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臣英怔愣时,侍从低垂的眉眼抬起,里边是狼崽一样狠厉的凶光。 “怎么停下了?” 身后手下开口,却是一把清越的女声。 臣英心中警铃大作,登时就飞身退后,“侍从”与“手下”此时也并肩站到了一起,一人美艳,一人清丽,两张带着杀意的脸向自己靠近。 臣英且战且退,知道此行目的已经失败了一半,尧宁已经有了警惕,惑心效果大打折扣。 但她也不会甘心就此落荒而逃。 “好儿媳!见了婆婆怎的这般无礼。”臣英边跑边喊,“沈牵没教过你规矩吗?” 尧宁一剑斩杀臣英随手扔过来的魔修,将自己的态度展露无遗——用魔修的命威胁她并不管用。 臣英果然放弃了将路边魔修当做盾牌的方法。 “阁主。”尧宁紧追不舍,“当日我怀孕,混沌之气的拔除,是否都是你的手笔?” 臣英笑了一声:“你我既非同道,各有所求,你也别怪我狠心。” 尧宁的心狠狠一颤。 如此,莫非她果真错怪了沈牵。 当日之事并非天衣无缝,若是细究便能发现许多不合理之处,只是当时尧宁被混沌之气所控,意识一片混乱,再加之她心底并不信任沈牵是一心一意对她,不论是他对大道的追求,还是与师姐的青梅竹马,都是尧宁心中的一根刺。 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即便是拙劣的谎言,也阴差阳错铸成了最深的误会。 尧宁稳定混乱的心神。 每当她情绪失控,混沌之气便似不受控般外泄。 臣英感受到了那一缕逸散的混沌之气,勾起了嘴角:“好孩子,难怪你生气,我的儿子我比谁都了解,他生来就薄情寡性,为了他的大道什么都可以抛弃。回想你们之间,他放弃你的次数还少吗?” “说到底,他对你是有几分真情。”臣英笑道,“只是也就仅此而已,当他真正珍视之物与你各自放在天秤两端,他会毫不犹豫舍弃你。” 身后再没有声音,臣英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漠。 就是这样,愤怒吧,悲伤吧,她的好儿子,即便多年未见还是能帮到她。 臣英果然感受到一缕逸散的混沌之气,嘴角笑意愈发深刻。 就算惑心不能施展,可谁说惑心只能靠法术? 她对人心洞若观火,世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付出了就希望得到回报,爱上了就希望对方回以同等甚至更多的爱意,若是没有对等的回馈,便要撒泼耍横、要死要活。 说到底,每个人真正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 “你在意过他吗?”尧宁在身后问。 臣英嘴角的笑意蓦然凝住。 “你在意过他吗?”尧宁重复道,“他知道你自私、冷漠、无情,可还是为你的死去而悲伤,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背负上你的期望。” 扶光裹挟主人的怒气激射而出,千钧一发之际臣英险险避过,尧宁与阿度飞上屋顶继续追击。 “你说他只爱大道,可你知道他因何这样?你可知他原本爱的,追求的又是什么吗?”尧宁一句句诘问。 臣英眯了眯眼,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乎了她的预料,尧宁的确心境动荡,她愤怒了,却不是为自身的遭遇而愤怒。 半晌臣英冷笑一声:“他为何这样、追求什么,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知道?为了得到母亲的一句肯定,就自愿背负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正是说明他是个软弱又无能的人,正可以为我所用吗?” 尧宁站在了原地。 她望着臣英的背影,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一个人可以毫不迟疑地引动正魔中则之战,让无数平民陷入水深火热;为何可以一夜屠杀梵天寺数万僧侣,又为何一心只想要混沌之气散播开去。 不论是鲜活的人命,还是一个人的一生,在她手中都不过一颗棋子而已。 当日僵蚕展现的留影珠,魔修尸山之上的人,果然是臣英。 臣英正在殿宇间飞掠,躲避身后紧咬的攻势,突然觉得四下里明亮 灼热了起来。 她回头,见到几乎令自己心跳停止的一幕。 远处两个身影已然停下,其中一个人浑身似燃烧着火光,烈焰冲天而起,霸道的威压瞬间巨浪般压了过来。 臣英浑身僵硬了几息,一下子便认出了那是阳炎心法。 阳炎心法至刚至纯,对体质、天赋、心性要求极高,尧宁中则破境后,臣英便认定了她是足以毁灭天下的灭世之主。 如今面对阳炎心法,便是臣英也难免怯战。 臣英:“你自诩正义,视我为邪恶无情,殊不知你以为的护佑苍生,只是逆天而为的取死之道。” “费什么话。”尧宁不耐烦拧眉。 扶光携着炽烈日光,以劈碎虚空的气势斩下。 臣英疾步后退,却发现日光明耀之处,仿佛都化作了尧宁的领域,自己一身修为竟遭到了难以形容的强大压制。 扶光越来越近,破空声中白光耀目,臣英双脚仿佛被看不见的桎梏阻拦住,再难动弹,瞳孔中映出愈来愈清晰的锋利剑尖。 扶光即将刺入臣英眼睛的那一刻,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洞,一只手从中探出:“阁主!”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手青筋暴起,使劲一拽,臣英整个人都被拽入了洞中,紧接着洞穴闭合,臣英消失不见。 