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没路了。 她走到了一处悬崖边,爪印到这里消失了。 难道那只狐狸跳了下去? 姜蘅探身往下看了一眼。 悬崖不算高,下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树叶层层叠叠地遮盖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阻挡了探索的视线。 姜蘅有点遗憾。 无论狐狸有没有下去,今天都不可能再碰到了,她的储备粮计划只能泡汤。 她轻叹一声,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灌木丛簌簌作响,一只黄棕色的活物倏地窜出,闪电般朝她爆冲过来。 是那只消失的狐狸! 姜蘅当即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躲避。然而狐狸的速度太快了,饶是她反应再迅速,还是被狐狸撞到了小腿,身体随之失衡—— 她从悬崖边掉了下去。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哗啦啦的树叶声,她于急坠中落地,激起无数落叶纷飞。 姜蘅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全身骨头几乎散架,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眼前短暂地变成一片漆黑。 她艰难地呼吸,以此平缓无处不在的痛意。 过了很久,她才勉强爬站起来。 还好,悬崖不算高,加上有树枝和草丛做缓冲,没有受内伤。但右脚踝的部位很疼,走动的时候牵拉感尤其强烈,应该是扭到了。 ……自己居然被一只狐狸算计了。 姜蘅不由苦笑。 她没有急着查看脚踝,而是先观察四周的情况。 和在悬崖边看到的一样,这里树木繁多,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粗壮的藤蔓盘根错节地穿插在草丛里,处处透出荒凉危险的气息。 姜蘅本能地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捡起一根趁手的树枝,慢慢摸索回去的路。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这次她非常小心,每走几步就用树枝在地上戳一戳,确认无误再往前走,以防又踩到什么隐藏的陷阱。 就这样走了数十米,树枝突然戳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姜蘅停下脚步,低头,用树枝拨开杂乱的草丛,一截灰褐色的骨头显露出来。 ……哪来的骨头? 姜蘅感到不妙,立马往后退了退,然后用树枝依次拨动周围一圈的草叶。 头骨、肋骨、腿骨…… 一具散乱的尸骨逐渐拼凑完整。 姜蘅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盯着这些骨头足足有半分钟,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起来。 她不懂尸体鉴定,但也能看出这具尸骨已经风化了很长时间。 尸骨呈现出腐烂的灰褐色,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可能是被虫蛀了,也可能是被某种动物用利齿洞穿。大部分骨头残缺不全,散发出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如同被蚂蚁掏空的老树根。 姜蘅第一时间想起在她之前的那些“祭品”。 紧接着她便看到一串蒙满灰尘的手链。 这串手链嵌在一根收拢的手骨里,看得出来此人生前应该攥得很紧,直到现在也没有丢失。 姜蘅拿起链子,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露出圆润翠绿的玉石。 在看清这串玉石的瞬间,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冯婆的手链。 她绝t不会认错。因为冯婆曾经不止一次对原身说过,等原身嫁人了,就把这串家传的玉石手链陪给她,给她撑面子、做嫁妆。 也就是说,这是冯婆的尸骨。 没想到她们最后相遇的地方竟会是在这里。 姜蘅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深深呼吸,把手链放回原处,然后将冯婆的尸骨就地埋葬。之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 即使这里没有妖兽,冯婆还是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冯婆是死于坠崖,还是死于某种动物的袭击。但不管是什么死因,冯婆走得都很痛苦。 经过今天这场意外,姜蘅不得不承认,她把一切想得都太简单了。 原本她以为上古妖兽就是这座山上最大的威胁,只要没有妖兽,她便能安全地活着,像在村里一样,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即使没有上古妖兽,这里的危险仍然无处不在。 恶劣的天气、复杂的地形、狡猾的野兽…… 还有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点——匮乏的食物。 仅凭她自己,很难在这座山上顺利地活下去。 她必须寻求别人的帮助。 而温岐——就是那个唯一的“别人”。
第5章 回去的路远比来时要难走的多。 姜蘅在悬崖下面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上去的坡道。那只撞她的狐狸早溜得没影了,好在她一路做了标记,虽然走得慢了点,总归没有迷路。 暮色西沉之时,她远远望见一道鸦青色身影立在树阴下。 那道身影修长而挺拔,衣摆曳地,墨发像绸缎一样顺滑垂落。暮色笼罩着他,原本清隽的眉眼变得朦胧、幽远,整个人融在将散未散的雾霭里,有种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感。 是温岐。 姜蘅很意外,还有一点失而复得的惊喜。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似乎察觉到了姜蘅的目光,温岐抬眸,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姜蘅下意识想抬手跟他打招呼,然而抬起的却是那根拄了一路的小树枝。 温岐快步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他微微垂眸,关心地打量姜蘅,因为离得近,姜蘅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花草味。 