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那尖叫声更大。 应该是从门外传来的。 秦以慈放在门栓前的手蜷了蜷,很快她便下定了决心。 推开门,那尖叫声终于停下了。 “谁?”秦以慈轻轻问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她在四下看了一圈,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也是,能发出那声音的大概也不会是人。 她又看了看贴在门框上的符纸,心中暗道这符纸果真是有些用处。 只不过有些太吵了。 见她转身要走,被符纸挡在门外的卫续总算开口:“喂,你贴这破纸什么意思?” 秦以慈顿住了,回身试探问道:“你是卫续?” “还能有谁?还不赶紧把这破纸给撕了,放我进去!”卫续语气不善。 秦以慈犹豫片刻后伸手将那符纸给摘了,团作一团攥在手里。 虽然看不到卫续,但她还是道:“进来吧。” 一阵风吹过,她知道是卫续进来了便将门给关上。 “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秦以慈还是有些恍惚。 卫续嗤道:“鬼啊,看不出来吗?” “那你在哪儿?” 秦以慈在屋中看了一圈儿,最终循声停下目光。 卫续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一眼,但对方却没有丝毫察觉,只是直直盯着那个地方。 卫续更加恼怒把头转开:“我已经死了,现在是鬼,你看不到我。” 秦以慈也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 是因为贴在门框上的符纸,还是因为见到她就生气? 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让卫续生气的事情她之前也没少做,什么逼他读书,看着他锻炼…… 反正冷眼也受够了,更何况现在又看不到他的脸,再大的白眼她也看不到,乐得自在。 想到这里,她也不觉得奇怪了。反正再这么说卫续此时都是一只鬼,一张符就能打退也不用担心他这儿碰着了那儿伤着…… 秦以慈往书案边走的动作停了停,下意识地问:“你……还好吗?” 卫续听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一句,道:“什么好不好?我现在可是鬼!有什么好不好的。” 听他这么说,秦以慈也想起来了,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甚至都要比之前活着的时候有力气。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她轻轻哦了一声,大步走回书案旁坐下,继续对账本。 沉默许久,卫续见她还没有回答,心里发痒。 吹过去一阵阴风,烛火微微晃动。 秦以慈没有抬眼,左手别上被吹下来的鬓发,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卫续觉得自己又被忽视了。 发觉自己变成鬼后,他就一直想着要做点什么。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要先去吓谁就发现自己只能跟在秦以慈身边,除此之外哪儿都去不了。 今日好不容易秦以慈外出他可以四处走走,结果这宅子里的人竟然一个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就连阴风都感觉不到! 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听到他说话,就算是大喊大叫也得不到回应,着实痛苦,好似又回到了生前一般。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秦以慈回来了,他赶忙往卧房里赶,没想到被那破纸给挡着。 发现自己进不去,卫续不信邪地试了好几种办法,死活进不去。 现在能进来了,秦以慈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了,结果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卫续怒气冲冲飘到秦以慈面前,吹起了更大的一阵风。 纸张翻飞,烛火跳动。 秦以慈这才深吸一口气放下笔。 见她要说话了,卫续隐隐有些期待。 没想到她开口便是:“若是你再打扰我,我可就无法赶在明日之前把这账对好了。” “对账?”卫续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 秦以慈没有回答。 卫续当她默认,盯着她的脸想要看出破绽和慌乱来,可是一如之前一般,他看到的只有一张波澜不惊的脸。 “你!”卫续咬牙切齿。 一阵裹挟着冷气的风尽数吹向秦以慈,她只是随意地翻过了一页,任凭发丝在狂风中飞舞也没有丝毫反应。 卫续最讨厌她这幅样子。 那日在素宴上也是,分明被那些人指着鼻子说道了,她却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 想到这个,他便更气了。 那些个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以为他死了就可以丝毫不顾及地对卫家下手了? 一个个那狼子野心都快写在脸上了,什么帮扶什么女人,都是狗屁! 若是他活着,他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扇他们一人一个嘴巴。 秦以慈感受到愈发强烈的风,眉间隐隐有了倦意。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别闹。” 阴风停了。 秦以慈也没问卫续为何生气,继续对账。 没过多久,卫续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是她的狗吗? 他感觉一口气憋在胸腔,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怒而转眼去看她,可却在目光落在秦以慈身上的时候愣住了。 昏黄光亮下,秦以慈伏在案头,一只手搭在算盘上时不时拨动,另一只手握笔在宣纸上留下一行娟秀精致的小楷,像她这个人一样板正无趣却又带些女子的缱绻。 