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心皇位,自小便无心。 集权党争,便是为着还卫家清白这一日。只是这过程,远比他想得要艰难许多许多。 而周洄,他的父皇,亦比他想得还要狠上许多许多。 这帝位,周洄想让周禹来坐,周献亦是这般的想。 而天子之气,也因此显现在了一个还未出生的胎儿之上。 周洄那一箭下的杀手,亦是将他这身皇气护体同那根箭一起,击中了周禹。 天子之位,要易主。 这护身皇气,便也得击之! 在周献那声落后,掌心痛感尽消。 虚无之怨,借以雨水为刀剑漩起待发! 周洄震惊之色还未回神,瞬间便心比腊月天还寒! 卫府冤魂同方才不一样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意! 怨能攻他?! 也就是说……他不再有天子之气护身? 还是说,卫家亡灵已能不惧天子之气? “来!来人!防护,护着朕!谋反逆臣用以邪术,意要弑杀天子!” 哪怕事到如今,眼前已是这般景象,周洄还在歪曲事实。 雨水被怨气缠成的旋风,终势不可挡的直冲周洄而去! “来人!护之!护……” 周洄的声音断在此处,他瞪大了眼,满眼惊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裴严尖利出声:“陛下!”
第498章 代行 栖梧宫。 殷问酒双掌相合,可见用力,直到未见一丝缝隙,她才卸下那口气。 这口气卸下的同时,蓝空桑同苏央瞬间都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方才实在闷得让人有了扼喉之感。 殷问酒缓缓放下双手。 蓝空桑道:“成了?” 殷掌柜的狂气道:“当然,如今还有我不能成的?” 这话落下时有些停顿,她狂妄语气顿收道:“虽早有先兆……周禹的天子之气迁至念慈腹中之子,果然……很久之前便显露如此的话,遍该是眼下了。” 她双眼能识宋念慈肚中皇气,最初是在赵皇后死时。 那会也怀疑周禹可能会死,大概战死。 后来朝京节,她节前自由时已然恢复七魄,问过念慈若周禹称帝,她可会高兴。 探的,便是宋念慈的态度。 很显然,她待周禹的情谊是远比地位更重的。 周禹的劫,殷问酒料到了,只是没成想会在此时,因着卫家翻案。 她心中多少难受,多少会觉有歉、有愧。 …… 护国将军府门前。 随着裴严尖利之声拉响,百姓刹时纷纷惊愕瞪目! 自古皆知,天子有黄气加身,怨鬼不得近身。 哪怕卫府满门冤魂来报,气势如此浩大,但周洄却并无大伤! 他连吐的几口血,更多是因怒火急攻而至。 如今,在他一箭弑子后,这天道似乎再也不得容他,这皇气、这天子之位,在百姓肉眼可见中易了主! 可见卫家的冤,何其滔天! “陛下!陛下!”裴严接住周洄,尖声唤他。 周洄瞪大着眼,浑身绷的僵直,难以置信与不甘皆印在瞳仁里。 裴严伸手去探他鼻息,雨势太大太大,他察觉不出。 百姓自惊愕中回神,领头人高声道:“弑忠诚满门!残亲生骨血!大周之帝,以邪术为己,必坏国之运道!我等!以命请命!罢孝诚帝周洄之帝位!” “弑忠诚满门!残亲生骨血!罢孝诚帝周洄之帝位!” “弑忠诚满门!残亲生骨血!罢孝诚帝周洄之帝位!” “……罢孝诚帝周洄之帝位!” 周洄大概是听不见了。 风雨欲歇,跪地百姓之中大片大片的孝服格外显目。 周洄倒了,漫天的怨,条条罪证的诉,让皇城司与亲卫队眼下皆不敢妄动。 场面陷入僵局。 直到周献站于马背之上,他扯开外衫,露出内里的孝服来。 高声道:“卫家忠义将臣!这一日!让你们久等了!周献代皇家、代卫家,立烈士忠义园陵,修护国将军府之功勋从无污迹! 恭请!九泉安息!往生好轮回!” 百姓应道:“恭请!九泉安息!往生好轮回!” 雨势骤然降至水雾般,那显出人型来的怨气也散的愈发的浅,雪花穿透那浅淡的怨气飘飘然落下。 天,终于撒下了光亮。 楼还明便是赶在这一丝亮落地时,带着胡记堂和济世堂的伙计急赶而来。 周献站在高处,见他到了,再次高声道:“卫府亡灵已清白留世,九泉安息,诸位请起! 伤者,移步卫府门前,医者已至! 死者,兵马司登记在册,亦立忠义之墓,重金抚恤家属! 陛下,罪孽深重,枉为君枉为父!送至养心殿医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认罪书,届时大周广传!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龙架周边。 亲卫队左右的看,不知此时该做个什么表态,是动手,还是投献王? 他们是听命天子的,而如今,天子晕厥,恶行天人共谴。 投献王?献王又只是个王爷,周洄的胸前看着还有微弱起伏。 很快,皇城司先做了决定。 皇城司执掌带头行跪礼,“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等愿听献王调遣!” 皇城司跪下一片时,燕老将军亦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燕余天携燕家军,愿助献王安定时局!” 