是长在神庙外的花草味,只是又多了一些隐隐的清冷感,像是被幽谷清涧浸润过,说不出的沁凉好闻。 看来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姜蘅斟酌语句:“我去打猎了……” “打猎?”温岐微微歪头,神色有点好奇。 “嗯,虽然没成功。”姜蘅尴尬地笑了一下,“我遇到一只很狡猾的狐狸,那只狐狸把我骗到悬崖边,然后……”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温岐的目光已经落到她的脚踝上。 “你被它攻击了?” 姜蘅没打算隐瞒。 事实上,就算她想隐瞒也瞒不了,因为她瘸得太明显了。 她忍着痛走了一路,从一开始的勉强能走到后来的不动都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踝越来越肿,甚至可能还有点错位。 但她必须在天黑前赶回来——毕竟没人想和腐烂的尸骨待在一起。 更何况那悬崖下很可能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 “……算是吧。”姜蘅温温吞吞地回答。 “好像很严重。”温岐微微蹙眉,“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姜蘅其实不太想让他看。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从小就不习惯对别人袒露伤口。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体弱多病,她受伤的次数远比常人要多。每一次接受别人的检查和审视,都伴随着对她的怜悯、嫌弃和麻木,这让她打心底里抗拒这种关注,无论是来自亲人还是陌生人。 但她现在不能抗拒。 因为温岐是唯一会帮助她的人,如果她的表现令人失望,那就意味着她的活路也可能因此被堵死。 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不能再拒绝第二次了。 想起冯婆那具死因不明的尸骨,姜蘅抿了抿唇,轻声说:“……麻烦你了。” 温岐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眼非常平静,像鹿一样温顺平和,但又隐隐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姜蘅不确定他是否看出了什么。 就在她试图分辨这一眼中的深意时,温岐已经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修长手指轻轻提起她的衣裙下摆。 姜蘅感到微妙的不自在。 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瘸着腿走了很久,脚底沾了很多泥,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连衣摆也是脏的。 和清风朗月的温岐相比,她实在太狼狈了。 但温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缓慢细致地褪下姜蘅的鞋袜,微微侧头,忽然轻柔出声:“放松点。” 姜蘅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他太敏锐了,连她这点微弱的紧张情绪都能察觉。 这让姜蘅更加紧绷。 她深呼吸几秒,正要说点什么来缓解紧张,脚踝突然被轻触了一下。 “嘶!”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倒吸冷气,左手不自觉按住温岐的肩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抱歉,”温岐抬眸,轻声道,“很疼么?” “……还好。”姜蘅松开他肩膀,深吸一口气,“怎么样?应该不算严重吧?” “很严重。”温岐语气微顿,忽然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喜欢吃板栗吗?” 姜蘅愣了一下:“板栗?喜欢——啊!” 只听“咔吧”一声脆响,脚踝处陡然又是一阵剧痛。姜蘅猝不及防叫出了声,短短一霎,额头已然渗满冷汗。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复位,手法比较生疏。”温岐放下她的右脚,满怀歉意地看着她,“现在还痛吗?” 姜蘅哭丧着脸活动了下右脚。 神奇的是,上一刻还动弹不得的右脚踝突然变得灵活许多,痛意也减轻了大半。她又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是会疼,但已经不妨碍走路了,仿佛之前的扭伤只是错觉。 “好多了。”她惊喜地看向温岐,语气诚恳地道谢,“谢谢你。” 温岐浅笑了笑,将她的裙摆掖好,然后起身。 “虽然骨头已经复位,但你的脚踝还是肿的厉害,最好多休养几日,切不可再四处走动了。” “好。”姜蘅乖乖应声,抬眼瞥见温岐肩上的褶皱,顿时有些愧疚,“对不起,那么用力抓了你……” “嗯?”温岐眨了下眼,“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你帮我检查脚伤的时候。”姜蘅伸出手,在他肩上模拟一遍之前的动作,“我不小心抓了你,还挺用力的……” 看到她微微弯曲的纤细手指,温岐似乎才回想起来,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的力气很小,我几乎没有感觉到。” 姜蘅:“……真的?” “嗯。”温岐颔首,“天黑了,先回去吧。” “……哦。” 姜蘅的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她的确没什么力气,但刚才也算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他居然说没感觉? 姜蘅发现自己无法分辨温岐话语中的真假。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的情绪波动又很少,察言观色那一套在他身上几乎无法奏效。 她只能姑且相信他是在安慰她。 回到庙里,姜蘅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温岐带了新的蜡烛,柔软的毯子,还有满满当当的食盒。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6 首页 上一页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