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正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喜啊。”景康帝笑着回他,起身走下御座。 韶乐起,礼部尚书容正接过黄榜,文武百官同新科进士一同三叩九跪拜谢皇恩,随后容正高捧黄榜,众人跟之其后,出中门午门,于保和门出宫。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走出广场后,进士们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喜悦,开始互相庆祝起来,一张张面上带着笑,衬得这皇宫也轻快起来。 文武百官们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想起自己当年中榜的模样,心底唏嘘。 真是时事不饶人啊,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今天也还在陛下手底下活着,真好,真好。 换了衣裳出了宫门,容正挂了黄榜,亲自牵了匹最高最大的白马过来,马脖子上系着大红的花朵,喜气洋洋。 “恭喜状元郎了,”容正把缰绳递给他,笑着招呼,“还请状元郎率诸进士御街夸官。” “不敢称劳。” 容正主持了会试,也就是这一批进士们的座师,江知渺朝他行了个弟子礼,抬眼望向一旁的高头大马。 这是皇家养马处精心饲养的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黑眼睛机灵有神,人性化地与他对视。 “可要凳子?”这马高大得有些骇人,容正看了看江知渺,贴心地问道。 哪有纨绔不会骑马,江知渺放肆一笑,道了声不用,手扯住缰绳一跃,衣衫在风里飞起来,再一眨眼,江知渺已经骑在那高头大马上面了。 “状元郎好功夫。” 容正笑笑,侧身让开,其他的进士们也都纷纷上马,有善骑术的,也有人 帮牵着缰绳,只是要人牵着,也就显得没那么洒脱,少了点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的味道。 江知渺立在最前,阳光几乎照得睁不开眼睛,可身体随着骏马的呼吸起伏的感觉是那么好,让他也忍不住畅快地笑出来,策马当先。 “走!” 骏马们奔驰,一匹匹冲出宫门,乘风踏浪一样奔向远方。 他们这游街,一直从宫门处始,沿着城绕一圈,到朱雀大街尽头处才算完。早有兵士们清好了路设好路障,让百姓们在沿街的铺子里看。 这也是世家小姐们,一年里除了元宵走百病,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出门的时候。 薛家今日是城里最得意的世家之一,薛夫人自然也来了,她不仅带着女儿,还把贾家的一众女孩连带着史湘云、王熙凤等一块打包带来了。 薛蟠这时候才体现出点作用来,早早包下一整层茶楼,是最好的位置,窗户大开着,只要进士们一在道路尽头出现,立马就能看见。 “怎么还不来啊?”林黛玉带着帷帽,焦急地等在窗子边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薛宝钗被她拉着,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期待和好奇,两个女孩子占了一扇窗户,探着脑袋往外看。 这样的大事,全京城的人家都出动了,像她们这样的并不算出格,还有些姑娘早早准备了香囊鲜花,一大捧地抱在手上,就等着洒呢。 “宝姐姐,”久等不到,林黛玉狭促地眨眨眼睛,“你的花呢?” 薛宝钗被她笑了个大红脸,一时间有些羞赧,“林姨父今日真该来好好看看,好给油嘴滑舌的林妹妹榜下捉婿才好。” “哼,”林黛玉昂着脑袋冲她笑笑,“我可不要,我的夫婿要自己选的,身份地位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合心意!” 也只有她这般世外仙姝的模样,说起这话来才不讨人骂,反倒惹得几个夫人们捧腹大笑。 “我们黛玉是要招婿在家的,对不对?”云夫人擦了擦眼泪,指着薛夫人王熙凤几个开口。 “你们可要把招子放亮了,叫下面的人都准备着,若是林丫头看中了哪个,立马去绑去!”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夫人们笑做一团,连薛宝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林黛玉气鼓鼓地晲她们一眼,凑到窗户边不说话了。 街道上忽然嘈杂起来,一个个脑袋探出窗外大喊,“来了!来了!” “别挤我,状元郎呢,哪个是状元郎!” 茶楼里一下就紧张起来,迎春一手揽着两个妹妹,也凑到窗边看起来,就连王熙凤她们,也忍不住站起身上前去。 道路尽头出现一群骑着马,身着蓝底黑纱进士袍,带着大红花朵的影子,进了街,江知渺拉住缰绳,那玉狮子也顺从地慢下来,在万众欢呼中踏进了街。 “状元郎!好俏的状元郎!” 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先振臂高呼,紧接着,各色鲜花、香囊、帕子下雨一样飞了下来,还有些激动的,抄起桌上的果子就往下丢,吓得几个进士们连连躲闪。 “状元郎!接我的花啊!” 有女孩子在高楼里大喊,丢到兴起了,一把拔下发间插着的堆绢花丢下来,更有甚者,直接丢的就是做成花朵模样的金首饰了。 她们都在笑着,却并不只是追求这打马游街、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们。更多是,是因为难得能出门和姐妹们聚在一起,快乐地笑闹而高兴。 江知渺一眼就看见半靠在窗前的身影,云夫人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而后指向一旁头戴纱冠,遮住大半身形的人影。 “薛——” 江知渺遥遥看见她比了个口型,笑得意味深长。 其实不用她指的,早在没恢复记忆,还在浸泡在刻骨仇恨里的时候,江知渺就已经一遍遍地想象,那朱门绣户里面,堆金积玉才养出来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送他锦囊的小姐,究竟是个什么身形样貌。 在亲自见到她之后,神女也就走下了高坛。 江知渺闭着眼睛,都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模样: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漆黑油光的发髻下,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面若银盆,眼如水杏,是最绝代的风华,任是无情也动人。 “薛姑娘,” 江知渺打马直奔茶楼底下,他骑术也这般好,玉狮子稳稳地跃起来,在一众惊呼声里直飞起丈高,让他能笑着,几乎平视地朝薛宝钗伸出手。 “我的花呢?”
