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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光：“只是为这？” 大长老看着她, 神色间有些意味深长：“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要等再过几天, 才能宣告。” “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同样重要，所以你必须要留在这里。” 周扶光：“现在不能说？” 大长老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周扶光视线扫过屋内其他的长老。其他长老也和大长老一样, 满脸忌讳莫深的表情。她只觉得无趣，垂下手臂后直接转身离开。 不过此次回剑阁，周扶光倒确实察觉到了一些气氛上的微妙。 剑阁里多了许多周扶光不认识的年轻人，而且今年回到剑阁的弟子变多了；往年年终考核，剑阁在外历练的弟子如果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是可以不回来的。 年终考核这种东西，其实只对那些年纪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来说比较重要。 能在剑阁活到十八岁，并走出剑阁去外历练的周家剑修们，在实力上早已经摆脱了需要给人祭剑的命运。年终考核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可有可无的一个证明比赛，想回来参加就参加，成年组拿了第一其实也不代表什么。 周扶光十五岁离家出走后，就没有再参加过年终考核这种东西了。 但没有人会觉得周扶光不够强。 但今年，几乎所有在外磨剑的剑阁弟子，都收到了长老院的灵鸟传信，被召回了剑阁。 又过了半月，长老院越加热闹起来，剑阁内部也装饰上了一些新年独有的装饰品，添几分浅薄的年味。 新年这种东西，对周扶光来说很陌生。 她没有记忆，但对剑阁也没什么节日的印象。果然不出她所料，过年当天，剑阁弟子也没有人归家去吃什么团圆饭。‘家’这种东西，大抵在每个剑阁弟子踏入剑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完全抛弃了。 周扶光每天除了练剑，闲暇时间就呆在自己院子里看书。那些侍从都被她赶走，连带着院子里原本的装饰，也被周扶光随手用元气拆毁；好好的一个院子，在周扶光手下不过两三天，就变得像个废墟。 但她加强了院门外的阵法，导致没有人能进来。 直到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周扶光布置在自己院子外面的阵法被人破掉了。 阵法被破的瞬间，作为布下阵法的人，周扶光自然有所感应。她坐在屋顶上，单手支着下巴，很感兴趣的看着不远处破了阵法的人。 是周元絮。 这是周扶光自失忆以来，周元絮第一次主动找上门；她手上的剑在阵法破裂的瞬间，便被收回剑鞘——虽然周元絮周身剑气凛然，但是没有杀气。 看得出来，她只是单纯的来找周扶光，而非要和周扶光打架。 周扶光稍微坐起来了一点，这时周元絮已经轻巧的落到她身边，垂下眼睫，那双与周扶光何其相似的眼望着周扶光。 “你记忆恢复了吗？” “这就是你和姐姐说话的语气？”周扶光仰头望她，略一挑眉。 虽然坐着的周扶光，视线要比周元絮矮许多，但是在气势上，周扶光却丝毫没有低于周元絮的意思。 周元絮被她噎得神色一梗，有些不快的抿唇，但还是在周扶光身边坐下。 周扶光：“没恢复，怎么？你有事情要和我说？” 虽然记忆全无，但周扶光已经能从周元絮的态度里，猜测出她们并不是那种很和睦的孪生姐妹。侍从和她说过，她离家出走时还打伤过周元絮。 周扶光坐下后，曲起两条腿，手臂抱着自己膝盖。 平时很高冷的一个人，个子也高心气也高，但这样坐着，反而是小小的一团——毕竟高的只有个子，但是个子里面又大部分是腿长，实际上是挺单薄的一片，折叠起来后就显得小了。 她还在心里纠结周扶光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周扶光说话。 不等周元絮纠结完，周扶光先开口了：“剑阁也不缺饭啊，你怎么瘦成这样？” 周元絮：“……我没瘦。” “真假？”周扶光目光怀疑的落在周元絮单薄的肩膀上。 她那种带着质疑的目光，令周元絮越发恼怒起来。在她耳朵里，周扶光这句话自动被翻译成了嫌她过分瘦弱的意思。 过分瘦弱——就等于弱小。 在以强者为尊的剑阁，评价一个剑修瘦弱娇小，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她气得要拔剑，手掌心按在了剑柄上，瞪着周扶光：“我只是长大了！没有婴儿肥了而已！” 周扶光悻悻，移开目光：“没瘦就没瘦呗，凶我干什么——” 周元絮：“……” 她闭上眼，一套深呼吸，搭在剑柄上的手又缓缓松开。 “你有没有想过当上家主？”周元絮努力强迫自己压下怒气，面无表情提起正事。 周扶光：“想，但也没有那么想。” 她固然很强，固然可以去当家主，但现在失去记忆的周扶光，并没有必须要当上家主的理由。对现在的周扶光而言，她会出于想挑战强者的心去挑战周长赢，但在打败周长赢后，周扶光却未必会去当那个什么家主。 她回答周元絮这句话时并没有看周元絮，只是看着天。 今日是个晴天，虽然因为入冬的缘故温度很低，但是天空中却没有云彩，只余下一片澄澈的蓝，像块透明的水晶石头。 周元絮的手忽然覆盖上周扶光支着屋脊的手背，那是只握剑的手，骨节修长，皮肤干燥温暖。外界的低温丝毫影响不到周元絮的体温。 在她手掌心覆盖上来的一瞬间，周扶光心里一激灵，诧异，转过头看向她。