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哭喊声不断,白珝缩靠在墙的一角,头埋在膝间,耳边有不少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泼水声。 巫国人被一个个拖进牢中审问,殴打酷刑,晕了再一盆冷水浇醒。 忽然有人看到了白珝,趴到牢门上,铁链撞得铁门“哐哐”响。 白珝被吓得一抖,抬头看去,那人满脸鲜血,往牢里伸了只手,挥动指她骂。 “明明都是听你指示的!为什么不打她!打死她你们能知道的不是更多嘛!” 侍卫拨开他死抱住铁门的手。 那人满脸狰狞,抱得愈发紧,架势恨不得冲进牢里掐死白珝。 “我就是个生意人!不是什么内鬼!你们为什么不去审她!她是巫国人!什么都是她的注意,抓我做什么,我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还有还有那个脂粉铺的洪诏!他们就是一伙的!” 白珝抱着自己往墙角又缩了缩。 那人的娘子也挣脱了侍卫的钳制,一把推开抓住她夫郎的侍卫,扑到门上。 “都是你!你个妖妃,现在的琼芳雪细如雨,你们这些修仙的人,非要跑来琼芳吸了它的灵气。从你来之后这个国就没有安稳过!现在又整出你是叛徒一事!早就看出来了,红颜祸水!这国早晚因为你完蛋!” 这娘子是琼芳国人,白珝当时还因为她家走了水,给了她银子吃食衣裳。 白珝望了她一眼,沉默的缩成一团,低下头埋回膝间。 牢中不少哀怨怒骂声,伴随惨叫阵阵不断闯进她的耳中,就连夜里奄奄一息时也不忘骂她。 白珝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是单独一间了,不然恐怕还没到上断头台那天她就会死在牢中。 在这样源源不断的恨怨种,她开始害怕了,几日下来,连食物水都不敢碰一下,开始两天栾熠会来为她送些吃食,陪她坐一会,但这三日他是一次都没来了。 白珝侧卧在阴冷的地面上,头发乱遭披挡在眼前,铁栏下摆着一碗米粥,一块馒头,不知是这样侧视的原因还是饿到视线涣散,她觉得馒头上沾上了一层灰,就像掉到过地上再摆在她面前。 脑袋靠着冰冷的地面,昏昏沉沉,呼吸重了不少,她闭上眼不再去看。 “我要珝珝。” 大殿之中,栾熠顽固不肯松嘴。 在这互吵了几日,雪主也已没了脾气,他拿着栾熠找来的证据走来,交回他的手上,好声好气说道。 “白珝说的没有错,你的这些东西,写的再明白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在乎?悠悠众口是几张纸堵的上的吗?” 国师亦是负手而来:“琼芳国,国外城难守,国内民难安。” 栾熠看着手中为白珝找来的证据,她的清白就握在他的手中,可是它们一点用都没有,巫国大肆来犯琼芳各城,国内军心已散,民心已乱,这些所有的错全被堆到了白珝头上。 雪主叹气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个太子你不做了。” 栾熠抬起了头,望向雪主,像是自己寻不到答案,想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两全之法又在哪里。 眼前已是一片迷茫,黑不透光,找不到路。 雪主无奈摇摇头道:“你为这个想法动摇过。栾熠,这个太子你不做了,你拿什么护她?你无权无势一无所有,你拿什么保她。” 国师手覆上他的肩,道:“太子殿下,这个答案,我们等你来给。明日要给答案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栾熠独立在大殿中,望着手里的证据出神,纸被捏得愈发的皱,许久后,泛白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像是下了个不得已又无能为力的决定。 第二日,街上已是闹翻了天。 白珝被侍卫摇醒,头脑昏沉,双手系上铁链,拉到街上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的不受待见,骂声像巨浪,打在她身上,疼到麻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琼芳的绵绵大雪小如雨点,还没落地就已经快化了,舒适宜人的温度变得渐寒。 视线被几缕发丝阻挡,她仰起头来,一片散发着微微腐臭味的绿叶菜扇在了她的左脸,这一扇反倒把挡事的发丝吹开,视野开阔。 天空飘落的雪,挂了几片在她睫毛上,没走几步远它就化成了水,白珝觉得睫毛重了就眨了下眼,雪如泪般滴下。 与周围的狂躁喧闹不同,她的内心就好似滴下的水,落在地面溅不起太高的水花,快速变得平静。 能和栾熠走到这一步,哪怕仅有一年,他们相爱过,她知道他的心,对白珝来说,好像就够了。他们会再见的,只是他还愿不愿意再记起她,喜欢她,白珝不知道。 这一年,她就像是做了个小偷,偷了他的一年,又像是个骗子,骗了他的心思。 她与那些做实罪名的巫国人一同,跪在了断头台前,没有人护她,都在辱骂她。白珝两手被锁在身后,腰背绷直,低头望着地上发黑的血迹发呆,她跪的地方死了不少的人,颜色发黑又覆上一层艳色,又再次发黑,层层叠上。 一袭淡色的紫衣摆走在她前面停下,白珝顺着仰首看去,栾熠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我挺好的。”白珝眼角上翘笑眯眯对他道。 “嗯。” 栾熠只是从鼻间淡淡哼出一声。 若不是心如水隔绝了周围的吵闹声,白珝恐怕都会错过这声。 他应了一声后,转身正要离开。 