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种可能。”温岐微顿了顿,声音平静,宛如山间流淌的淙淙冷泉,“但即便是被野兽分食,应该也是死后发生的事情了。” “为什么t是死后?”姜蘅不解。 似乎怕吓到她,温岐放轻声音解释:“山上虽没有吃人的野兽,却有不少蚊虫蛇蚁。这些蚊虫蛇蚁种类繁杂,部分以腐烂的死物为食,其中也包括腐肉……” 姜蘅明白了。 所以冯婆很可能的确被野兽啃咬过,但却不是因此而死,只是在死后被它们分食了而已。 这个推测让姜蘅感到了些许安慰。 死后分食总比死前分食要好点。 但她旋即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那这个庙里,也会有那些蚊虫蛇蚁吗?” “一般是没有的,但我平日鲜少来此处,所以……”温岐欲言又止,然而姜蘅已经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 “那我岂不是已经被咬了?!”她一脸惊恐。 “不至于,如果真的被咬了,你不可能察觉不到。”温岐温声安慰,“而且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姜蘅闻言,不由眨眼:“你的意思是,明天就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温岐含笑点头。 姜蘅心里的恐慌顿时消了大半。 她其实不太怕虫子,但她怕被咬,更怕感染疾病。 既然温岐已经答应收留她,那就不用担心了。 食盒里还剩下很多点心,姜蘅一个人吃不完,便拉着温岐一起吃。 没想到长得好看的人连吃东西都是赏心悦目的,姜蘅原本吃得嘴上都是粉屑,见温岐的吃相那么文雅,也不由得有样学样、慢了下来。 等他们慢吞吞地干完食盒里的全部吃食,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姜蘅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困意很快袭来。 温岐看向她:“困了?” 姜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余光扫过庙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即面露担忧:“你待会儿要一个人走夜路么?” 虽然温岐说过他熟悉回去的路,但山上毕竟有野兽出没,这里连白天都不算安全,夜里恐怕只会更危险。 明天起他们就是同伴兼室友的关系了,于情于理,姜蘅都不希望他在这个节骨眼遭遇意外。 本以为温岐会像之前一样颔首,然而他却不急不缓地回答:“我今晚留在这里。” 姜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留在这里的意思是…… “你也要在这个破庙里过夜?” 这次温岐点头了,脸上带着温和的浅浅笑意:“可以吗?” 还问她可不可以…… 姜蘅试图劝退他:“这里连床都没有,还四处漏风,你留下不合适,还是回去睡吧。” “没事。”温岐不在意地笑笑,“况且你身上有伤,把你留下来,才是真正的不合适吧?” 姜蘅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有伤这件事。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伤,只是脚扭了而已。比起脚踝处的扭伤,她身上因为从高处摔落导致的剐蹭和碰撞反而更严重一点。 之前处于紧绷状态,所以一直没什么感觉。现在终于松懈下来了,那些被石头和树枝刮碰过的地方也随之开始发力,阵阵痛意从身体各处依次浮现、苏醒。 姜蘅一向很能忍痛,也很擅长在人前隐瞒这一点。有时候痛得久了,别说是身边人,连她自己都会忘记。 ——就比如现在。 而温岐却一直记得。 姜蘅下意识抬眸看他。 身上还是痛的,但在那样柔和的目光下,好像又没那么痛了。 “那……把毯子给你盖吧。”她没有再推辞,转身拿起折叠整齐的毯子,双手托到温岐面前。 温岐也没有客气,从她手上接过了毯子。 姜蘅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开始整理茅草堆。 她将厚厚的茅草拍匀拍软,接着便要分成两半。静坐一旁的温岐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出声制止。 “不必分给我。”他轻抚了抚腿上的毯子,“我用不到。” “……哦。”姜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将茅草重新归拢到一起。 自己这么做的确多此一举,不过他也很直接就是了。 看来他接触过的活人的确很少。 默默感慨着守山人贫瘠的人际关系,姜蘅侧身在茅草堆上躺了下来。 由于担心失火,她特意将茅草堆挪到了距离蜡烛稍远的位置。离开了温暖源,寒意丝丝缕缕地侵袭上来,她下意识蜷起身体,却还是觉得寒冷。 一条柔软的毯子轻轻盖到了她身上。 姜蘅立刻睁开眼,发现温岐正站在旁边,微微俯身看着她。 “你怎么把毯子给我了?”她诧异地问。 温岐神色自若:“原本就是给你的。” 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斜洒进来,他低着头,几缕发丝从肩头垂落,浸润在月光里,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姜蘅:“那你睡觉盖什么……” “我不困。”温岐在她旁边平静坐下,衣摆扫过茅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先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姜蘅一时哑然,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反应过来他之前的那句“用不到”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嫌弃她分茅草的这个举动,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睡觉。 这让她的心里很过意不去。 虽然睡不睡觉是温岐自己的决定,但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她,他也不需要在这个破庙里过夜。 