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无主的心微微颤抖,感觉尧宁正在不断接近真相。 她难道就是与自己几句交谈间就推断出全部? 还是早就有所猜测,今日来此问自己也只是在验证? 可她什么时候发现的端倪,又是自何时开始布局? “所以我想,这四人都不是。”尧宁一锤定音,而后转身看向度无主,“但幕后之人,与他们其中一人有关。” “师尊无条件信任,又与混沌之气有关,事涉沈牵。”尧宁列出三个条件,在度无主愈来愈难掩饰的慌乱中道,“最开始的那个人……” “说起来——”尧宁笑了一下,“我还得叫她一声婆母。” * “一开始就错了。”顾无嗔苍白着脸,怔愣看向沈牵,“寻常混沌之气侵染用不上这个方法,只有这种尧宁这种……近乎源头一样的……” 沈牵目光动了动,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顾无嗔艰难道:“那个法子,是你阿娘告诉我的。”
第98章 “当娘的可以利用儿子,…… “……”沈牵嘴唇翕动,无声念着“阿娘”二字,茫然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骗你?” 顾无嗔也百思不得其解:“她离世时本就已经不太清醒了,无论如何,逝者已逝……” 沈牵怔愣低下头,大雪、灵堂、躺在棺木中的美貌女人,这幕场景鲜活得仿佛昨日才发生。 他甚至记得宋青云结了碎冰的睫毛。 逝者已逝。 宋青云已经死了。 沈牵知道阿娘并不喜欢他,生前不假辞色,死后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操控自己的人生。 沈牵垂下头,片刻后感觉脑海中一阵剧痛,伸手捂住了脑袋。 “怎么了这是?”顾无嗔连忙上前查看,“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修!” 沈牵抓住顾无嗔的手,抬起一双爬满血色的眼睛,其中除茫然之外,又多了一份荒诞和恐惧。 “宗主。”沈牵紧紧抓住顾无嗔,像是洪水中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阿娘死了。” 顾无嗔不知道沈牵是何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她的坟茔在何处?”沈牵眼中渐渐浮上绝望,“为何我记忆中,清明寒食,从未有人祭拜?” 顾无嗔慢慢睁大了双眼,沈牵继续道:“我只记得那是个大雪天,她躺在那里与生时无异,可父亲说她死了,可之后呢?人死要下葬,阿娘她葬在何处?!” 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亘古的黑暗,让习惯了摸黑的人陡然看见四下里习以为常,却又令人惊骇的景物。 顾无嗔跌坐在椅子上,室内一时死寂,两人震惊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出声。 * “死了?”尧宁拧眉,很快便想清了关节,“她不需要真正死去,只要让所有人相信自己死去。” “是吗?”度无主不置可否,“这样强悍的法术,真正存在吗?” 尧宁知道存在,因为她就亲眼见过。 想到孟摇光,尧宁再次蹙眉,即便识破了孟摇光的惑心,可回忆起过往,她竟仍觉得那时的自己是真心喜欢孟摇光。 怪哉,孟摇光的惑心明明没有那么强大,却似乎对自己格外厉害。 尧宁摇了摇头,暂且将孟摇光放在一边。 度无主道:“你果然想到了,从你进来时说到桃花不合时令,我就应该想到……” “够了。”尧宁打断度无主,“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自己还能误导我。” 度无主闭了嘴,目光幽深地看着尧宁:“所以呢?你最终结论是一个死人,哦,或者换个说法,一个在你眼中虽然死去,却是以惑心骗过天下人,仍活着的人。” 度无主有些好笑:“沈牵的母亲,你未曾谋面的婆婆,说来这一对母子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上倒是十足相像。当娘的可以利用儿子,儿子可以玩弄妻子。” “度无主。”尧宁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一下,“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吗?我不过跟你说几句话,就差点让你把你主子供出来了,你束手无策,只能用一个我早就厌弃的男人来攻击我?” “啊对了。”想到了什么,尧宁笑道,“我现在不动你,是因阿度的要求,可你猜度玄都在阿度手上会如何?一个曾经想要杀她的仇敌,一个你视若珍宝的命门。” “我的命门?”度无主脸上表情一下子褪去,“你在说什么笑话?” “原来不是吗?”尧宁盯着他的眼睛,遗憾道,“那可麻烦了,我还想用她要挟你呢,看来失算了。” 度无主亦坦然回视,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波澜,尧宁话锋一转:“如此看来,她没用了,待会就去杀了。” 度无主淡淡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尧宁的戏码,还是在强作镇定。 尧宁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开始思索。 宋青云。 她名义上的婆母。 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一个连生死都笼着迷雾的人。 度无主还在干扰她,也并未陷入真正的慌乱,正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重倚仗。 就算那幕后之人是宋青云,就算她还好端端活着,她如今又在何处? 几次重大事件,难不成她自始至终都是运筹帷幄,从未真正在人前现身? 她一手策划了这么多动乱,凭一己之力将正魔两道搅得天翻地覆,更是将自己逼入穷途末路,却哪里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风过尚有形状,宋青云却比一缕风都难以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幕后之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谁。 这合理吗? 尧宁越想,便越觉得惊惧。 