白珝喊住他:“栾熠。”她声音也轻,只有二人能听见。 见他停下后继续道:“你还会不会喜欢上我。” 栾熠没有回话,白珝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下辈子。” 白珝改了自己的天书劫,她现在是自渡劫,失去天书的庇护,渡劫失败便回不了天界。 这劫要怎么过,会不会死于他人之手她就归不去天了,永远死在人间。 栾熠也平淡地回:“下一世的事,或许下一世有缘才知。” “那我们有缘吗?”白珝追问道:“会有缘吗?” 这话问他也问白珝自己。 “我不知。” 白珝眼皮不可控的微抖,酸楚一笑:“那能不能,你来动手。” 此话一落,栾熠的衣摆虚震,他声音故意压得低又冷,却还是跟出了一丝颤:“你不觉得太残忍了点吗?” 白珝笑道说:“我不会。” 栾熠忽地转身蹲了下来,掐住白珝的双颊,手指用力又颤抖。 他历喝一句:“我是说对我!” 白珝怔住,与他对视,那双眼中没了柔情全是无处宣泄压制着的怒火。 正欲开口,栾熠手腕用力把她推到在地,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布防图甩在白珝的脸上。 咬着后槽牙,声音从齿间挤出:“他们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可以这么对我!耍我好玩是吗!” 白珝看着地上展开的布防图,通往坟山的门画了一个红色的圈,圈上的一道叉下笔深重,颜色鲜红,扎着她的眼。 栾熠低眸凝视她,周身如玄冰般寒。 “我对你不够好吗?让你可以利用我,接近我,去卖了南城。那夜你来送汤我就在想,南城遇到危难一事无人知晓,怎么你推门而入,开口就是南城呢?看到布防图也那么自然,让我降低防守也那么自然!” 他蹲下身,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注视着自己。 栾熠手指都在颤抖,这么细的脖颈,轻轻一用力......就能断了。 她的眼神就好像一只幼小的喜鹊,明明她渴望的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的眸,想拨开迷雾看个清楚。 白珝被迫伸直脖颈,栾熠指腹搓磨她的脉搏处,视线如獠牙的野兽打量他的猎物从哪下口最为美味。 白珝第一次见这样的栾熠,心底攀上一抹畏惧,渗得浑身寒凉,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栾......”,熠还未说出口,就被栾熠指上用力,被迫咽下。 他逃避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指上力也像泄了气般松了,喉咙干哑声音冰冷道:“别喊我的名字。” 栾熠慢慢松开了她,转身离去,没再看她一眼,下了道不容反驳的指意:“太子妃与巫国一事关系密切,暂杀不得,终身......打入冷宫,禁足。” 白珝知道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可心还是被狠狠剜了一道,泪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这一场雪,只陷入这冰冷。
第25章 旧离第一世10 进冷宫前, 白珝收到一纸休书,婢女服侍她最后一次,她泡了一个舒适的澡,独自望着外面漫天的雪, 吃了一顿不用提心吊胆的热饭。 牢中的阴冷让她染上了风寒, 夜里烧了起来, 眼睛似被粘住,浑身如注入铅重到抬不起手, 骨节酸痛。 白珝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了, 她试过睁开眼去点盏灯,唤个医师来为她看看。 可好不容易睁开一道缝, 头微微抬起了些, 又无力的砸回枕头上, 她侧首想聚起焦去找那盏灯,手试了几次想掀开被褥, 平时觉得暖又轻的被褥怎么也掀开,疲惫不堪呼出的气都变得重了不少。 她回正头, 盯着床顶发呆,放弃了挣扎, 眼皮再难支撑,迷迷糊糊睡了回去。 长廊一侧的灯笼被化水的雪浇熄, 栾熠站在它旁, 身前映着清冷的月色,许久后他进到屋中,一种莫名慌张的感应攀上他全身, 进屋那刻他觉得屋里比以往高了几度, 快步走去, 一把捞起白珝,却怎么也唤不醒。 白珝就像陷入沼泽,她看见岸上有人对她伸了手,意识模糊眼神空洞的虚睁,喉咙似火灼,难受得哼了声。 “...栾熠。” 她想去握住那只手,可越是想挣脱沼泽,沼泽就将她拉的越深。 栾熠忍耐了几日的冷静,在脑海中炸开,散出的火波及甚远。 太子殿进进出出的医师、婢女手忙脚乱。 白珝在一片怒吼与吵闹声中昏睡去。 次日,白珝转醒时已没那么难受,她侧了个身,手触碰到身旁的位置,还有余温传到手心。 翻身,栾熠正背对她更衣,身姿挺拔,他将乌发顺到肩前,后颈脊上有一颗淡褐色的痣,再往下肌肉健硕宽大的背部有无数道狰狞凹凸不平的疤痕,是他身为神时留下的。 白珝能看见,每当缠绵时抚摸上他的背都渴望能感触到每一道疤,是身为神的栾熠在爱她,而不是自私耍的小心思得到的爱。 偷来的一年,就到今日了。 栾熠没注意到白珝醒了,他套上一层层衣,收拾好,准备踏出门时,顿了下步子。 白珝见他步子一停,忙合上眼,继续装睡。 栾熠侧首望了眼白珝才离开。 白珝坐起身,视线穿过木窗,目送他走在长廊上离开了太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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