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尚有余温的食物和茶壶。在看清这次的糕点后,姜蘅突然明白温岐刚才为何问她喜不喜欢吃板栗。 一方面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做了板栗糕带来。 “好吃吗?”温岐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糕点都好吃!”姜蘅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毫不吝啬地给予高度评价。 没有人不喜欢称赞,更何况她说的都是实话。 板栗糕香甜可口,和昨天的桂花糕相比,口感更加丝滑,像奶油一样入口即化。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阈值已经被昨天的美味点心提高了,恐怕她现在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种说法太夸张了。”温岐似乎被夸得不太好意思,谦和地说,“其实做这些很简单,只要用心,任何人都能做好。” 太谦虚了。 姜蘅摇头:“我就做不好,常嫂也做不好。” “常嫂是谁?”温岐好奇地问。 “常嫂是村子里的人,她以前对我很好,经常喊我去她家吃饭。”姜蘅将最后一口板栗糕咽下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实她做的饭还好,就是不擅长做点心,无论什么点心最后都会做成玉米面饼。” 温岐注意到了她的用词——“以前”。 “你们闹矛盾了?”他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姜蘅。 “没有。”姜蘅接过茶杯,指腹轻轻摩挲杯身,“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祭品罢了。” 温岐:“祭品?” “就是送给妖兽的祭品。”姜蘅一边解释,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你没有听说过吗?” 昨晚温岐一直没有询问她的来历,这点让她很困惑。她有t怀疑过温岐和村里人同伙的可能性,但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认识他们。 温岐微微摇头:“山上并没有妖兽,又怎会需要祭品。” “可我的的确确被当成祭品送来了……”姜蘅叹了口气。 温岐侧头看她,语气轻缓:“所以,这才是你上山的原因?” 姜蘅:“嗯……” 捧着温度适宜的热茶,她将自己如何被送上山的经历复述了一遍。这么做,一半是倾吐自己这段时间的苦闷,一半则是为了博取温岐的同情心。 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温岐的帮助,需要他分享在这儿生存的资源和经验,所以他的同情心就变得至关重要。 幸运的是,温岐非常善良。 听完她的经历,温岐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 他的手仍然冰凉,但抚摸她的触感却很好。 姜蘅甚至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想要蹭蹭他的冲动。 但她旋即意识到自己只是想依赖他,这种失陷的想法让她立刻清醒,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幸好,温岐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我不想再回去了。”她低垂眉眼,“我知道这么说很可笑,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但我真的恨他们。比起和他们一起生活,我情愿死在这里……” 温岐柔声安慰:“你不会死的。” 姜蘅轻轻摇头:“你不知道,我今天见到了在我之前的那个‘祭品’。她就死在那个悬崖下面,尸骨都腐烂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串手链,我甚至认不出她……” 她低着头,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具散乱的尸骨,玉石手串静静挂在干枯的手骨上,冯婆昔日慈祥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她对冯婆的印象全部来自原身的记忆,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冯婆的死感到悲哀。 因为她们同是被欺骗的祭品,她们有着相同的、可悲的命运。 她不仅是在为冯婆难过,也是在为自己难过。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庙里安静而沉寂,只能听见蜡烛缓慢燃烧的声音。 “你很害怕吗?”温岐忽然轻轻开口。 姜蘅闻言,抬起眼睫看他。她的眼瞳漆黑,在烛光下比碎星还要亮,倒映出他极具迷惑性的殊丽面孔。 姜蘅没有迟疑:“是,我很害怕。” “害怕是人之常情。”温岐的声音柔和、轻缓,仿佛有种隐秘的魔力,“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姜蘅不解:“哪里不一样?” “你活下来了,不是么?”温岐再次轻抚她的头发,指尖传来幽微凉意,“你有顽强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力,和……” “不多不少的好运气?”姜蘅看着他,目光微微闪动。 温岐与她视线交汇。 姜蘅相信他听懂了她的暗示。 她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她的“好运气”。 温岐弯起唇角,眼底有微微浮漾的温柔笑意。 姜蘅觉得现在正是提要求的好时机。 于是她稍稍靠近,恳求地注视他,小心翼翼道:“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 “可以请你收留我吗?”
