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绷紧皮子恨不能从中挑出软柿子来。 能在巡演御史府上做书吏的人,多多少少在扬州跟盐商们沾亲带故,即便刚来时没任何关系,待久了自会有合适的人家寻上门来。 打量着一个个锦衣华服,好些是非世家所出的普通举人,银子能从哪来的,还用说吗? 整个扬州早已铁板一块,不从内部瓦解,他甚至无人可用。 就像海瑞那般,道德标榜再崇高,银子从哪里来?国库空虚,各处办事都要银子,要不伤农要不割商,稳不住军权,连掀桌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民间动乱四起。 以前没想过,甚至还感恩上皇的仁德,现在细想起来,直觉得这仁德之举,实则败国之兆,陛下已经等不及了。 他林如海一无所有了,最后再做一点无愧于五代列侯之家的事吧,成功与否,黛玉应该会受到陛下的庇护,上皇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孤女。 想得清楚,自然胸有成竹稳得住气。府衙里多得是人观望,害怕的人群中偷偷摸出去几个,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入冬了,正好无事可做,活动一下,不是挺好吗? 一小厮急急忙忙走进甄家,穿过弄堂,来到二老爷甄应嘉的院子,甄二老爷点卯不拘什么时候都行,这个点能起身吃早膳准备出门,已是不错。 甄府中作息还是不错的,甄老太太觉少,醒得早,对孩儿们学业要求较高,从来不许晚起,即便是最受宠的甄宝玉,照样卯时就得起床读书。 “老爷,林大人不知怎得,要清算旧案,看样子像是要抓人审问,不在乎是不是证据确凿。”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通报,“现在书吏们都被扣着,一个都出不来。” 甄二老爷无语叹气,刚想开口说什么,又觉得无趣摇摇头。 “去跟大哥说,让他推几个替死鬼出去,让他安分点,非要给林如海一点教训。”甄应嘉满心不在意,继续吃着喝着,“去吧,跟甄家有关的盐商挑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送给林如海赔罪。” “是。”小厮抿唇应是,转身又往大老爷院子跑。 大老爷是个白身,没什么正事在身,甄老太太不想管他,这时候还睡在刚纳的小妾屋里,他跟盐商打交道得多,又没二老爷在意名声,内宅后院女人很多,盐商送来的各色瘦马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贪花好色、嗜酒好面子,若非嫡长,甄应嘉早把他扫地出门。 “大老爷,二老爷派人来报信,说是有大事告知。”小妾不敢拦着二老爷的人,却又知道大老爷讨厌二老爷做派,是以又故意挑拨道,“大老爷,二老爷何故非得在这时候打搅你呢,等会儿不行吗?” “就他能耐。”大老爷心中不舒坦,“快给爷穿衣服。” 没多会儿,小厮走进屋,恭恭敬敬道:“大老爷,林如海那边出了纰漏,要查过往的账,并不在意是否证据确凿,看着像要折腾人的架势,二老爷说,没必要跟他正面硬杠,挑几个无关紧要的送去,跟咱们稍微沾亲带故一些,给个面子算了。” “他林如海好大的胆儿,竟然还敢不服气!也不看看江南是谁的地盘!”大老爷非但不停,还扬言要报复回去,“我偏不给他送,他若敢抓人,我就敢告他草菅人命。” “大老爷,您要去哪儿告?”小厮谄媚得劝诫着,“扬州知府哪敢参活进去,守备更不敢动手抢人,林大人手里但凡有点线报,抓人审问是正常的,无事谁敢越权插手?而且,林大人瞧着不太像还在意名声。” “嗯?他不在乎名声?”甄大老爷一愣,“气到这种程度?荣国府给他找的人那么差吗?气成这样?嘿嘿,我还挺好奇。行了,这是本老爷心里有数,你回吧。” “是。”小厮走后,甄大老爷还在想到底是个何等的无言女,折腾到屡次三番自尽,林如海都不看一眼。 “大老爷,又有人来报信。”小妾指着外头的婆子,“见见吗?” “一大早,怎么那么多事,快点滚进来说。”甄大老爷没多少耐心,那婆子走进门,白着一张脸,可见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老爷,林府戒严了,刚刚林大管家从庄子里调了十几个庄稼汉子,把林府大门全守死了,非庄子上刚调来的人外,都不允许进出。” “林如海发疯了吗?”甄大老爷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不就一个庶子?贾敏也是,过继一个能有多大的事,非死磕着过不去,本老爷大把的子嗣可以送他。” “行了,你下去吧。”甄大老爷不准备多管林府的事,一些伺候人的下人,哪值得他费神,再说了,他又不是直接下得手,不还过了一道荣国府二太太的手吗? 又不怕林如海知道是他们甄家干的。 要找几个不大不小有案底的盐商不难,一早上过去,十来个名单列上来,每一个名单都列得有理有据,写得仿佛不去抓人便人神共愤。 看完后,林如海只觉得好笑,那批大盐商没有一个,熟悉的都没有两个。 再看一大堆尚未查阅的文书,林如海突然意识到,他竟然放任了这么多作奸犯科之人,只抓证据确凿的,却始终抓不到证据确凿的,由着他们逍遥法外已久。 陛下现在引而不发,来日拖到身死之时,历历在目的文书就能让他遗臭万年。