安定时局。 这话说的便更清晰了,他们要扶周献称帝。 燕家军齐声道:“我等,愿助献王安定时局!” 楼云川所率领的京军亦高声道:“我等,愿助献王安定时局!” 楼知也带领的兵马司同样:“我等,愿助献王安定时局!” 百姓亦是高身:“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献王的代行君王之权,安定时局!” 起起伏伏的人声由近至远,在上京远传而去。 在声浪当中,影卫也终于对着周献拱手抱拳,意为听之。 周献依旧立于马背之上,他看了一眼闭目的周禹,楼还明正在帮他包扎腰腹的箭伤。 有人为至尊之位穷极一生,无所不用其极。 有人却捧到面前来,都心无波澜。 卫府事了,周献心中的平静是前所未有的。 他抬手,近前的高呼声便歇了下来。 周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周献愿代行君王之权,安定时局,安定大周!” 眼下周禹亦是昏迷不醒,时局还未落定前,他必然不能说些个分散人心之话。 一切都在准备之中的战役,眼下分散,亦是有条不紊。 很快,医治的医治。 登记在册的登记着。 龙驾上的人,依旧坐着龙驾由燕家军护着往宫中去。 这一朝京节,远远没有行完…… …… 宫中。 后宫、内殿、各军机要处,一一被周献的人所接管。 他的势力,依靠周洄而起,但最终忠于的还是周献这个人。 他聪明、他心正、他视忠良之冤案清白为目标。 这样的人,忠臣武将自发拥护。 而奸臣,本就随风摇摆,又还有刘起左右圆滑着。 安定,亦在意料之内。 燕老与周献一同往大殿中走时,看着毫无异样的宫内,重重的拍了拍周献的肩。 他道:“你无心为帝,实在可惜。” 周献笑:“能成帝王者,皆有才能,哪怕是周洄这般的人。所以燕老无需可惜。” 燕老哼声,“不与你说教,老夫哪里说得过你哟,就是禹王之子还未出生你便将这帝位安在他头上,这……” 燕老这这几声,心中多少还是不安,说了说不过,却还是忍不住不说。 周献道:“五哥……我会想办法救,若是行,便教着那孩子长大,若是……不行,那便我来教养,毕竟他那一箭,是为我拦啊。” 老将军叹上一口气,心道那病床之上的人只闻出气没了进气,哪里还能谈上一句行。 他终究什么都没再说,左右周献是承诺了若是不行,他便亲自来教养。
第499章 破水 朝京节后第三天。 周献代周洄之手写下了认罪书。 将卫府一案前前后后所布的局、所做的假证、假军报、代行抄斩之三百余口人一一查证公布、更有以邪阵控人心之恶行,令天下百姓再次哗然。 认罪书中,周献仅诉说了卫府一案的始末,而邪阵术法所行之人,自然是元靳背上了。 养真假周时衍学玄术、阉割皇家血脉、逼太子谋反杀之,借他性命一事周献只字未提。 倒不是顾及周洄早已只剩污名的名声,只是此等邪阵邪术,于天下言并不利于朝廷、皇室往后威严。 因世人多有顾虑。 而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人言、邪心便会越难控之。 更有一点,周昊,他不能‘活’了。 …… 内殿之内。 周昊已醒三日,已经养得稍显气色些。 周献站他对面,看着他怒目而视只觉好笑,“大哥,太子已死,你才有活路,而这活路,是我给你的。” 周昊将手边的茶盅冲周献砸过去。 结果自然是砸不到人的。 周献看着那茶盅碎片,他这茶盅发力时都并不敢以能砸到他的角度、力度来发力。 周昊不蠢,必然也想明白了。 于是周献道:“你明明什么都懂,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周昊咆哮道:“我懂?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啊周献!你倒是解释解释呢?让我听个清楚明白!” 周献看着他好几息没说话。 再开口,先说了周禹,他道:“你知道五哥如今如何吗?” 周昊的消息是闭塞的,他依旧怒着:“怎么,登基称帝了?我再见他是不是还要跪地磕头,道吾皇万岁啊?!” 周献的语气依旧平淡:“他确实会称帝,但你不会再见到他。 大哥,我尊你一声大哥,是看在母后的份上,生二十一年,于皇位,我从未主动设想。 于你,我亦问心无愧,哪怕时至今日。 那你呢?可于我有愧?” 他问完,也压根不准备听周昊的回答,继续道:“你要听得清楚明白,我如你愿。 太子谋反,这是事实,不论事出何因。 哪怕他不提前行事,在朝京节,你亦必败。 谋反什么罪名?还需我言?你活过来,才真会得一死。” 周昊这几天已在逐步接受这一结果,他努力了这么久,愿景自帝位沦落到了活着二字。 而活着,自然比死好吧。 他没了精气神,连怒气都散了去,虚虚道:“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吧,周献,我输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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