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发狂,贾政怒斥贾宝玉,王夫人护着,一家人状若疯癫,吵吵闹闹,逼得贾母不得休息出来做主,拿孝道压他们的样子,实在是让她看着有些心凉。 “哎……”蒋嬷嬷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这般冰雪一样灵巧易碎的小姐,谁又忍心苛责呢? 但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总不能因为过往的情谊,误了自己一辈子。 蒋嬷嬷狠下心来,先是派人去院里熬好安神的药,才凑到林黛玉身边低声说话。 “姑娘,我没看错的话, 贾少爷房里那个叫袭人的丫头,怕是开了脸了。” 林黛玉的眼睛猛地瞪大。 …… 贾家闹翻了天,另一头,江知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进贡院了。 从童子试考到现在,他对这一套流程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有了前世的记忆后,再看这一场考试,也并不觉得太过紧张。科举做官是最简单的那条路,但若是不成,他也自信,自己能走出别的路来。 街上敲响报更的铜锣,举人们入住的会馆喧闹起来,天色还未亮尽,只看见一个个提着考篮,举着灯笼的举人们沉默地走在路上。 官兵封锁了整个贡院,他们在大门前等候,待官兵搜身、检查完考篮之后,按着考袋上写的位次进到对应的号房里,点燃蜡烛,准备开考。 江知渺的号房位置不算好,不过在会试的贡院里,再坏也不会出现桌子有坑房瓦漏水的情况。 致公堂上首坐着主总裁礼部尚书容正,副总裁翰林院侍讲学士周玉文,下首两排罗汉凳上各坐着各房的同考官。 容正看了看珐琅表,点了点头,“时辰到了,敲钟吧。” 官吏应声出去,有规律地敲响了大钟,浑厚的钟声响彻整个贡院,一直传到远处的人家去。号房里,考生们小心翼翼拆开考袋,开始思量着作答。 他们是有得写的,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但对于监考的考官来说,监考天不亮就要来,又无聊又要提心吊胆地等着,实在不是个好差事。 翰林院清贵地,里面的官老爷们也是火不烧眉毛不着急的,平日里点卯都懒散,今朝起这么早,哪里受得住。 容正看底下有些官员已经在悄悄地打哈欠了,一时间心底摇头,他是要去上早朝的,起早是已经习惯了的事。 副总裁周玉文也困,但他好歹是主考官,若是做出点不雅的事情,说出去难听,只好开口聊天,试图转移会注意力。 “容大人,”周玉文问,“这次的考生里,你可有看好的?” 能当考官,这次考试的人里自然没有需要他们避讳的,阅卷又是糊名,也不怕下头人听见了,投他们所好。 “看好的倒是不少,”容正也无聊,顺着他的话接,“北直隶今科的解元廖清杰,文章中正平和,雄浑大气,是个好苗子。川蜀的赵解元,写起策论来说理有道,滔滔不绝,也不错……” 这两地经济富庶,文风发达,向来是乡试取额最多的,同样,能在这两个地方杀出来的人才,也是真的人才。 周玉文却是笑了,有些狭促地看了看容正,“大人说得都是文风二流的地方,真正一流的怎么不说了?” 真正一流的,几乎人人都能吟诗作赋的地方,自然指的是江南。 容正和周玉文熟悉,说话也没那么遮掩,有些无奈地瞥他一眼,“你啊,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江南今科的解元姓江,他的父亲说起来,也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容正低声赞叹,“江家那小子的模样性子和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非刚烈太过,江禹山又怎么会气急之下,自绝于刑部大牢呢? 要知道,陛下虽定了罪,可实际证明他教唆太子,勾引储君的证据还没搜到呢。 他这么一死,反倒把陛下架在了尴尬的境地上,一时间处置江家也不是,不处置也不是。 “以前是这样,现在我看却未必,”周玉文并不赞成他的看法,只笑着摇摇头,“你知道江家那小子拜了谁为师吗,扬州盐政,林如海。” “他?”容正一时间有些诧异,仔细琢磨却是笑了出来,“好个鬼机灵的,林如海何许人,陛下的纯臣、能臣。” “他拜林如海为师,那些想对江家遗孤下手的,可得斟酌斟酌。” “所以我说是嘛,”周玉文笑开,他其实是个年轻的官员,容貌俊秀,笑起来的时候更像是浪荡书生,“他这么一来,京城又要乱了,咱们的好日子又要到头喽。” “慎言。”容正瞥他一眼,叹了口气,但心底也是这么个看法。 眼下太子虽复立,但其他几位皇子却也蠢蠢欲动,三爷、四爷、八爷、九爷……这些皇子王孙渐渐长成,眼看着又要刮起一番夺嫡的血雨腥风来。 对他们这些官员来说,这是一飞冲天的机遇,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险境。 江知渺这个时候参加科考,又是个有才能的,陛下、太子、其他皇子,几方势力都盯着他,端看他如何选了。 容正摇摇脑袋,见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约上其他考官一道去巡查贡院,却见外头小吏拼命地冲他使眼色,指了指一旁的厢房。 容正杵了杵懒洋洋的周玉文,两人一同不动声色地望去,只见那厢房外头,俨然站着个熟悉的小黄门。 “啊哦,”周玉文极轻声地开口,“麻烦来了。”
