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动了两下,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如同神坻般,仿佛能看穿世界的法则。 而她的心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她听见少年一针见血的地问:“春烟,你到底在逃避什麽?” “我不是他,”他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不要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五条悟对这件事非常介意。 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能被当做十年后的自己的“替身”,就连佣人们都会用那种目光看他。 少年心性高傲,与十年前的星野春烟不同。 他太在意这件事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生活,他连一天都忍不下去。 看到少年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女人终于有些慌了。 她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小悟,我没有这样想你。” 春烟觉得,他是在意自己昨天和管家说的那句玩笑话,于是继续解释着:“我真的希望你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因为……” 话说了一半,她停住了,纠结再三才是继续说:“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所以不敢面对未来的你。” “我很怀念这个年纪的你,那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比现在单纯很多。” 可这种迂回的哄骗,对五条悟来说作用不大。 他继续问:“为什麽离婚?” 听到这个问题,女人愣住了。 “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住了,”少年似乎是铁了心让她说清楚,步步紧逼,“你要不要说?” 女人抬起头看他。 那种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很衬她温和秀丽的眉眼,委屈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心软。 太像了,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五条悟知道,只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就没了办法。 他几乎就要沉浸在十年后恋人的温柔乡里。 但十八岁的五条悟和二十一岁的星野春烟不一样。 分手是他决定的,反悔也是他决定的,在这段关系里他永远都有主动权,所以不需要未来恋人的糖衣炮弹或是救赎,也不会被这种时间戏法所迷惑。 就算最开始,他会被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冲昏头脑,但当上涌的热情消退之后,他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是什麽—— ——他不是替身,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要回去,他要带着星野春烟一起回去。 于是,少年狠心扭过头,不再去看女人忧伤的表情,转身离开。 “小悟……”她很温柔地唤他的名字,又追上去扯住了他的衣摆,“别走。” 五条悟很不忍心,但他依然觉得,不能再让面前的女人继续这样逃避了。 因为她选择了逃避,所以未来的他才会去十年前,扰乱了一切,最终事情牵扯得越来越乱。 现在,他要努力让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轨。 “放手。” “……” 女人沉默着,但没有放手。 五条悟狠心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腿长,迈开的步子又快,春烟只能一路小跑着追在他的身后。 “为什麽……为什麽你就是不肯陪我——啊!” 她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他,但还是强行去追他,结果就在匆忙的追赶中,身体失去了平衡。 就在她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腰上突然覆上了一条有力的胳膊,而前方那个狠心扔下她的少年,也在眨眼之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此刻,春烟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手臂被面前的少年托住。 她的眼前,是十八岁的五条悟,她的身后,是…… “呦,”少年挑了挑眉,望向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对他说,“你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第33章 春烟靠在那个宽厚的胸膛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从没想过,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会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其一是,春烟印象中的乙骨是个很乖的孩子,不太像说谎的人;其二是,如果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还在这个时空中,不可能轻易放她自由。 这一刻,女人琥珀色的眼珠收缩着,流露出一种震惊而恐怖的表情。 她甚至连闪躲都忘了,只能僵在男人的怀里。 “放、放开我……”她的声音在抖,音量也很小。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放开了她的腰,她直接腿一软就跌了下去,而十八岁的五条悟就势搂住了她,让她不至于跌在地板上。 男人望了过来,就算是隔着一层眼罩,春烟也依然感觉他的目光让自己如芒在背。 她抓着少年的衣服,把自己藏在他的身后,连个衣角都吝啬让对面的男人看到,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你真的要一直躲在别的男人身后吗?”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沉默了好久,最终才压低声音这样说着。 听到他的话,春烟在少年的身后僵了一下。 她的气息淩乱异常,手心冰凉,有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深呼吸,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正常一些,她才从少年的身后探出头来。