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炎走进屋中,布鞋被雨打湿了,在地上留下几个脚印。 江一木撑起身,对子炎说:“你可以走了。” 子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孟渡,又看了看江一木。 江一木说:“结界白天就给你解开了,你来去自由。” 这回轮到子炎傻眼了,好一会儿功夫都说不出话来。 孟渡以为子炎犹豫今夜无处可去,柔声道:“今夜雨大,你可以多住一晚,明早再走。” 子炎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咬着唇肉不说话。 江一木问:“还有何事?” 子炎如梦惊醒般,一抱拳道:“谢谢江大人。”又转向孟渡,“谢谢江夫……” 江一木打断他道:“叫大人。” 子炎呆了一瞬,随意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谢谢孟大人。” 杜仲一步上前,将子炎半推半拉的带出门外:“好了,少爷要休息了,我送你回屋。” 出了主楼,子炎好奇道:“刚才江大人为何不让我叫江夫人,要叫孟大人?” 杜仲咳了一声,道:“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啊,我明白了——”子炎一手牵着杜仲,一手在空中指指点点,“还未明媒正娶!不过为何还没明媒正娶,孟大人就过门了呀……不过住在一个府上,也不能算是过门对不对?因为江大人和孟大人还没有住在一间 屋子里……” 杜仲被他说的脸都红了,好在夜深,看不出来,也懒得搭理子炎,索性当做耳旁风。 主屋内,杜仲带着子炎一走,屋中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相较之前的死寂,倒是平添了几分元气。 江一木对付完子炎,向后倒在枕上,对孟渡说:“你来府上的第一个中秋竟是这样过的。” 孟渡问:“那你们先前的中秋是如何过的?” 江一木想了想,苦笑道:“先前也没有过中秋。” 孟渡在他床头的圆凳坐下,说道:“我听何老头说,藍州城每年中秋夜都会在月牙湖放水灯。今年雨这么大,水灯估计是放不成了,乌云遮月,月亮也拜不成了。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横竖也不算错过了节日。” 江一木点了点头。须臾,说道:“我刚巧听说今年中秋的水灯和庙会改到五日后了,孟娘子初来藍州,想去看一看吗?” 孟渡两眼一亮,问道:“真的吗?” 随即想到江郎中忙得连中秋都不曾过,哪会有空闲去逛庙会,刚坐直的身子又往下塌了塌。 江一木看在眼里,眉目不经意的舒展,笑说:“我也从未去过,不如一起吧。” *** 一场雨下个不停。 几日后,终于等到雨停,天空仍是阴阴的。 阿禾用完早膳后,在茶房抄经。窗口有人路过,阿禾喊了一声:“王槐。” 王槐的脑袋从窗口探进来:“老板?” 阿禾问道:“今天的汤药呢?” 王槐回道:“芙儿姑娘正在厨房煎着呢。” “你去煎,换她过来。” 没过多久,滴滴哒哒的小碎步路过窗前,来到茶房的门口。 林芙儿敲了两下门框,探出头来:“禾老板,您找我?” 阿禾起身道:“今天是个阴天。” 林芙儿:“嗯?” “你跟我出去一趟,”阿禾扫了眼门边的油纸伞,是上回林芙儿带走的那把,这几日他未曾出门,这把伞就一直搁在门口。“伞带上。” 林芙儿跟着阿禾走到城门,才意识到要去哪。 “禾老板,我们没准备花。” “不用。” 走了一段路,天空飘起了小雨,林芙儿撑开伞为阿禾打上。没走几步路,阿禾嫌她伞撑得太矮了,把伞接过去了。 “对不起。” “没事。” “禾老板,还是我来吧。” “我说了,没事。” 对面,一个身着海青的女人走来。 阿禾脚下一顿。 女人在二人身前留步。隔着一层淡薄的雨,林芙儿觉得这个女人明明很近,但似乎又很遥远。 阿禾道:“落桐。” 女人颔首。 阿禾淡淡的说:“吕仆射已经回京了。” “嗯,”落桐平静的回道,“我与夫人谈了一夜的心,她准我出家为尼了。我今日就会离开藍州。” “吕仆射呢?” “他都听夫人的。” 落桐说完,目光落在林芙儿身上,微微一笑,对二人行了个礼。 “阿禾,再见了。” 阿禾带着林芙儿来到坟前,林芙儿惊讶的发现墓碑上的名字是落桐。 林芙儿难以置信的看向阿禾,问道:“刚才那个姑娘也叫落桐,怎么会这么巧?” “嗯,她就是落桐,这个落桐。”阿禾看着墓碑上因岁月而淡薄的字迹,“这里埋的是她的妹妹,落雨。” 阿禾在坟前站了一会儿,轻声道:“再见了。” 似是在回答刚才那位女子的话。 回城的路上,阿禾问林芙儿:“你不好奇吗?” 林芙儿看向他:“好奇什么?” “这座小破庙,你也见我来过两次了,你就不问问为何?” 林芙儿回道:“禾老板想来,我就陪你来,至于为什么……也没啥好问的。” 身边好一会儿没动静,林芙儿有些尴尬,伸手去够伞柄:“伞还是我来打吧,哪有主人家给下人撑伞的道理。” 阿禾抬起手肘:“别闹。” “好吧。”林芙儿扑了个空,怯怯道。 阿禾瞥她一眼,稍柔声道:“好好走路。” 细雨无声,只有规律的脚步,一前一后的,令人心安。 “禾老板。” “嗯?” “以后别赶我走了。” “嗯。”