第16章 解元翻云覆雨手 “不知蓝公公远道前来,有何指教啊?” 容正派了心腹守好厢房,转身朝着那小黄门一脸和善地笑。 “倒也没什么,”蓝田,东宫身边的侍奉太监一脸老神在在,意有所指地开口,“殿下听说今日会试,派洒家来看看有没有熟人,眼下看了,嗨,没有嘛,这不准备回去了。” “是吗?”容正心底一跳,面上半点变化也没有,有些歉意,“公公看了就好,眼下公务在身,倒是不好招待公公。” “待日后公公到府上来,某必设宴款待。” “不敢不敢,”蓝田笑眯眯地揣着手,转身就要往外走,“贡院重地,洒家也不好多留。” “两位大人,告辞。” 说罢,他就带上兜帽遮住身形,匆匆地消失在贡院里,容正一直捧着笑脸驻足送人离开,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从鼻子里哼一声。 “大麻烦,大麻烦啊,”周玉文啧啧两声,看向容正,“太子这般来意……容大人怎么看?” 他是真没想到,太子眼下,竟是连这种法子都使出来了。 什么叫来看看贡院里有没有认识的人,今科少有官员子弟下场,他们认识的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江知渺吗? 那蓝玉公公的话深意颇多,什么叫看了没有,就差明示他们,东宫要那江知渺名落孙山,灰溜溜地滚回家呢! 不对,人的家也都因为太子被抄了,该是滚回江南才对。 “还能怎么看,”容正摇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反倒有些想笑,“若是早些年,太子开口,我现在就冲去号房里把江知渺的卷子撕了,再赏他三十大板撵出去。” “但现在嘛……” 容正与周玉文对视一眼,太子虽又复立,但陛下对他的心思显然不像早年那般简直是捧公主一样地捧着,反倒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会试大事,这般情况,他们实在没必要为了上东宫这艘船,干出这般事。 “我说姓江的和他爹不同,人家精着呢,”周玉文狐狸一样笑笑,眼底满是世事洞明,“林如海前头给陛下上了折子,而后江南黄家就倒了。” “容大人不妨猜猜,这折子一上,陛下会不会注意到他那好侄儿,长公主的好外孙?” “我不猜,”容正神色不变地往致公堂走,“总归今日太子没明说,我什么都没听明白,会试大事,自然是要秉公办事。” “其他要头疼的,交给顶上那位吧。” 老滑头,周玉文看着他笑笑,抬脚追了上去,边走边在心底感慨。 若非今日在这的是他,知道林如海上了个折子,换作别人,说不定就要栽进去了。 试想,若是主考官听了太子的示意,把那江知渺筛下去,陛下那边知晓了,就是扰乱科考的大罪,太子许是没事,他们监考的,必要完蛋。 当然,以陛下的性子,为了太子的名声,定不会把事情闹开。 但这不意味着江知渺就完了,两次成为天家父子相争的受害者,陛下再怎么样,都得给他些补偿。 说不定不用考了,就能直接授官。 若是主考官公正不移,或是为了其他种种,像容正这般没有动手的想法,那也没什么。 江知渺只不过是和其他考生一样,按班就班地参加考试,纯粹比拼才华,为自己挣远大前程去。 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亏就是了。 这人虽远在江南,却已经是京 城这盘棋上的翻云覆雨手了。 周玉文有些新奇地笑笑,像是发现了一尾闯进鱼塘的凶猛鲶鱼,有些好奇,有些忌惮,又有些欣赏。 不是谁都有这般精密布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的。 看来殿下的筹备,是多管闲事了。 踏进致公堂的时候,周玉文整整衣衫,又成了笑眯眯的清贵词臣,心底打趣,人完全不需要嘛。 …… 江知渺并不知道自己布下的暗棋已经开始动了,他正相当认真地答着卷子上的题。 会试分三场考,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能走到这个地步的,对四书五经的理解都不会太浅薄,也不会脱离官方定义,端看如何表达是了。 翰林院里的词臣已经够多了,朝廷现在要选拔的是能做实事的官员,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最后一场策论。 但江知渺不敢赌,会不会有人拿他前两场的文章来做文章,因此,写得格外小心,也格外谨慎。 毕竟,他在江南百般筹谋,苦费心机,求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能公平地与其他考生同台竞争的机会罢了。 一考就是三日,直到二月十八号晚,贡院里再次敲响大钟,官兵们收取考生的卷子,将考生们赶鹌鹑一样赶到了龙门处等待。 待考官们点检清楚后,贡院大门缓缓敞开,景康四十二年春,会试第一场就结束了。 熬了三天,江知渺也有些不好,脚步迟缓地走在考生之中,直到出了大门,被观砚一把搀住,扶到马车里。 一掀开帘子,马车里端坐着一个戴着珠帘纱冠的姑娘。 “你来啦。”江知渺并不觉得惊讶,他早有预料,却在见到人的一瞬间,心底止不住地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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