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然后怯怯地喊了他一声:“旦那……?” だんな? 听到她的话,十八岁的五条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古板又无趣的称呼,怎麽会从春烟的口中说出来?而十年后的他,竟然也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过来。” 男人的声音异常沉闷,无形中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听到他的话,女人稍稍低了低头,然后就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像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牵扯住,被迫往男人的方向移动着。 “喂,”少年瞬间拉住了女人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害怕他?” 十年前的春烟总是委曲求全任凭他胡闹,但无论如何,这种让步与其说是“怕他”,不如说是“哄他”更贴切一些。 可十年后她惨白的脸色、她对他的称呼、她看到他之后流露出的表情、她明明不情愿却强迫自己走向他的动作……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大不相同。 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对待她的态度,也与对待星野春烟的态度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伸出手,去主动和十八岁的少年抢人。 他甚至没有重复自己刚刚那句像是命令的话,只是望向面前的女人,沉着声喊她的名字:“春烟。” 像是一种警告,也像是一种命令。 听到他的话,春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就在三个人对峙着的时候,回廊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佣人们的惊呼。 “五条君?!” 佣人们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堪称惊恐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外人到来的缘故,男人飞速改变了属于特级咒术师外露的压迫感。 “春烟离婚后真的很冷淡诶,”二十八岁的男人收起了那种严肃的神色,紧绷的唇线瞬间缓和,丝滑过度到了撒娇的口吻,对她说,“不能留我吃个晚饭吗?” 佣人们抱着茶盘,紧张地看了看男人,又紧张地看了看春烟,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和他紧紧握着女人手腕的手。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十八岁的五条悟被这种目光看得云里雾里,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蓬松柔软的白毛上瞬间浮现出两个问号。 “去备餐,和式的就好。”春烟一锤定音,给佣人们发出了指令。 得到任务的几个人准备撤退,却不料又被男人喊住了。 “等一下,”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指着面前的少年询问着,“这是哪位?” 春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麽,佣人们连忙七嘴八舌地解释了起来。 “是旁系的小少爷!” “暂住在本家!” “很快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背景中突然盛开朵朵粉色小花,笑着对他们说,“我还以为是春烟找的‘替身男/宠’呢。” “五条君多虑了。”佣人小心谨慎地说着好听话。 “那就好,”男人笑眯眯地说,“虽然离婚了,但这种事也不可以哦。” 春烟:…… 佣人们:…… 十八岁的五条悟:??? 怎麽?他连当替身都当不上吗?! - 和室内。 三张红木小桌分别放置在主位、右首位和左首位,小桌上盛着精致的和式晚餐。 戴着眼罩、穿着教师制服的男人坐在左首位,戴着墨镜、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坐在右首位,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低着头坐在主位的女人身上。 “我要在春烟的旁边。”十八岁的五条悟这样说着。 “我也要在春烟的旁边。”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也这样说着。 佣人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房间里的女人。 春烟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最终,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的红木小桌分别放在了女人的两侧,三个人就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在偌大的和室里争抢着位置排排坐。 但明明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举动,却在两个一米九多超大龄儿童的身高陪衬下,显得整个场面格外修罗场。 紧接着,二十八岁的男人将盛着一条煎鱼的白瓷盘,放在了女人的面前。 他的动作无比流畅,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春烟被瓷盘的盘底接触到红木桌面的声音惊了一下,但在看到那条煎鱼之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她执起一双象牙筷,开始一点一点地剔掉煎鱼里的鱼刺。 可是刺刚剔了几秒而已,十八岁的少年便将另一个盛着煎鱼的白瓷盘,“啪”地一声放在她的面前。 “我也要。”少年不服输地这样对她说。 女人被夹在一大一小两只猫猫之间,动弹不得。 她今天挽了长发,露出了雪白的后颈,端庄秀美的五官楚楚动人,玲珑有致的身子包裹在绣着彼岸花的胭脂色和服里。 从背影望过去,胭脂色的和服被夹在深色的教师制服与学生制服之间,惊人的体型差带来了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先帮我。” “凭什麽?” 两只猫猫为了一条带刺的煎鱼,开始僵持不下。 “旦那,”春烟轻唤着二十八岁的男人,然后恳求般地小声说,“他还小,别伤害他。” 执着象牙筷的手悬在空中,筷子的尖头刚好落在两个瓷盘之间,男人不发话,她就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呵,”男人轻笑一声,然后说,“我只杀和我作对的烂橘子。” 听到他的话,春烟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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