第19章 归家一日看尽长安花 “江兄弟那一跃,可真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啊!” 游街队伍里,探花郎忍不住打马上前,看着江知渺打趣,“你接过薛家小姐花的时候,怕是满城的少女心都碎了。” 江知渺笑着回他,“这还不好,独留谢兄享受榜下捉婿的快乐了。” 探花郎谢淮安,其父是顺天府丞,四品官员,司京畿地区教化、农桑、贡赋、户口、司法等事,虽不是高官,但也算不得寒门。 他年岁和江知渺差不多,这般年纪就点了探花,日后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怕是难以消受美人恩啊,”谢淮安大笑着,“我没那么贪恋美色,京城的小姐都太娇了,我可受不了,倒是更喜欢厉害些的。” “到时候给谢弟管得严严的?” 榜眼张少嘉也忍不住打趣,他这般年纪,不说妻子,就是孩子都有好几个了,榜下捉婿的雅事,是与他无关了。 张少嘉看这几个同年,只叹英雄出少年,一时间拿出些对弟弟的心态来对他们。 “只要能让我服气,我乐意让她管着。”谢淮安扬眉应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注意力转得飞快,不一会就凑到江知渺旁边,“好兄弟,你接的什么花,怎么那光那么漂亮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少来。”江知渺毫不犹豫地拒绝,打马离他远些,忍不住低头看着那被他藏在袖口里的花笑。 是朵巴掌大的牡丹花,与寻常金银所做的不同,而是用玉片做叶,螺钿为花瓣,珍珠为蕊拼凑起来的,浅粉淡白的花瓣泛着莹润的光泽,看上去稳重端方,却在转动间折射出百千种光泽,光影流转,情态万千。 他接住那朵花的时候,金陵最漂亮的牡丹花就开在了心中。 状元郎走了以后,姑娘们在茶楼里探着脖子看,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只听见别的街坊传来的巨大欢呼声后,才缩了回来。 “江家哥哥骑的那是什么马,我怎么没见过呢?” 史湘云激动得有些压不住,一会跑到云夫人那问这个,一会又跑到女孩堆里问那个,薛宝钗给她倒了杯茶,强压着人坐下,才慢慢解释。 “那是照夜玉狮子,西域来的宝马,眼下应该只有宫里才有了。” 薛宝钗解释,又点了点桌案左侧,“他左边探花郎骑的那匹,额边生白点的唤做‘的卢’,取的是汉昭烈帝刘备的典故,据说能一跃三丈,也是匹少有的宝马了。” “这个我知道,”史湘云摇头晃脑地背起诗,“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是不是这个!” “是。”薛宝钗笑着点头,“云丫头果然聪慧。” “宝姐姐怎么还懂马?”史湘云追问,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莫不是偷看了什么杂书不成?” 薛宝钗的笑容淡去,眼底流出几分怅然来,“你知道的,我家里以前做过马生意,父亲也和我说了些。” 但薛蟠就不知道。 林黛玉心思敏锐,立马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想起宝姐姐玩笑时与她提起那句“自幼被父亲所爱,令读书识字,乃至其才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一时间有些感伤。 林如海也是把她充作男儿教养的,但林黛玉生来有弱症,读书写字还好,骑马这些男儿家的东西,是没碰过的。 但宝姐姐却不一样,她是真的骑过马,射过箭,博闻强识,通晓万事的。 若是薛家姨父还在,宝姐姐如今哪是这般光景呢? 林黛玉一时郁结,手上却突然一暖,原是薛宝 钗见她神情郁郁,塞过来了一杯热茶。 “别想了,”薛宝钗弯眉笑笑,“现在能遇到妹妹、母亲和哥哥也都好好的,我已经万般满足了。” “哼,” 林黛玉心底发软,她在越熟悉的,越被认为是家人的人面前就越喜欢使小性子,说些怪话。 她嘴唇一撅,“原来宝姐姐对哥哥不满意,等我告诉哥哥去。” “真是东郭先生了。”薛宝钗哭笑不得,抢回了那杯茶。 进士们都已经过了,有些规矩严些的世家,已经开始招呼自家小姐回去了。 姑娘们难得出来,都有些恋恋不舍。好在今儿主事的是薛夫人,她是个软和的,没那么严苛的规矩,不仅不催她们,还拦住了王夫人,招呼人买了一堆各色玩意送来。 等到马车终于回了贾家宅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晚上林黛玉闹腾到半夜,又是看书,又是作诗词的。 蒋嬷嬷看得无奈,但见她确实是难得欢喜,苍白面容上一直飘着绯红,倒是显得活色生香,一时间也纵着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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