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尧宁幼时的那次相逢,他看走了眼,将这样一个杀器拱手让与了沈牵。 尧宁淡淡道:“我能破境,除了你们紧紧相逼,最主要的是我师尊的指点,他为我付出的心血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如果不是他教我修道者为护苍生,你以为我在意那些凡人性命。”尧宁目中冰冷一闪而逝,“如果不是他教我以大局为重,你以为你们将我逼到绝境,我会轻易放过你们。” 度无主感到身上掠过一道凉意。 尧宁勾了勾嘴角:“所以你的命是我师尊赏的,日后且尊敬些吧。” 度无主抿着唇,没有说话。 尧宁看向桌上快要干涸的水迹,将“顾”字划掉。 度无主不解:“你这是感情用事?” “不,是你一叶障目。”尧宁道,“若以师尊的心性都要灭世,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有不得不毁灭的理由。如果世上还有一人心性纯正,就只能是他。” * 顾无嗔看着沈牵,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表情。 “你说没有用?” “是。” “那尧宁呢?”顾无嗔问,“她怎么了?” 沈牵目光暗淡下来,颤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痛苦,她说有了孩子……混沌之气没有拔除……” 沈牵颠三倒四,说到最后,眼睛红了一圈:“我又伤她一次,宗主,你说阿宁下手狠,其实都是我应得的。” 顾无嗔捂着额头,整个人都被弄糊涂了:“等,等下,什么孩子?” 沈牵听了那两个字,像是被当胸一剑戳透了,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脸色又苍白几分。 他惶然地撇过头,似是极力回避着什么。 “不是,这都什么事啊?”顾无嗔想要把沈牵一把抓起来问清楚,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下不去手,一甩袖,负手房间里来回疾走,“不是说孟摇光带人逼的吗?怎么中间还有这门子事,她一个人在魔界,又是重伤又是这些,僵蚕白苏度无主,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顾无嗔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突然转身面朝门外。 良久后,顾无嗔身后的声音总算平息下来,沈牵嗓音带着滞重的鼻音响起。 “所以宗主,为什么你告诉我的法子没有用?”沈牵撑着床榻起身,“我不信你会害阿宁,就是阿宁自己也不会相信。” 沈牵绝望又无助:“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97章 一个耽于情爱,却在母子…… “惑心?”上凛然摸着下巴,“听这名字不像是正道功法。” 阿度经历比上凛然复杂,传讯道:“确实不是正道所修功法,桃花庵也有相似迷惑人心的手段,只是没有这般厉害。” “管不了这么多了。”上凛然下了决心,“当务之急是告知沈牵,他与尧宁两个就像是彼此的一把锁,没了沈牵,尧宁可能会为所欲为,没了尧宁,沈牵只会一蹶不振。” “可是这惑心究竟是谁呢?”阿度疑惑,“就连度无主这样的境界,只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阿度一言提醒了上凛然。 上凛然修为虽算上不顶级,却也是一宗之主,自小修行,道心坚定,这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窃取乃至篡改他的记忆。 甚至连上凛然如今仅剩的记忆,他都不能确定其真实性。 如果不能找出这人,就算提醒了沈牵,也难保他们再度中招。 上凛然坐回了椅子,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张面孔:“惑心……究竟是谁?” 脑海中似乎闪过一道微光,上凛然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缥缈的线索。 “孟摇光。”传讯符上,阿度果断下了结论,“梵天寺之后,能迅速纠结一批反对尧宁的人,若说她没有惑心,我绝不相信。” 上凛然愕然望着传讯符上字迹,半天难以接受,孟摇光不但堕了魔,还会使惑心? 宁愿放着天枢派的百年名声不要,她究竟在做什么? 上凛然盯着孟摇光三个字,另一个更大、更重要的疑问盘旋上心头。 孟摇光,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 “四个人都不是。”度无主看着被划掉的代表顾无嗔的字,有点好笑,“所以你一通推断,只是排除了四个人的嫌疑。” 尧宁没有理会度无主的风凉话,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她仿佛置身漆黑的天地间,什么都看不分明,一丝微光方要显现,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她的思绪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度无主说得没错,她只是排除了四个看似最可疑之人的嫌疑,并没有接近真相。 不对。 尧宁想,如果这四个人都不是真的幕后之人,那自己写出四个字时,知晓内情的度无主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嘲讽。轻蔑。嗤笑。 就像方才那样。 可他真实的反应是什么呢? 当尧宁首先排除褚良袖与宋青瓶,他开始引导尧宁怀疑上凛然。 尧宁否决上凛然后,他出言嘲讽顾无嗔。 在度无主看来,最后尧宁选定的最可疑之人是顾无嗔,所以度无主推波助澜,趁机再添一把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将脏水泼在上凛然或是顾无嗔头上,趁机掩护真正的幕后之人吗? 尧宁抬起眼。 度无主被她一双澄澈眸子注视着,眼神中慌乱一闪而过。 是的,就是这样。声东击西的掩护,不经意流露的慌乱,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那个所谓幕后之人,是她最先排除的二人。 褚良袖,宋青瓶。 如果一开始尧宁便排除了正确答案,度无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加深她的错误,让她在相反的路上越走越远。 