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又后退几步,再次说道:“此物乃是那妖兽早年所戴,可控其神魂,朱亭镇将那妖兽塞进那道姑手里,绝想不到,这妖兽本就已是受控之体。今日我一操控这铃铛,那妖兽立时便冲去将人带出了朱府。”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又道,“圣僧若要取朱大人身上之物,可用此铃铛控制那妖兽,它绝无反抗机会。只是,如今要将人带进皇城已无机会。恐还要劳烦圣僧亲自走一趟。” 他说着,又小心地觑了空心一眼。 空心没动。 道人还以为有何不妥,脸上的得意变成了惶恐,试探着问:“圣僧可是还有何吩咐?” 便听空心素穆冷冽声音不疾不徐地问:“既然能将人带走,为何却偏要往京都之外去?” 道人眼底一颤,却紧跟着笑道,“这……只怕将人送进皇城内,会引人注目,坏了圣僧的事……” 话没说完,空心呈环状的拇指忽然轻轻一点。 道人‘咚’地一下跪在地上。 痛得顿时满面狰狞,却不敢惊叫,当即以头触地。 颤声道,“圣僧饶命!实在是小人术力不够,只能以此铃铛唤醒那妖兽仆契,却不能完全操控其神智!让他混乱中,将朱亭镇带出了京城!” 又拔高了声音,“若是圣僧!定能叫它俯首帖耳!惟圣僧之言绝无不从!” 他吓得整个人都在抖。 莲花蒲团之上,空心转脸,伸手拿起那铃铛。 细碎又暗哑的声音叮啷啷地响起。 他掌心在那铃铛上拂过。 铃铛上暗色的锈渍当即闪过一道亮光。 然而。 也仅仅是闪过亮光。 空心垂眸,看着那再无动静的铃铛。 朝后瞥了眼。 道人吓得冷汗津津,连忙道,“恐……恐是离得太远了!” 空心收回目光。 片刻后,起身,走到飞云宫殿门前,刚要出去。 门外御林军上前一拦,面无表情道,“圣僧,陛下有旨,请圣僧暂留飞云宫中静养,无事不得外出。” 殿内还跪着的道人一抖! 空心看了那两人一眼,又扫了眼飞云宫底下,成排的御林军。 片刻后,退了回来。 伏在地上的道人再不敢说话,额头的冷汗几乎浸湿了面前一片卍字印青石砖! 他听到那脚步声到了近前。 眼底已经颤得视线模糊。 以为自己要死了。 却听空心道,“去叫云皓来。” 道人当即松了大一口气,忙不迭应下,转身匆匆从侧门走出。 门口,御林军看了眼殿内,确认空心还在,又收回视线。 …… 莲花宫中。 杨道真虚弱地睁开眼,咳了一声。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头微微扶起,同时送过来一只碗在她唇边。 她只看得见那玫红锦绣的衣袖,张开唇,咽了一口药汁。 便听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道真受此大难,可真叫人心里难受。不过父皇怜道真一片慈爱护子自信,吩咐了道真好生将养。” 杨道真模糊的视线一颤! 猛地抬起眼帘! 身侧扶着她喂药的,不是封容又是哪个! 当即眼瞳一缩,忙要朝旁边躲去! 却体内五脏六腑如同碎裂一般,疼得她一下扑倒在锦被上! “道真可要小心些才是啊!” 封容笑着松开手,将药碗丢在旁边的矮几上,站在床边也不去扶她。 “毕竟是圣僧的金刚掌,一掌可杀尽妖魔的威力。道真能留下半条命,已是天子福佑了。” 杨道真只觉一口血气不断上涌,痛到几乎晕厥! 却还是愤恨扭头瞪向封容。 “是你推了我!” 封容讶异,似是被她戳破了秘密一般,瞪着眼看她。 杨道真又斥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么?封容!你竟如此大胆,敢在皇上眼前谋害皇妃……” “哈哈哈哈!” 不等说完,却被封容的笑声一下打断。 杨道真不可置信地看去。 却见她乐不可支地低下头来,却又惋惜般含笑轻轻摇头,“杨道真可真是不知感恩。” 杨道真眼神一狞,面上原本的清冷淡雅全无。 封容已凑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你不会真以为,你独受父皇恩宠这许多年,凭的,就是这么一张脸吧?” 杨道真被她捏得生疼,却丝毫反抗不了。 封容却又失了看她脸蛋的兴致,再次站回去,居高临下地笑道。 “你该感谢本宫才是。不然,就凭你将五皇子丢在地上那一条,父皇就能直接将你这莲花宫给锁了。” 锁了宫门,这宫室就成了冷宫。 杨道真眼瞳一缩! 封容看着她那素来高高在上宛若云上仙一般的脸上百变神色就觉得有趣。 “本宫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便是见亲子已成妖物,也宁愿舍身护子。从此以后,你在父皇心中便是真真正正地大不同了。杨道真,你说,你该不该感谢本宫呢?” 杨道真顿时一口怒火上涌,“你胡说!你分明是想杀了我!” 她面目怨毒,已全然无了‘道真’二字该有的风度云华。 封容却不紧不慢地笑了。 “是啊!我想杀了你又如何?”她看着她恨毒的脸,笑道,“你不是也想毁了本宫么?” 杨道真扭曲的脸色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你碰上空心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逃得过……” “啪!” 一个耳光声清晰地回响在殿内! 杨道真一下撞在床头上。 封容收回发麻反而手,指尖拂过腰间的小金锁,笑:“跟你说过了,本宫的福气,举世无双。” 杨道真被她打得头晕眼花,好半天没爬起来。 又听到封容的声音,“杨道真倒是没有问问你那可怜的儿子如今如何了啊!” 杨道真张了张嘴,却发现满嘴血腥。 她艰难地抬头。 封容拿着帕子擦拭刚刚扇过耳光的掌心,一边慢悠悠地看她。 “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 她将那帕子丢在床上,像扔下一块破布,笑道,“圣僧的把柄,是什么。”