第6章 空气再次静止。 温岐无声地与她对视,长睫像蝶翼一样轻微扇动,显得有些茫然和诧异。 姜蘅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心跳加快,忐忑不安地等着他回复。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很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厚颜无耻。 毕竟她昨天才拒绝了他的好心邀请,人家非但没有生气,还带来了取暖的毯子,结果今天她又改变主意,这种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她行事无常、得寸进尺。 更不用说她的用词还很模糊。 “收留”——没有期限的收留是很宽泛的,可以是一晚上,可以是一个月,也可以是一辈子。 就像流浪猫敲响了好心人的门——你不知道这只饥饿的小家伙会停留多久,而负责任的好心人却要在放它进门的那一刻做好照顾它一生的准备。 姜蘅不知道温岐怎么想,但他如约带来新鲜的食物,还夸赞了她……这至少说明他不讨厌她吧? 只要确定这一点,她就可以大胆争取。 她焦急等待,好在温岐并没有思索太久。 “你的意思是,住到我那里……”青年仔细斟酌,试图确认她的想法,“和我一起生活?” 姜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可以吗?” 温岐没有回答可以或是不可以。他微微侧头,神色平静,又带着些许困惑,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你真的想和我一起生活?” 姜蘅:“……?” 这次感到困惑的人变成她了。 她有预想过温岐会如何回应,比如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快改变主意,或者询问她收留的期限要多久,再或者直接婉拒…… 但她绝对想不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种问题。 她不明白,和他一起生活是一件很难以抉择的事吗? “是的,我想和你……”姜蘅很快从困惑中回神,语气在重复中逐渐坚定,“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温岐眨了下眼:“为什么?” 姜蘅以为这个答案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了。 她不假思索:“因为你熟悉这里、待人和善、做饭还很好吃……” 温岐似笑非笑:“还有呢?” 还有? 姜蘅不确定他还想听到什么。如果是夸赞、讨好他的话,她可以说上一天一夜不重样——只要他不觉得厌烦。 但她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温岐并不在意这些。 她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捕捉情绪,然而只在他清浅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无法揣测、无法捉摸。 在近乎漫长的深思熟虑后,她终于决定坦诚。 “因为你让我觉得安全、温暖……可以依赖。”姜蘅认真地看着温岐,小声道,“我没有想要依附你或是缠着你的意思,只是……我很少在别人那里得到这种关怀。” 父母照顾卧病在床的她是因为血缘和不得已,村里人照顾她是为了将她养到需要的时候献给妖兽。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除了早已去世的奶奶,她都没有感受过像温岐这般毫无杂质的善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依赖他人,尤其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但她太累了。 很难每时每刻保持警惕。 姜蘅抿了抿唇,继续说:“我会努力帮你干活,也会努力为你分忧解难。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都可以交给我,做不到的我也会尽力去学,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所以……你愿意收留我吗?” 说完这些,她坐直身体,攥紧手心,紧张地看着温岐。 温岐一言不发,修长指节轻抵下巴,似乎在慎重思考。 ……简直比当年查高考成绩还要紧张。 姜蘅不由咽了下口水。 四下寂静无声,即使她的动作很细微,仍能听到清晰的吞咽声。她耳朵一热,正要说点什么掩饰一下,下一秒,温岐噗嗤一声轻笑了起来。 “别紧张。”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从一开始就是愿意的。” 他的笑容实在好看,像月光下短暂绽放的昙花,有种震撼人心的惊艳感。 姜蘅微怔:“那你刚才……” “只是对你的理由有点好奇罢了。”温岐撑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吓到你了吗?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姜蘅肩膀一塌,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 “怎么会?”温岐轻声说,“你都这么努力了。” 姜蘅有点想哭。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终于不用独自面对恐惧。 如果不是碍于性别,她甚至想一把抱住他。 好在理智阻止了她这么做。 毕竟自己还没有和人家熟悉到那个份上。如果真的上手抱了,就算包容如温岐,恐怕也很难接受。 姜蘅脑补了下那个画面,莫名有点窘迫。偏偏温岐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脸上,她不想被他看出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稍显生硬地将话题转移。 “对了……你见过除我以外的祭品吗?” 温岐:“你是指悬崖下面的那一位?” “嗯……”姜蘅点头,“就是她。” “应该没有。”温岐略一思索,道,“如你所言,祭品都是十年上供一次。那么此人上山至少是在十年前,这个时间太久远了,就算我真的见过,也不可能有印象。” 对于这个回答,姜蘅并没有感到难过或失望。 毕竟十年的确太久了。十年前温岐最多十来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说不定连字都没认齐,又怎么可能记得山上有哪些外人来过? 姜蘅深深叹气:“我在她的尸骨上发现很多被洞穿的痕迹。” “你怀疑她是被野兽分食的?”温岐蹙眉。 “有这种可能吗?”姜蘅严肃地问,“我记得你说过山上没有吃人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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