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欺负小孩的自觉,五条悟稍微施了点力,后者的整张脸直接被迫埋沙子里,尽管很快就被连着身子拎起来,却还是好声没好气地向他发话:“快给我松手!” 五条悟歪过头,笑嘻嘻地不为所动,“老子可是在好心帮你屏蔽天元的监控欸,这种时候不该反过来说声谢谢吗?” 被五条悟捏在手里的幼童,直接翻个白眼。 不过本来就避不了天元的耳目太久。五条悟出手截断了那位活佛的窥伺,无疑是件好事。 “我没时间和你耗,检查完毕了就快点松手。”他直接无视了五条悟刚刚的对话,“你还想不想前进了?” 闻言,五条悟挑眉,目光重新回到天元设下的那道封印前,“意思是你打算替我解开这个?” “不然呢。” “虽然我没意见,但你会消失的渣都不剩噢。” 幼童哼笑一声,“那不是正好吗?” 作为死者,把咒力耗尽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我早就在人间待腻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一个千年老妖怪,谁想这事态再上演第二次啊。” 年幼的死者对于这个世界没什么切身处地的印象,因为他离开得太早,更多的记忆除了被人在身体里移来移去,就不剩什么了。纵使被制成咒物后,灵魂不会被岁月消磨,但心态早就像老人那样麻木不仁。 像现在这样,除了释然,还能感觉到一丝久违的紧张,都是难得的体验。 那断然没有继续选择原来那种死水一样的生活。 “不是信誓旦旦说想要人身吗?”五条悟看着对方过分从容的神态,一边懒洋洋的说着,一边却是放开了他的衣领。 “虽然不是没期待过,但见到你之前的做法,我就打消念头了。”孩童揉着脑袋,瞥了眼自己的后人,“你们这个时代的术师,都是个顶个的疯子。我才不要和疯子纠缠。” 而且那样一来,绝对会被讨厌的。 也太得不偿失了。 重获自由后,他没浪费时间,直接踏着沙,来到天元留下的那道门前,当即把手放了上去。 紧接着,他的身侧浮现出点点微光,仿若成群结队的萤火虫,梦幻绚烂,留下长长的蓝色尾迹,一并融入其中。 同时,那道咒力之门亦如工作中的电板,数以万计的线路开始发亮流动,却又在那无可抵挡的涡流前,被暴力震碎,分崩离析。 封印的爆破已经接近尾声,孩童身上明亮的蓝光渐弱,在完成最后一步 前,他却停了下来。 人生的最后,死者回忆着自己短暂乏味的过往,也就和后人聊天的时刻还算有意思。 嗯,不过要说遗憾,还是有一点。 早知道不该赌气,把自己关进盒子里。 没机会和她打招呼了。 “现任的六眼,帮我带句话吧。” 白发的孩童这样说着,神情平和而从容。 “要保重哦,别太早来这边了。”他甚至没往别的方向看一眼,“顺便,我给你们留了点小礼物,记得好好利用。” 在封印的构筑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同时,他的身影也一齐消散了。 自那残留的尾音落定,五条悟嘴角拉平,将横起的手掌覆在眼前,已然收到了只有六眼能感受到的信息。 “谢啦,的确是很有用的东西呢。”他留下这句无人能听见的话,顿时消失在入口处。 沙漠里灼热的风刮动着浅沙,直接盖住了刚刚两人走过的足迹。 再往前深入,就是愈发黑暗的甬道。 它寂静,狭窄,冗长。 一眼望不到头,时而会有弯弯绕绕的岔路。 五条悟的眸光微闪,头脑开始计算着咒力的损耗,精密的六眼指引着力量的流向,像是在拆解迷宫建筑,冷静而迅速地破坏每一处的支点,终将前路一次次踏平。 从始至终,他都毫不动摇,跟着远处那颗星辰前行。 直到天元卷土重来,拦在下一个关口处。 蔚蓝的光线交织,密不透风,以锁链的形式阻碍在前方。 来自一千五百年前的术师构筑,精妙绝伦——它似活着的电路,散发着微光,又犹如曲谱之中多变的音符,时而升调,时而先降后升,狡猾地抵挡着外力的摧残。 “这条路,请让我来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来。 弥漫的血雾遍布四周,阴冷的气息姗姗来迟,身穿白裙的金发少女抱着娃娃,几乎在融化在血雾之中的身姿对六眼点了下头,抬起手,咒力毫无保留的形式,攻击向封印。 咔哒一声。 咒灵少女垂下右手,身形也变得薄淡。 这也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 “她放在我这的东西,也请您转交一下了。” 咒灵少女将一把刻着怪物脸孔的剑,轻轻放在五条悟的掌心。 如此一来,就没任何挂念了。 “往前去吧。”她如此祝愿着。 说罢,在咒灵彻底解咒,划走点点光华消失的那一刻。 记忆仿若汹涌的激流,流入五条悟的脑海之中。 『我不是很快就要消失了吗?』 『但你不是大人吗?大人可以管小孩子的事?』 『那,能放开我一下吗,有点疼。』 『我不懂您的意思。』 『她选择了我,我只知道这就够了。』 『禅院家的咒具库……你不想要吗?』 『只有我能给你。』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 『当然可以,安室先生。』 