扶光“锃”地一声钉在地上,剑身仍在摇晃不止。 阿度眉心一皱,就要再度使出期年回溯。 尧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没用了。” “那怎么办?”阿度明显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尧宁收回扶光,压着目中冷意:“知道人是谁就好办了,她死只是迟早的事。” * 正魔大会在悬清宗举办。 不到半年,悬清宗已举办过两次大会,仙盟大会,魔气入侵作为开始,那时悬清宗与梵天寺执仙门牛耳,是万人敬仰的大宗。 如今物是人非,梵天寺灭门,悬清宗声名半坠不坠,天枢派为首的另一股势力与其针锋相对。 然而与另一件事比起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悬清宗的门人,顾无嗔的得意弟子尧宁,如今竟成了魔界新继位的魔尊,作为魔界之首主动发起这场会晤。 今日到此的正道宗门心思各异,却再无一人敢轻易对尧宁喊打喊杀。 当她是正道弟子,身上背负着悬清宗的名声,他们可以正道的道义与规矩攻讦她,继而通过她将悬清宗拉下神坛。 可如今她是魔界之主,不论是对她,还是对悬清宗,众人出口的话都要掂量可能的后果。 尧宁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却懒得理会,她带着阿度与度玄都出现,在一下子寂静的太始殿中,坦然坐到了客座上首。 无数打量、审视、猜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今日另众人第一次心惊的,是魔界势力似乎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洗牌。 原本的僵蚕、白苏、度无主尽皆不见,出现在这里的是三个女子。 其中二人许多人甚至叫不出姓名。 三人的出场无疑给众人心中又种下一颗畏惧的种子,他们甚至不知道尧宁用的什么手段,如何将魔界纳入股掌之中。 未知带来想象,想象滋生恐惧。 也许那两个女子是谁都无关紧要,她们甚至可以是伺候尧宁端茶倒水的婢女,尧宁让二人跟随现身,只不过是想告诉所有人,魔界尽在她一人掌控之中。 太始殿内安静更甚先前。 尧宁仿佛浑然不知,与顾无嗔点头示意,接下来的一切便由阿度代她交涉。 从年初开始的动荡的真相被揭开,带来的震惊海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尧宁、顾无嗔、上凛然三方交叉应证下,事实如铁一样不可辩驳。 尧宁支着脑袋,耳边传来一阵阵喧嚷吵闹,她自始至终沉默。 这场大会的真正目的,是要两道联合,共同讨伐臣英。 臣英的修为虽高深,却不足以让尧宁忌惮,若只杀臣英一人,她带着阿度即可。 可当尧宁复盘所有事情,却隐隐发现,臣英并不是关键。 这更像是一场针对所有人的浩劫,正魔两道都躲不过去。 因混沌之气,尧宁曾被冠上许多污名,其中一个称呼,让她在日后的复盘中好似窥到了什么。 灭世之主。 他们要对抗的并不是臣英,而是一场灭世浩劫。 自己是棋子,臣英亦是,杀了臣英,这场浩劫也不会停下。 而她自杀?尧宁曾经以为只要她死,就能终止这一切,可她很快便明白,若是能如此轻而易举终结一切,她绝不会至于自小受尽苦楚,而是会被没有一丝差池地保护长大。 更遑论那日臣英分明要来杀她。 她不是关键,臣英也不是关键,尧宁隐隐觉得,他们在跟一个难以想象的势力为敌。 天机阁洞悉天机,还有谁能让臣英义无反顾地跟随? 太始殿中的喧闹沸反盈天,尧宁合目思索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师叔。” 她回头,见是个相熟的同门,对方道:“宗主请您移步内室。” 尧宁看向场内,顾无嗔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代悬清宗交涉的是一位师兄。 尧宁点点头,跟随同门离座。 悬清宗内,白苏抱刀转悠着。 尧宁吩咐他在外边警戒臣英,白苏却觉得,相比已经撕破脸的臣英,沈牵才是应该戒备的。 尧宁要干正事,绝不能在这个时刻被沈牵绊住手脚。 白苏想办法知道了沈牵住处,正往那边行去,走着走着却突然扬了下眉毛。 一股强大的气场随着一个人的出现降临。 白苏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白发蓝裙的女子。 “尊上的师姐?”白苏心中暗道不好,面上还是吊儿郎当笑着,眼睛四下打量,寻找能快速脱身的机会,“美人有何贵干?” 褚良袖面无表情:“有人告诉我,这里有个强大的对手。” 她召出冰棱重剑,看出了白苏想要离开,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去路:“不知道你够不够格?”
第101章 “半个时辰后,客房里…… 同门将尧宁带至偏殿:“宗主稍后即至,请小师叔略等片刻。” 尧宁点点头,同门退了出去。 瑞兽香炉里龙涎香袅袅而上,隔着黑漆百鸟朝凤屏风,尧宁身影看起来朦胧影绰。 她坐得端正,脊背翠竹一样挺直,修长脖颈微微曲着,侧面一截下颌尖而清晰。 尧宁眉心微微蹙着,仿佛在思索什么,时间一点点流逝,龙涎香焚了一半,她仍保持着那个姿势。 屏风后传出脚步声,尧宁耳朵动了动,起身后下意识就执了弟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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