第37章 五日后是一个晴天。 “子炎, 子炎。” 重明鸟高声喊了几遍,孟渡才听明白是“子炎”。 孟渡来到内院, 就见一粒小小的人,背着一只大大的背篓。几日不见,子炎似乎晒黑了些,肉嘟嘟的脸蛋被江风吹得黑红黑红的。 孟渡走上前,发现子炎背着一整篓的活鱼。 “孟大人,这鱼是给你们的。”子炎取下背篓,客客气气的说道。 孟渡让青昼将这一篓鱼交给何老头, 随后问子炎道:“你这几日去哪了,找着奶奶了吗?” 子炎低着头,摇了摇。 孟渡悄悄叹了口气,面露笑意,道:“快去找川柏带你回屋收拾一下, 我一会儿和青昼去市集上买些东西,你同我们一道吧。” 子炎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脸色看着都亮丽了些。 中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藍州城于今日举办庙会和水灯节,所以市集上叫卖各式水灯、花灯、小食和玩物的数不胜数。 藍州有中秋拜月的习俗,何老头一早就列了一长串的采购清单,本想叫辛夷去买的, 正好辛夷有外勤, 采买的任务就被孟渡和青昼光荣接下了。 很快,篓子中装满了莲藕、菱角、芋艿等祭品, 又按府上的人头买了八盏形式不一的水灯。 临走前,孟渡忽然想起一人, 于是又买了一盏仙鹤样式的水灯。 青昼和子炎先回府,孟渡带着仙鹤灯绕道去了里庵巷。出人意料的,荒僻的巷口此时行人络绎不绝,人们手上抱着祭月的香和蜡烛。 孟渡心头一亮,加快步子往巷子里走去。 春香坊店门大开,门前人头攒动,孟渡远远的看见连鹤抱怀靠在门边,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连鹤!” “莲心妹妹。”连鹤直起身,笑道。 孟渡走上前,问道:“何时开业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今晨才开门的,这几日忙着准备,还没来得及告诉妹妹呢。”连鹤嘴角弯起,“咱们兄妹心有灵犀,即便是没有告知,妹妹不也正巧来了吗?” 孟渡受了热闹气氛的感染,眉眼弯弯,笑容明媚。 “第一天开业就如此红火,未来定能吉祥顺遂。” 连鹤作一辑:“得妹妹吉言。” 孟渡将仙鹤灯交给连鹤:“月牙湖今晚放水灯,这灯是给你的。” 连鹤惊讶得抬了抬眉:“这是仙鹤?” 孟渡重重的嗯了一声。 连鹤眉头轻蹙,轻叹了口气:“可是奴家今晚怕是不能得闲了,这灯不如就由妹妹代奴家放吧。” 孟渡摇摇头,坚持道:“这怎么行,水灯承载了人们的心愿,肯定要自己放才有用。好啦你就收下吧,那边等着你结账呢,快去忙吧!” 连鹤抬头,果然见等候结账的人已经排成了一条小队,于是和孟渡道了谢,匆匆赶过去了。 孟渡跨出店门时,发现门槛边缘的角落里撒了一些橙黄色的粉末。 她蹲下身,发现是雄黄。 是连鹤没打扫干净?但他如此细致的人,连门边的杂草都清得一干二净,怎会没有注意到这一抹雄黄粉? 或许是顾客洒下的吧,还没来得及打理。 孟渡如此想着,走了出去。 连鹤看着远去的小小的红色背影,长指在仙鹤灯上抚过,默念道:水灯祈愿这等奢事,是奴家配不上,扫妹妹的兴了。 孟渡回到府上时,何老头正从银杏树下抱出两坛酒来,看见孟渡回来,笑嘻嘻道:“这是老夫前年埋下的桂花酿,今年拿出来喝刚刚好。子炎带回来的那些鱼,我给做成了各式料理,今晚大家可以一饱口福了。” 傍晚时分,秋风清凉,风中带着属于秋的清甜气息。 院里布置了一张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各式凉菜。大家在院中聊聊天,等临江轩的主人回来。 府门开了,是刚从茶馆回来的辛夷。 辛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的说道:“少爷 今日有些忙,不一定能赶回来用晚膳了。少爷让大家先吃。”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看向孟渡,仿佛主人不在的时候,这个家由她来做主。 孟渡一时有些为难。 这场晚宴,主要就是为江一木准备的,因为大家说往年中秋节,少爷除了晚上回府后拜拜月亮,就没干过别的了,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落下江一木,可是孟渡又不想大家饿着肚子干等。 孟渡想了想,说:“我们先吃凉菜,喝点桂花酿。辛夷,麻烦你再跑一趟告诉江郎中,我们等他回来,万万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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