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坐了一个多时辰,婢女才来喊她。 这个点,是她平常该醒了的时辰,她又回望那扇窗,没了他的身影。 她没能带走任何东西,两手空空。 褪下一身华服换上一身布衣,走过宫里的繁华,走向无人烟的深宫,越走越深,越走越偏,一条路来除了带她来的婢女外,白珝没见到之外的一个人,周围的高墙布满青苔,路缝中生长的杂草有膝高,无人打理,寒气中掺杂着腐朽味一同进入她的鼻腔。 只有这一条路才能通到这个冷宫,它会拐过几个拐角,偏僻到被人遗忘,一条长路的尽头是一扇早已因岁月洗刷掉色的红门。 婢女推开门,白珝以为里面也会和外面一样的荒凉。但没有,里面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花草重新打理修剪过,石桥下甚至有几条活跃的金鱼,那棵紫玉兰树是最新种的,红土铺在表面,整个院子里挂满了灯夜里也不会感到孤寂。 屋里布置简单但能看出来和原来摆放的地方不同,地上擦得很干净。 白珝嘴角浅浅勾笑,跨进了屋。或许是决定的仓促,时间不够,地面没来得及处理,那些旧家具常年摆放的痕迹清晰明了。 而新家具都是按白珝习惯的位置摆放,夜里渴了桌就在旁边,走两步就能到,不会因没点灯而磕着碰着。前厅的饭桌离卧寝有几步距离,白帘隔断,食物的味道不会窜得到处都是。再往前就是浴室,有些距离,不会将水带到卧室里。 白珝坐到书案前,触手可得的地方摆放了一架子的书,而另一侧则是画纸与各式各样的笔,坐在这里,她能赏到院外的景。 “有心了。”白珝自言自语道了一句。 再抬头时婢女已经退了下去,关上了那一扇门,只剩她一人,呆坐在书案前望着院里的雪落在池子里。 到了饭点那扇门会再开起。白珝自己没去开过那扇门,但她知道那门上没有一把锁,她只需轻轻往里一拉就能看见外面那条长路。 不用像在文心道时翻到外面去玩,她知道这条路上没有一个人,就算有人见到了她也会当做没有看见,任由她出入,栾熠似乎知道她耐不住性子在一个小院子里待着,翻墙又太过危险,那扇门他始终为她留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起初几月里白珝只呆呆坐在书案前,望着那扇门,发楞,会在每次门开时眼里闪出抹光,不会太久又暗下,日复一日。 后来她会在院子里走走,每一处每一个角都去走,有时坐在紫玉兰树下看本书卷,或是将书案搬出来提笔画画。 直到有一日,推门进来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婢女,是几个新面孔,十分恶毒,她踩坏了白珝的花,把土弄到画面上,只丢了一个馒头给她。 “悠然猜得果真没错,你被藏在这里,真是费了我们不少心思找到你。” “前太子妃?呵,你在这地方怕是不知道,你的位置换人了,苍梧山的悠然现在是太子妃,太子宠爱的不行,日日夜夜与她温存相伴。” 她们把那馒头丢在地上:“没看到吗?太子早就忘了你,你就在这深宫里等死吧。” “瞧瞧你那可怜样,琼芳国现在是与两家门派都要好的狠,我就说嘛,一个女子而已,太子殿下休你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太子妃这个位置早晚也会有人来坐。” 几名女子将她的画丢到土里踩又扔到池子里。 那扇门关上时,白珝见到那条悠长的路,干黄杂草有腰高。 她弯腰去捡地上沾上灰土的馒头,望着依旧没上锁的门。 从进到冷宫开始滴泪未落的白珝,蜷缩在地哭得哽咽。 —————— “文心道现在是彻底联系不上了!”雪主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派去文心道的人都莫名消失。 “文心道许久不来琼芳国,把白珝打入冷宫那日,那么多人看着,这消息也已经透露出去,琼芳不与一门派交好,我们就处于危险之中。” 国师道:“苍梧山来了几次了,雪主为何不松口。” “他们?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栾熠再娶个太子妃?一纸休书都是个假玩意,你还让他再娶,可能吗?我反正觉得不现实。就算他为国着想娶,我也不同意,总之琼芳的太子妃只能是白珝。” 雪主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个假设也不可能,他都有想过不做太子,怎么会为国娶个女子。栾熠呢?人在哪?” 国师道:“在想法子救国。” 雪主道:“没日没夜,不休不眠,是阻止了不少次巫国来犯。” 国师扶了扶面具:“但琼芳若是一直不与一派交好,这样可挺不住多久。” 雪主不耐烦地摆手道:“孤知道孤知道,不是许那个什么姚悠然住进宫了吗?还不够啊?” 国师道:“自然是不够,苍梧山掌门还没常来呢,我认为不妨让他在每月里确定个时间都能入国,这样就算雪主不想苍梧山其他弟子占了文心道的地方,也照样可以平了外界的声音,雪主以为呢?” 雪主思豫片刻后道:“国师说的有理,那就照这么办吧,此事就交给你安排了。” 国师退下道:“是。” 