『你们想要什么?』 那是某个人的过去。 从短暂幸福的童年,再往后,就是被旧时代的术师带走的人生,挣扎过,呼喊过,最后低下头,装作臣服,实则磨砺刀刃。 浩如烟海的记忆总量很多,但五条悟看得很细,仿佛拿起餐叉,舔舐美味的糕点那样,包括她的愿望,她的术式来源,她的坚持。 以及,最开始匆匆落幕的初见。 『想知道,想挖掘,想理解……想超越。』 所以,最后都化成一句话。 ——你,是我的向标。 白发蓝眼的少年未曾停下过步伐。若有熟悉的人在,必然能看出他脚步比平日要轻快,那双毫无遮掩的苍天之瞳,凝视着前方那颗散发着微光的星星,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他顺利从黑暗狭窄的通道里走出,来到一个纯白无垢的世界。 这里就如同有谁未能画完的一副画。 整个空白的画卷重心,只有一扇无色的纸门浮现于眼前。 五条悟略微抬起手臂,还没碰到把手,那门就嘎吱一声,从内部自己打开了。 + 我拿下发夹,将转变的细长簪身扎入锁眼。 随着我手腕转动,封闭的门在咒力的破坏下,发出细微的响声。 门开了。 在那些虚构的世界生活了太久,我单手握住簪身,一时还有些紧张,可抬头看见我最喜欢的那双眼睛时,绷紧的心弦突然就松弛了。 “……好久不见。” 我定了定神,重新摊开掌心,精致的蓝色蔷薇落在其中,饱满而艳丽。 “你喜欢花吗?”我小声地问。 站在门外的五条悟唇角微勾,他还保持着右手抬起的架势,指背轻轻弓着,指节分明,向我伸过来的时候,动作被衬得格外优雅精致。 “猜猜看呢?”他勾着的指尖避开了花,趁着反问,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他的动作拉得向前走出半步,彻底从门内走了出来。 就在此刻,那颗始终悬在天上的星星,终于开始坠落,它划破天际,留下一道拖长的弧线,乖乖回到我的身体里。 那是罪歌的碎片。 正是它在这混乱的空间内,不断传达微弱的讯息。 虽然很想尽可能说清两边都发生了什么,但我和五条悟都只来得及交换了最重要的情报,周围的空间就开始摇晃。 它频繁闪烁变换,还穿插着天元清浅平静的话语。 “你放弃了与我融合。”僧人的话语不知从何处飘来,“你应当知晓,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我以为您知道,这算不得什么好事。”我转过头,四处寻觅着那个声音,“牺牲品始终是牺牲品,不是吗?” “然。”祂喟叹一声,“可你体验过了人们抛却善意的世界,也体验过人们拥抱佛性的世界。我本想着,你我都会拥有同样一颗期待世道变得美好的心。” “您给我看的两个世界对比,的确很鲜明。”我摇摇头,“我也承认,人与人和谐相处的世道,非常引人向往。” “既然如此——” 天元的话没说完,我便沉声打断,“不过,那不代表我愿意成为牺牲品。更不代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一百年的人,都该成为这个理想的垫脚石。” “可叹。”天元似乎非常失望,“你仍不理解, 那只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必经的过程……哈。 我攥紧手指,刚想答话,五条悟的手就覆上来,察觉到我用指尖掐住掌心的动作,他捉住了我的几根手指,我心领神会地放开。 紧接着掌心一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放了进来。 我低头一看,是我托柯赛特保管的怪物之剑。 ……她已经完成最后的任务了啊。 我牢牢握住它,闭了闭眼,重新冷静下来后,继续开口。 “天元大人。” “我曾在一位卖药的先生那里,听说过您在过去的传言。” “他说您曾经拜入天台宗的门下,完成了几乎无人能完成的苦修——千日回峰。” 修行者需要身穿素衣,带着一把桧扇、一串佛珠、一柄短刀,头戴斗笠,在选中的圣山, 每年至少步行往返上百次,就这样持续三年。 三年修行结束,接下来两年增加到两百次。 当这五年完成,又需要进行九天不眠不休,在他人的监督下念够十万遍箴言,结束后,接下来的两年继续往返。 “多少僧人在中途放弃,甚至因此自裁。只有您熬过去了,虽然后续又因为主动拥抱其他宗派的理论,被多方指点。但您仍然是天台宗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那位卖药的先生说,天台宗注重于佛法理论,认为不能空想,需要脚踏实际去看世界。” 话到此处,我的手已经将剑别到腰侧,“试问,从住进薨星宫这一千五百年来,您有多少久没好好看过外面呢,天元大人。” 天元:“……” 天元:“无意义的提问。” “我虽无法外出,却知道外面发生的所有事。”祂答,“我一直都注视着这个世界。”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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