不论是顾无嗔还是上凛然,都不重要,只要尧宁认定其中一个,所有的注意力就会从最开始的二人身上移开。 尧宁微笑了一下。 度无主强作镇定:“怎么,你想明白了。” “嗯。还要多谢度宗主煞费苦心为我解惑。”尧宁道。 接着尧宁将以上推论,一边不疾不徐地告诉度无主,一边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 度无主看起来淡然,只是听到后面,再不愿直视尧宁。 他微垂着脑袋,俊美的侧脸染上一丝落寞,苦笑一声:“果然瞒不过你啊。没想到走了个僵蚕,又来了个尧宁。” “褚良袖,宋青瓶,多么无害的两个女人,一个血亲,一个虽无血缘却胜似至亲。”度无主感叹道,“不论是谁,对你而言都是一大打击吧。” 尧宁盯着度无主,慢慢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声,眼睛弯成了月牙,面上浮上一层薄粉,再加上红唇白齿,看起来格外明媚鲜妍。 度无主从未见过尧宁这样大笑,她像是听了一个格外好听的笑话,止不住铃铛一样的清脆的笑声。 尧宁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收住笑意。 她直起身,脸蛋红润,眼神明亮,微笑着看着度无主:“照你说,害得我夫妻反目,害我孩子未出世便夭折,害梵天寺灭亡,害得天下无数人惨死,这个幕后黑手,我该怎么报答她?” 度无主皱眉,感觉眼前的尧宁有些不对劲。 她明明前一刻还笑着,下一秒却像是陡然间换了个人,身上笼罩一层残暴气息。 度无主谨慎道:“自然再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尧宁笑着摇摇头:“先不急,面前还有别的帐要算。” 度无主心中一寒,从方才尧宁沉默半晌开始,之后她说的每句话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他发现自己渐渐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 一个诡异的念头浮上心口。 难不成尧宁疯了? 从她的视角来看,一生挚爱不但与其他女子有纠缠,更是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一个女人,一个从未被世界善待,又无比渴望爱的女人,经年求而不得,经历了这一切该有多绝望。 想到这里,度无主嘴角勾了起来,原本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尧宁。 “度无主啊度无主,难怪桃花庵会落到度风烟手上。”尧宁道,“你可真让人失望,这就是你的本事?” 度无主目光一顿:“什么?” 尧宁含笑看着他:“你以为我疯了?” “……”度无主吐息停顿了片刻,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逼得说不出来话。 尧宁继续道:“你以为我这就信你了?” 度无主不动声色,心中却一下子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尧宁手肘支着桌子,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最开始,你引导我怀疑上凛然,继而是我师尊,这是第一层谎言。” “我看破了了这一层,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先前你说的话,都是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于是选择只剩姨母与大师姐。”尧宁又伸出一根手指,“我自己以为自己看破了你的计谋,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可殊不知,这是第二层谎言。” 度无主瞳孔控制不住地闪烁,寒意从脚底冲起。 尧宁的笑意一下子收起:“你仍旧在围魏救赵。” 听到这句话,度无主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凉透。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不该自以为是,以为能戏弄误导尧宁。 一个耽于情爱,却在母子俱危时选择保自己的女人。 一个周旋于僵蚕、白苏与自己之间,明明没有刻意讨好拉拢哪一个,偏偏三人不是做了她的阶下囚,就是成了她忠实的走狗。 魔界人人风传,护法好福气,竟能一亲新尊上的芳泽。 甚至度无主都觉得尧宁幼稚又莽撞,为了报复沈牵,竟选择与白苏上床。 可是他们都没看到,尧宁比桃花庵中每一个人,都深知这具躯壳的作用。 白苏迷恋她,她就用欢愉换他死忠。 僵蚕想利用她,反而被她以其人之道造反夺位。 就连阿度,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人,可阿度却选择了认尧宁为主。 度无主早该知道,他既败给了阿度,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赢过尧宁。 “你全都明白了?”度无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想,尧宁就算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就真的能找出那个人吗? 尧宁慢慢站起了身,大门涌入的风中带着甜腻的花香,吹得她的长发与衣裳海藻一样涌动。 度无主望着她的侧脸,尧宁沉默的每一息,都将他的心无限地往下拉坠。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谈话。 可他很快就要满盘皆输,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己方最大的底牌。 “我原本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误导我。”尧宁道,“如果这四个人都不是你的主子,你大可以袖手旁观看我笑话;如果有一人是,可你两层谎言分明不分敌我地拉每一个人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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