姜蘅身上盖着软乎乎的毯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把毯子还回去吧,温岐大概率不会要;邀请过来一起睡,先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人家肯定不愿意…… 思索良久,她起身坐了起来。 温岐微讶:“怎么了?” “我也不困。”姜蘅说,“我们来聊天吧,我对你住的地方还蛮好奇的。” 温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刚才都打哈欠了。” “我那是装的。”姜蘅被当面戳穿,依然面不改色。 “快睡吧,我真的不困。”温岐按捺不住笑意,声音像流水一样轻柔,“我白日已经睡过了。” 姜蘅很难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也许他是真的睡过了,也许这只是他的谎言。但无论是真是假,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她没有恶意。 她是安全的。 “好吧……” 姜蘅慢慢躺了回去。 空气里弥漫着残留的糕点甜香,盖在身上的毯子柔软而温暖。 温岐静静坐在旁边,目光笼罩着她,身形在晦暗的微光中朦胧遥远,几乎和后面的神像融为一体。 困意再次袭来,这次姜蘅没有强撑。 她很快睡着了。
第7章 姜蘅醒来时,温岐依然静坐在一旁。 日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庙外的鸟鸣格外聒噪。她眨了眨惺忪的双眼,一时有些恍惚。 “醒了?”温岐垂眸看过来,长睫在疏漏的阳光下根根分明,恍如镀金。 看到这张俊逸如玉的脸,姜蘅一下子清醒了。 她立马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很好,虽然薄雾遮住了部分晴空,但也能看出时候不早了,几乎接近正午。 自己居然睡到现在…… 姜蘅有些懊恼。她想起温岐说过天亮会叫她,下意识朝他投去视线,却没成想与他撞了个正着。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醒你。”温岐温声道。 “这样啊……” 他是会读心吗? 怎么每次都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 姜蘅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昨晚有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比如磨牙、说梦话什么的……” “没有。”温岐平和地回答,“你睡得很安稳。” 姜蘅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以后就是室友了,她可不想给对方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 ——虽然她现在的样子也很糟糕就是了。 不过…… 姜蘅看着从身上滑落的毯子,心情有些复杂。 昨晚她确实睡得很沉。 不如说,简直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睡得最安稳、最酣甜的一次。 而在她熟睡的同时,旁边还坐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想、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 姜蘅不知道这样算好算坏。 在她暗自琢磨之时,温岐已经礼貌地出去了。 她用之前打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整理睡乱的头发和衣服,又将毯子叠好放回食盒旁边,最后起身走出破庙。 温岐正站在树下看蚂蚁,听到她的脚步声,侧头望了过来。 “怎么出来了?” “已经收拾好了。”姜蘅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毯子我放回去了,你不急的话可以等我洗完再给你。” “不必这么客气。”温岐笑了笑,目光微微下移,落到她的右脚上,“你的伤如何了?能走么?” “能走,已经不疼了。”姜蘅温顺答道。 其实还是疼的,但她不想让温岐觉得自己很娇气,那样说不定会被嫌弃。 温岐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脚上。 姜蘅莫名有点不自在,说不清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她抿了抿唇,刚要补充几句,温岐便将目光移开了。 轻飘飘的,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仿佛刚才的停留只是在走神。 这让姜蘅又放心了些。 如果温岐突然提出要查看她的脚踝,那场t面大概会变得很尴尬。 “我的住处离这里较远,要在天黑前赶到的话,可能得早点出发。”温岐看着她,“你现在饿吗?” “不饿,我昨晚吃的很撑。”姜蘅立即回答,顿了顿,又问,“你饿吗?” “我也不饿。”温岐微笑,“我昨晚喝了许多茶。” 姜蘅:“……” 这个解释,把她衬托得像个饭桶一样。 好在她脸皮厚,听了这话也像没听到似的,并不觉得羞愧或气恼。温岐的眼神也很平和,显然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半分戏谑、讥讽之意。 “我们什么时候走?”姜蘅按捺住心底的急切,期待地问。 她太想离开这座破庙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新住处。 “都可以。”温岐说,“你想什么时候走?” 姜蘅坦言:“现在,可以吗?” “好。”温岐笑了,“等我一下。” 他转身进庙,姜蘅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他出来。 很快,他提着食盒和毯子出来了。姜蘅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拿东西,立马上前帮他提食盒。 “你的脚伤还未痊愈,这点小事我来就好。”温岐温柔地按住她的手,“如果走不动了,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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