯着洪钟手里的东西得出这个结论。 “死物承情,它就是那位亡者的遗物。”姜泠用指腹轻轻点上了洪钟手里的杯盖,心下了然。 “那现在呢?找到了东西,我们做什么?把它带回去还是?”韩谦看着那个几乎失去形状的杯盖,万分不解。 “借它的眼睛,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杯盖上的寒意从姜泠的指腹传递过去,她屏息侧耳,然后补充道,“重复过去的经历,弥补逝者的遗憾。” “重复?”老郑苦笑,“谁有那个能力重复天灾?” “未必是天灾。”凌岓脑子转得飞快,他觉得这句话并非没头没脑无法实现的一句话。 “也有可能是重复它被泥沙掩埋之类的经历呢?就像模拟复盘那样,不用真的再经历一遍,制造出假场景也未尝不可。” “一个盖子能有什么经历?”韩谦夺过洪钟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你看,摔下来肯定是没用。” “你也太虎了——我倒觉得说不定和这玩意儿的作用有关系。”之胖难得动一回脑子,却歪打正着说中了。 “你是说盖杯子?”洪钟从包里拿出一个敞口水瓶,当即就要把盖子扣到瓶口。 “盛水。”姜泠精准捏住洪钟拿着杯盖的手,“十二年前的雨水和十二年后的雨水。” “现在不下雨,上哪找雨水?”众人四下看了看,全是软泥,连个水坑都没有。 “泥水行不行?”凌岓和之胖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的心思,“自制的那种。” 得到姜泠的肯定回答后,凌岓用杯盖舀了一小盖泥,又往里倒了些随身背着的矿泉水,均匀晃一晃,放在地上,“好了,自制泥水,纯天然无公害。” 泥土很快沉淀在杯盖的底部,与沉淀的泥土分离后,水浮在杯盖的上半部分,竟还能倒映出一圈围着观看的人影。 “这,不会只有聪明的人能从这里看到什么吧。”洪钟看着一杯盖纹丝不动的“泥水”,不解。 闻言,姜泠先是伸手探进盖中,然后问凌岓借了把刀。刀锋割开肌肤,鲜血顺着指尖滴进杯盖,搅动一盖水的平静。 开始只是杯盖中的水轻轻晃动,众人只以为那是鲜血滴进去的缘故。没过多久,整个杯盖都开始剧烈摇晃,水也随着倾翻的杯盖洒在地上。 洒在地上的水并没有很快和地上的软泥融为一体,反而从最中心处长出了触角一般迅速沿着大地向远处延伸。 延伸出的深色印记随后缓缓连在一起,发出浅淡的光,光折射在半空中,铺开杯盖中的影像。 青山高耸,碧水环绕,飞鸟偶尔成群落在山中的某棵树上,唱出悦耳的歌——半空中变幻的色彩仿佛纪录片的开端,记录着十二年前湔山的样貌。 山脚下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湔江从农田不远处穿过,田里刚刚追过第二次肥。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穿过绿田旁的土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屋门。 “婆婆,我妈啥时候回来?” “说是下午四点到车站。”屋子里的老人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回答着。 “那我去接她。”年轻人看了眼墙上指向一点五十的钟,半只脚已经迈出了门,犹豫了几秒,他又返回来把包挂在了背上,“顺便回学校看看老师。” 翻过这座山,就是县城,县一中是送年轻人走出这里的母校。从山脚下出发,翻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年轻人脚程快,轻轻松松就走到了半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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