周元絮就坐在周扶光旁边，距离近得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她一转过头，就看见周元絮同样很近的脸。 那张脸和她好像，眼睛鼻子嘴唇，无一处不像，就仿佛是在照镜子。但是看着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却并不会觉得害怕；因为很清楚对方是谁，也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周扶光在看周元絮的时候，周元絮也在看周扶光。 比起没有记忆的周扶光，其实周元絮要想得更多。 十岁之前她跟周扶光是很亲的——哪怕所有人都偏爱周扶光，周元絮还是很亲周扶光的。因为周元絮也偏爱着周扶光。 但十岁之后她就开始经常和周扶光吵架，乃至于动手；到现在周元絮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对周扶光拔剑时，她那张与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多么惊诧愤怒的神情。 但只有那一次。 也唯有那一次。 往后周扶光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浓烈的感情，就算是得知周仪景只把她当敌人，她也是愤怒大过惊诧。 在周元絮剑尖指向周扶光时，周扶光——她的姐姐——在惊诧愤怒之后，甚至还有一种很难被其他人察觉窥探的崩溃。 大约对于周扶光而言，被周元絮用剑指着，不亚于一种彻头彻尾的背叛。而这种背叛是周扶光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所以当它真实的发生在周扶光面前时，周扶光的错愕中甚至会有无措与崩溃。 现在她们都二十出头了，距离周扶光对周元絮露出那样的表情，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在此时此刻，在她们关系变得紧张之后的第一次靠近，周元絮莫名想起来了。 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但周扶光那时的表情倏忽浮出记忆，对周元絮而言，却清晰如同昨日。 周元絮缓缓开口：“你必须要当上家主。” 她语气笃定，周扶光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你很喜欢家主这个位置？” 她只当周元絮喜欢，所以才想。 但周元絮只是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有周扶光看不懂的情绪。当周扶光发现自己无法看懂周元絮想法时，惯来自负的她，心头莫名浮起一丝不安。 她与周元絮是双生子——心灵感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外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周扶光知道她和周元絮之间是确实存在这种东西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扶光迅速将手从周元絮掌心抽出，无端恼火。 她厌恶周元絮这幅不肯跟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模样。
第125章 其他人大抵会因为周扶光恼怒而感到惶恐。 并不是因为周扶光是个恶人, 只是她修为太高，有时候即使周扶光不是真心生气，只要稍微耷拉下脸色, 也会令人莫名胆战心惊。 但周元絮显然不是那种会感到惶恐的人。 她和周扶光对视了一会儿，旋即又收回目光，起身：“我还有事情要向长老院汇报, 先走了。” 周元絮刚站起来, 手腕便被周扶光拽住——她回头再度看向周扶光, 周扶光问：“理由？” 没头没脑的问话，但是周元絮知道她在问必须要成为家主的理由。 周扶光攥住她手腕的手用了点力气, 以至于周元絮无法轻易的挣脱。如果换成平时, 周扶光展露出这样的压迫感的时候, 周元絮已经忍不住对她拔剑相向了—— 但是这次没有。 周元絮只是尝试了一下, 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周扶光掌心抽出来。她一用力周扶光也跟着用力，力气叠加下, 周元絮的手腕和周扶光的手掌心, 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红起来。 周元絮：“……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幼稚的性格。” 周扶光冷笑：“我也不知道我的妹妹原来是这么欠的性格。” 周元絮：“你只是比我早几分钟来到这个世界而已——我们是一样大的。” “早一分钟半分钟, 我都比你早出生, 都是你姐姐！” 那双形状相仿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睛的主人很轻易的便陷入了争吵的氛围。换成平时的话周元絮大概会以周扶光的这句话为导火索, 和她吵上三天三夜。 但是这次却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在气氛逐渐变得胶着要开始往危险的范围变化时, 周元絮却突然把嘴巴闭上了。 她唇角向下抿着, 趁周扶光注意力转移和她吵架的空隙，倏忽的将手腕从周扶光掌心抽走, 转头迅速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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