白皙纤长的手指拨动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变成了鬼,卫续本应该感觉不到心跳的,可此刻竟是也与那算盘的声音重合,好像让他又感到胸膛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他不自觉的将手放在胸口,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沉寂。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还偏偏是对秦以慈…… 烛火跳动了几下,在她侧脸也显出了几片阴影。 卫续闷声问:“你方才问‘还好吗’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秦以慈道。 “什么叫没什么?” 秦以慈拨动算盘,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就算我没有让你读书也该听得懂别人讲话吧?” 卫续一句话噎在喉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是当真凑上去问她那句还好是不是关心,倒像是他硬凑上去贴人家了冷脸了。 最后,卫续冷冷哼一声,不再看秦以慈。 但那拨动算盘的声音却像是什么蚀骨的虫子一般,让他听着烦躁又郁闷。 他愤然飘出门去,还带起一阵风将门给吹开。 夜中凉风带着微微的茶香涌入屋中,秦以慈皱了皱眉,道:“把门关上。” 门外半晌没动静,秦以慈也不起身也不催促。 没过片刻,又起了一阵风将门砰的一声吹上。 秦以慈勾了勾唇,溢出一声轻笑。 第6章 次日一早,秦以慈便听闻有人求见。 迅速穿好衣裳后外出,也没有在意卫续还在不在。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卫续昨夜一直待在院中的那棵枇杷树下,看着屋中的灯燃到三更。 见秦以慈头也不回地和粼秋离开,卫续张了张嘴想问,又想到粼秋在秦以慈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回答自己。 思索片刻后干脆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跟着秦以慈到了内院正厅,上头“*映月堂”三个字歪歪扭扭的,着实不雅观。 这牌匾上的字是卫续写的。 他从小就不喜习字温书,就连字也是类似狗爬。可卫老爷子宠爱他,便把这内院正厅的牌匾交给了他来取名。 他也没什么才气,随便翻书取了个映月的名字后写上了自己的狂草。 没想到卫老爷子竟然真的能笑呵呵地把那有碍观瞻的牌匾挂上去,还用亮金色填涂,着实显眼。 秦以慈第一次见这牌匾的时候就委婉地问这是哪位大家的笔墨,卫老爷子摸着胡子骄傲的答道:“是我儿长生!” 因此,秦以慈下定决心要给卫续请位先生教书。没想到他与从前一样把秦以慈找来的教书先生都给气走了,最后就只能让秦以慈自己上。 卫续一边冷眼一边随意道:“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又不指望我考功名,学那玩意儿做什么?浪费时间!” 秦以慈转身就走,卫续便当她是被自己气着了。没想到次日秦以慈便叫来一群小孩子,和卫续一起学习,还要相互比较。 卫续吊儿郎当地被那些个冲劲十足的小孩子给甩在了最后,脸上挂不住。 最后竟也是你追我赶地学了些东西。 至于,究竟学了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秦以慈来到堂中后见一个少年背着鼓鼓的布包站在中央,见她来后冷笑一声侧过头去。 卫续也惊了一瞬,暗暗念出了他的名字:祝茗。 祝茗,正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书童。 说是书童,两人可从未一起读过书。在秦以慈来之前都是卫续指挥,祝茗行动。 什么偷鸡摸狗,上房揭瓦一一都做了过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也同心同气。卫续不喜秦以慈,祝茗借着卫续的势再加上讨他欢心,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另一个原因大概也是无论他对秦以慈如何冷眼,秦以慈都不生气,任由他去。 如此,自然是愈演愈烈,对秦以慈也愈发的无礼。 那他今日来这里做什么?卫续绕着他转了一圈,还背着包袱? 秦以慈坐上主位轻声询问:“你这是要走?” 祝茗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少爷死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走难道要看着你在这家里作威作福吗?” 见他这般冒犯,粼秋双目瞪圆,正要回嘴却被秦以慈制止。 秦以慈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工钱结了吗?” 祝茗答道:“不是等你结吗?” “那我是谁?”秦以慈忽然问了他一句。 祝茗皱眉:“什么你是谁我是谁的?” 秦以慈又耐心地问一遍:“我问,我是谁?” “你是秦以慈,是府里的少夫人,现在是卫家的主事。”祝茗切切道。 秦以慈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他这个回答。随后,她道:“既知我是这个家的主事,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话的?” 祝茗眉头皱得更深,眼中还有些不可置信。 之前的秦以慈从来不会在乎他的语气话术的,怎么今日这般计较? 半晌,祝茗像是想通了一般嗤笑道:“我就说怎么旁人怎么说你你都不在乎,果真是在装。如今少爷老爷都死了,你自然不用在藏着掖着,总算是能大大方方地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秦以慈淡淡接过粼秋递来的茶,抚了抚茶沫。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但今天我只想告诉你,”她顿了顿,声音温柔且平静,“自由和月钱,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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