第21章 甄家纷争 “竹离,去核实一下,能抓就行。”本来也不想撕破脸,只需要表个态,意思一下。 林如海的心思很简单,书吏们低着头,那句话听在耳里,仿若魔音。 真的要抓?抓到大牢还放不放? 有没有可能,会让人死在狱中?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竹离领着名册离开,走出府衙,骑上马,左拐右拐走进一个小饭馆,系好马走进去,后头自然跟着人,他也不担心,随意找个借口从后门离开。 七拐八拐来到一个一进的小别院,里面林笙管家的儿子竟然等在那儿。 林里随了林笙管家的性子,老实沉稳不多话,瞅他急匆匆来,满身风霜,眉头微皱没多问。 竹离将怀中的名册交给他:“老爷让去核实一下这些人的问题,他们家风如何、家财如何,是否最近得罪过什么人,你比我更适合去打听,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人去各家通风报信。” “好的,万方今早已经离开,没人跟着,我顺道去打探下这几家有没有什么庄子铺面可以变卖。” 老爷如此行径,那就是要想方设法整人,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人状告老爷不公,原先老爷从未如何做过。 林里领着名单离开后,竹离乔装一番,又翻墙出去,没多久摸到甄家门口。 甄家今日门口络绎不绝,林大人的变化导致各家反应激烈,来送拜帖的几乎将门口占满。 门房闭着门,通过传话的小窗格说今日有远客上门,大老爷要招待人,近期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来人正是金陵贾家和薛家的当家贾三老太爷和薛家二老爷,一早被甄大老爷邀请到府上,聊一聊忠顺亲王的事,林如海这边的变故反倒是其次。 甄家态度摆在那儿,不会保任何盐商,林如海点到谁,谁家自认倒霉吧,他们不会管。 是以,扬州的盐商们着急上火,一边想向甄家寻求庇护,一边想去府衙打探。甄家外嫁女陆陆续续回府,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带上自家孩儿,说是要给老祖母问安。 甄老太太乐呵得很,大手一挥,让人开后门将人带进来,府里临时安排一场赏梅宴,难得热热闹闹,甚至后面还给没来的外嫁女家下帖子,团团圆圆在年前闹一闹。 晾林如海没那个胆动她们甄家的女婿。 午时,甄二老爷回府用膳,一看门口热热闹闹不像话,让家丁把人都遣散,在路口拦一拦,别把什么人都放过来。 走进府里,笑闹声不断,除了被他押在书房不许出来的甄宝玉外,其他人都美滋滋听戏喝酒,烤着鹿肉吃着席,哪有风雨欲来的架势,仿佛提前过年节似的。 甄二老爷眉头微蹙,先去书房寻甄宝玉,书房这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嘈杂之声,看守的仆人一个个瞪大眼不敢懈怠。 好在老祖宗心里有数,没影响宝玉的功课。 去年怕他受太多人恭维,飘飘然认不清自己实力,许他正儿八经参加科考,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最后勉强上榜考中童生。 今年明显用功踏实许多,年纪尚小,还可以再试一次,这一次他依旧不准备让他考上,估计凭他现在的实力,勉强能中秀才,说出去没半点意思,贵妃弟弟至少得是个廪生才有用。 “府里的事你莫要掺和,她们都是上门求庇护的,你若不慎许下什么,还得让老祖宗和我帮你完成,所以,你安生在书房读书,晚上等人走了,你再出来陪老祖宗乐呵一下。” “我知道,别打搅我。”甄宝玉挥挥手,不想跟他说这些,去年考不过那些普通人,可把他憋屈坏了。 甄二老爷这才去寻贾家和薛家人,他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忠顺亲王来者不善。 这两人没去凑后院的热闹,在前院跟甄大老爷喝酒聊天,说着今日的趣事,瞅见甄大老爷回来,齐齐起身迎接。 “甄大人,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尽职,午时过后才回家,饿坏了吧,快坐下一道吃。”薛二老爷殷勤备至,上赶着将丫头手上刚洗净的酒盏碗筷放好。 甄大老爷没趣得翻白眼:“人会来了,赶紧坐下一道吃吧,待会儿不还得去上值。” “嗯。”甄二老爷哪里就能饿着,坐下后蹙着眉问道,“忠顺亲王那边什么情况?最近还是一直在跟小辈们玩乐吗?” 薛二老爷重重点头,乐呵呵如有谈资一般:“那忠顺亲王也是个会玩的,在庄子里养着好些小戏子,我家那不争气的带着一道,把金陵有意思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唯独赌坊不敢去,圣上节俭,怕他知道赌输了银子会怪罪。” “银子呢?收了没有?”这才是甄二老爷最关心的事情,连甄大老爷都直直看着他。 薛二老爷点点头:“收了,刚开始因为没带够银子,酒楼的账现结不了,这才收下,后头戏院争戏子花了一大笔,买下那些庄子养戏子又收下不少,监军的活已经没有去点过卯。” “账都记得清楚?” 薛二老爷点点头:“这些时候他好像有意换个位置玩,十有八九想插手漕帮的事,要收盐商的过路费。” 说到这里,薛二老爷摇头嘿嘿一笑:“他那点俸禄,养京城的王府都够呛,刚到江南那会儿碍于面子,囊中羞涩不敢提,最近胃口越来越大,看着像要捞够本才肯走。” “盐商?”甄二老爷眉头又深深蹙起,“林如海那边的变故传到你耳朵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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