栾熠每日书案上都堆似山的奏折,巫国换着各种法子,不厌其烦的骚扰琼芳的各处城镇,他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苍梧山的悠然起初来过几次,扰的栾熠烦躁直接给轰了出去,是一步也不许踏入,也不许近身,就开始见过几面,之后她就像是个还没入门就已经被抛弃的怨妇,几年来都见不到栾熠,整日拿那些自己带来的婢女撒气,不然就是白珝,她自己是不敢去走那阴森森的一条道,每日的乐趣就是听回来的婢女说说白珝的脸色差到了什么地步。 她原先发现栾熠命人日日给白珝送吃穿用物,到后来他太过繁忙,这事交代下去后就无暇顾及,只会偶尔问起,悠然给原先送食的婢女塞了不少银两,又有钱拿又不用干活走那脊背发凉的路,那婢女自然是乐意的很。 白珝这头可就遭殃了,不是见不到米的白米粥,就是沾了灰的干馒头,长廊的灯已经许久没有换新的了,夜里暗得很,幸好院子里有一口井,不然白珝怕是会被渴死。 送食物的人从一天三次到一天一次,一个馒头白珝得分三顿吃。 还要每天听那些婢女阴阳怪气,说聊太子又怎么和太子妃缠缠绵绵,越说越露骨,白珝心早就听麻了,对这事她就当没听见,依旧坐在如今已能为白珝遮阳的紫玉兰树下,画着她的上神栾熠。 这样的日子白珝过了五年整,过得再难堪,饿得胃抽痛,她也没打开过那扇未锁的门。
第25章 孤山1 “师姐, 醒了?”沫沫将手中的食盘往桌上一丢。 盘中茶壶倾斜,姜修本是站在门外,余光瞟见,跨进白珝屋里, 飞步去扶那茶壶, 扶稳后呼出口气, 正想开口责备沫沫做事不认真,低头一看自己踩着的地方, 猛倒吸一口凉气, 连滚带爬跑出了白珝的房间,贴着外墙喘着气。 ......万幸那醋鬼不在, 不然他怕是会少胳膊少腿。 白珝刚醒, 视线还模糊就见一只“大耗子”飞速窜进屋又窜了出去。 她揉了揉眼睛, 见到沫沫站在床旁,往那边指, 呆着脑袋问:“刚刚进了只大耗子吗?他好像偷了桌上的东西。” 沫沫回头看,桌上什么都没有少:“没有啊。” 白珝坐靠在床头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姜修在屋外捏着拳头想打人, 又咬牙忍了下去。 沫沫道:“可真是吓死人。” 白珝问道:“什么吓死人?我这不是没事吗?”她抬了抬手,展示自己完好无损。 “我要是成神了是不是就能保护好你了。”沫沫撇嘴。 白珝哈哈两声笑道:“还是别了, 成了神也是个下神,你做仙尊吧, 我的位置给你呀。” 沫沫思虑了会:“仙尊有什么权吗?” “有啊, 掌管众仙,你是老大。”白珝扬扬下巴,她的视线一直在屋里与屋外乱瞟。 “那好像也不错。”沫沫叹了口气道:“和我说话, 你就没看过我一眼, 晃空气呢, 别找了上神他不在。” 白珝眼底拂过一抹失望,看着沫沫问道:“他......带我回来的吗?” “还能有谁,我抱不动你,姜修看都不敢看你。”沫沫低头玩手指:“好像看你一眼那眼睛会被挖出来似的。” 白珝噗嗤一声笑道:“栾熠才不会挖别人眼睛,他很温柔的。” “温柔吗?”沫沫不由怀疑自己青楼那天看见的栾熠。 栾熠抱白珝回来的时候,那脸比锅底还黑,不断滴血的剑跟在一侧,沫沫看了一眼就觉浑身“噌”一下脊背发凉,好似那柄剑随时随地都会斩杀一人,且他们无力反抗,只能等死,就连姜修都不敢吱声。 沫沫和姜修去收拾青楼的残局时,见到姚淮苍的尸体,死得真是惨,脖颈一道口直接划到了胸口,里面的黑丹像个没了光的玻璃球,碎了一地。 姜修摇头啧啧两声,踹了一脚姚淮苍的尸体,只道:这下把某人惹火了吧,不好好在里面待着,非要跑出来惹他,碰谁不好还碰白珝。 白珝睡得这几日,她倒是没什么事了,但整个玉兰府压抑的快喘不过气,静得掉根针都会汗毛竖起,冒虚汗,四处张望栾熠在不在,会不会有一把剑突然窜出来,贯穿他们的身体,死不瞑目。 府里小厮找各种理由想出府喘口大气,不然这么下去恐会自己憋死自己,窒息而亡。 陶治远当然不许,那些小厮想出来的理由,他全用上了,跑出去一天回不来。 栾熠怒火无处宣泄,找了个乞丐窝,常做偷抢的那些人,全被抓去各种地方做免费苦力,分配给了太子负责。 白珝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看到姜修的衣摆在门处露出个角,她喝了口润了润嗓子道:“挂星神官喜欢听人墙角。” 姜修两手抱臂侧过身靠着门框:“呵,我听什么了?珝兰仙尊喜欢背后骂人。” “栾......” “打住。” 白珝刚开口要问栾熠去哪了,姜修就抬起手掌对白珝,示意她闭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家小郎君,现在是不敢靠近你。” 白珝放下茶杯,茫然不解说:“我没怎么他啊。”她有些失措:“莫非莫非是发现我不对劲?贤良淑德,他是不是喜欢那样的女子。” “我当时做了什么粗鲁之事吗?”白珝低头看自己的手,回忆不起来,她做了什么事吗?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不是人这件事了。” “可是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啊。”白珝摸着下巴思考,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把栾熠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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