她抬头看向虚空,那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与另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对上了目光。 她感受到宋青云轻蔑的笑意。 * 传讯符半天没了动静,上凛然与阿度都陷入了沉思。 一个强大的惑心。 究竟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能近似神明一样操纵凡人? 上凛然揉了揉眉心,果断起身,开始往聆风地的藏经阁行去。 聆风地传承既久,世代保存下来的典籍浩如烟海,也许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但出乎上凛然意料的是,他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翻遍了所有历史卷轴,仔仔细细查看正魔两道各门派的起源传承,却找不到有关“惑心”的一点痕迹。 似乎是孟摇光使出惑心后,世人才第一次知晓了这个邪门的法术。 上凛然坐在一地散落的书籍中,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事情又一次走入了死胡同。 便是他与阿度拼凑、猜测出本来的真相,却发现真相之上还笼罩着另一层迷雾。 这种始终在雾气中打转的感觉并不好,上凛然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了木偶,被看不见的大手操控却浑然不知。 那只手太大了,他尽力仰着头,也看不清主人的藏起的脸庞。 沈牵已经被接连的打击弄得心灰意冷,更遑论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如果幕后之人再次出击,正道短时间内还能找出一个与沈牵相当的战力吗? 尧宁身负混沌之源,就像一个随时可能被开启的人形浩劫,如果始终找不出那个厉害的惑心,便是那人靠近尧宁,她都会毫不设防,只能沦为鱼肉。 修真界覆灭,不甘心的修者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垂死挣扎,暴乱之际,无辜的凡人又该如何自保? 修道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护佑苍生? 可届时一切希望都泯灭,保护苍生的修者可能会成为刺向苍生的剑锋。 上凛然知道自己能想到这层,沈牵与尧宁也必然能想到。可是他修为不如沈牵尧宁,如今就连这点忙也帮不上。 上凛然捂住额头,感到沉重而烦躁。 藏经阁的一星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笼罩着方寸之地,渐渐暗淡下来。 直至天光大亮,上凛然才彻底放弃,失落地合起一卷卷古籍。 他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没注意碰倒了一小堆书,上凛然感觉格外疲惫,望着散落的书籍发呆,半晌后才缓慢地拾起,衣袖却又不小心带翻了烛台。 积了一晚上的烛泪倾泻而下,瞬间弄脏了几本珍贵的孤本,上凛然忙用手去擦,却又没控制力道蹭破了脆弱的纸张。 上凛然整个人像是被这一连串的细小变故彻底击垮,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丧失了所有力气。 晨光透窗而入,照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良久后,上凛然狠狠往地上锤了一拳,无声地发泄着积压于心中的怒气。 所以那个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到底要做什么呢? 修真界毁灭,他便开心了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为什么要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上凛然久久地吐息,一刻钟后,又恢复人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打起精神,加快速度收拾。 上凛然蹲下身,捡起一本摊开的书合上,捋了捋褶皱,又去捡周边散落的其他书。 正动作利落地收拾着,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上凛然放下整理好,摞成一摞的书卷,有些疑惑地转过身。 他挠了两下脑袋,心想自己是不是心绪起伏太大,有些疑神疑鬼了。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将方才整理的那本书抽出来,翻动了起来。 这是一本记录九洲宗门的典籍,各宗门历代出挑的人物、独门绝学、九洲风评等等。 上凛然一页页翻过。 梵天寺、悬清宗、天枢派、北冥宗…… 甚至连南域蛇窟这 样孤僻的宗门都有详尽介绍。 聆风地以医术传世,与九洲各宗门都有往来,著书的先祖比旁人知晓得多些,也不足为怪。 上凛然记得,自己翻过这本书,由于大部分情况他都知晓,所以并未怎么细看。 可是方才发泄后,他调整好自己,最先收起的就是这本书。 当时摊开的一页上,似乎记载着什么令他感觉古怪的东西。 那种古怪很难言明,就是咋一看挺正常,所以很快就会忘在脑后。 但是经历过尧宁怀孕疑云一事,上凛然对这种看似正常,细究之下却有说不清的疑窦的地方格外敏锐。 他一定遗漏了什么。 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的事物。 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像风一样了无痕迹的什么。 上凛然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吐息越来越急促,手指飞快翻动着,泛黄的书页间,无数宗门沉浮起落,如一叶叶轻舟掠过他眼前。 “啪!” 上凛然五指张开,猛地拍在其中一页上。 他视线上移,一个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名字,映入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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