第五百九十五章 圣怒 杨道真抓着被面的手指一紧! 却哑声开口,“封容,我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你把我的宸儿弄哪儿去了!” 封容失笑。 “你儿?你儿不是在那承乡殿的大殿里头,好端端地躺着么?”她的语气诡森了几分,“其状如妖,其形如鬼。” “封容!” 杨道真猛地尖叫,“你好狠!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看来杨道真是不打算珍惜这次机会了。” 封容脸上的笑意淡去,慢悠悠转身,“也罢,道真既然不肯说,那就安心休养着吧!至于五弟……唉,可怜见的,望他下辈子托生个好地儿。” 便越过纱帘而去。 走出殿外,就听里头‘哐啷’一声。 是什么被砸碎了。 她低低一笑,走上莲花宫前九曲回廊,杏儿跟在一边,低声道,“殿下,杨道真竟不肯说?” 封容朝后瞥了眼,目光森幽,唇角一抹凉笑,“这就证明,飞云宫那个并非她背后真正的依仗。” 杏儿皱眉,“奴婢派人去查?” 封容点头,“让人这几日盯着莲花宫。”又低笑一声,“我就不信,闹出这样的乱子来,她背后那个,还能藏得住……咳咳。” 没说完,忽然低咳了几声。 杏儿忙上前扶住她,一边示意人将软轿抬来。 一边低声道,“殿下今日太过劳累了。天色不早,先回府歇息吧?” 封容却摇了摇头,只问:“麟德殿那边,父皇可有吩咐?” 杏儿朝前头看了眼,低声道,“皇上方才传旨,让三殿下进宫。” 封容眼神一闪,随即目露讥诮,“是啊!这种灭口毁人的事儿,也只有他才能去做。” 杏儿扶着她上了软轿,又道,“圣僧被软禁在飞云宫,听说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连只蚊蝇都飞不出来。” 皇城内守军有御前、禁军,同御林军。 御前顾名思义,自是守卫父皇一人。 禁军守皇宫。而御林军守得就是整座皇城,其势最大也最凶悍。 用御林军去守飞云宫? 封容一听,果然立时笑了。 神情愉悦地坐在轿子上点头,“痛快。今儿个倒真是叫本宫好好地出了口气。真当本宫是个好拿捏的?哈哈哈……嘶!” 她伸手摸了摸肩膀,动作间,却看到腰间的金锁。 伸手。 将那金锁捞在手心,却并不打开,只用指尖轻轻地摩挲金锁上细致的纹路。 杏儿瞧见,低声道,“殿下,方才实在太过凶险了。您本可以避嫌而出,缘何却非要留在那处等着圣僧出现?若非……” 她顿了下,“您的这枚护身符,当时那情形,只怕……” 便见封容勾着那挂着金锁的络子,漫不经心地道:“若我不现身,何以能知晓莲花宫那个到底有什么胆子敢算计堂堂圣僧?” 杏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听封容问:“清风子在哪儿?” 杏儿忙道,“回殿下,清风子尚在承乡殿,盯着五皇子。您是否有话要吩咐他?” 封容握住金锁,冷声道,“让他先守着。在抓住莲花宫后头那个之前,不得露出一点儿破绽。” 杏儿点了点头,又道,“方才府内来信,说空虚子已在府内候着您了。” 封容闭眼,靠在软轿上,饶是面上丹霞覆色,可语气的虚弱已渐渐显露。 她靠在软轿上,握着手里的金锁,没什么力气地说道,“今日我不得空见她。让她先回去盯着空心。” “是。” …… 太极宫中。 “哐!” 景元帝脸色铁青地将一盏茶砸在了光可鉴人的华美大理石地砖上。 怒斥,“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是朕的皇儿!皇家的血脉!他们也敢!也敢!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 一边,大总管王鹤立马跪了下来,朝不远处立着的——封宬觑了眼。 封宬同样微微俯身,“父皇息怒。” 景元帝喘着粗气,骂了一声,“王鹤!” 王鹤立马站起来,匆匆从旁边的多宝阁里端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露出里头一颗弹丸大小的药丸,捧到景元帝面前。 景元帝接过,一口吞下!王鹤又赶紧奉上茶水。 封宬站在不远处,看了眼王鹤手里的木盒。 ——太乙观已被他悉数抄杀,宫内怎还会有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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