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蒙骆涨红了脸,一时间哑口无言,只气鼓鼓地收了阵仗,闷头往前走。 左怀等人自然陪同在他左右,车马只冲着皇宫而去,上车的时候,左大人悄悄掀起帘子,冲江知渺比划口型。 好——样——的! 就得像他这样,逼得西戎蛮子哑口无言,才解他们之前受的气! 江知渺笑笑不说话,上了车后,神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 皇宫里气氛却是一片压抑。 公主们都住在南六所,是一排二近的小院子,最中间的那间就是上学的地方。 正在读书的公主里面,甄贵妃所出的八公主脾气是最大的,仗着母亲的宠爱,她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位一起读书的姐姐妹妹,包括唯一有封号的端嘉公主。 端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虽没主动出过手,但回起手来也是毫不客气,一时间闹得南六所鸡飞狗跳。 负责教养公主的女官非常头痛,又顾忌着贵人贵体,并不责罚八公主,只对着她的侍读使劲。 又是罚抄,又是罚跪,不过一个月时间,那伴读就已经憔悴得不行了。 有次她们闹得狠了,端嘉公主的侍读也被罚跪。 但端嘉公主还知道看顾自己人,替侍读请太医赏东西安抚一番。而八公主却没有,任由侍读替自己受罪。 “八姐姐太过分了。” 九公主萧娉月坐在窗前,有些不忍地看向跪在院子里的侍读叹了口气,悄声朝薛宝钗抱怨,“又是跪两个时辰,再这么跪下去宋侍读腿要废了的。” 偏偏是八皇姐的人,又是老师罚的,她们也没有办法。 薛宝钗也很是无奈,侍读们都随公主住,□□两位公主的院子又是挨着,从宋清涟第一次被罚跪的时候,她就已经提醒过她了。 或是缝个软枕藏在裙下,或是使银钱买通医女拿药,再或是暗中找女使陈情,女使们也知道她委屈,只不过碍于职责不得不罚,她主动说了,也能免受些苦。 要是豁得出去,还可以把事情捅到几位娘娘那去,虽有甄贵妃,但她们到底是德宜二妃选进来的官家女,两位娘娘也不会就这么看着她们出事。 虽然可能会惹怒八公主甚至丢了伴读的差事,但总比丢了命好。 偏宋清涟只一味地哭着摇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薛宝钗,满是祈求地哭喊。 “薛姐姐,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求求你了……” “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看着那张脸,薛宝钗的笑一点点沉下来,这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管过宋清涟的事情。 求她什么呢,想让她出头为她求情,去得罪八公主吗? 薛宝钗心底冷笑,宋清涟有宋清涟的苦衷,她也有她的,她们本来没什么交情,提点两句已是情分,何必指望对方力排万难地帮人呢。 笑过后,又是一阵乏味的叹息,薛宝钗垂了垂眼,并不看院里跪着的人,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在膝盖处藏了软枕,只把书翻开摆到九公主案上。 “下午要学这里,殿下先看看书吧。” “嗯。”九公主性子温柔,听话地收回视线默默地预习起来,薛宝钗取了砚台,挽起袖子开始研磨。 再过一会,其他几位公主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互相见了礼之后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快上课了,端嘉公主依旧没有来。 “六姐姐呢?”萧娉月有些担忧,不住地往外探着头。 坐她前面的八公主好笑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滴溜直转,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九妹妹还不知道呀,那西戎蛮子请公主和亲,六姐姐该是去见她夫婿去了吧!” “也不知她那般娇滴滴的人物到了塞外去!会是个什么光景呢!” “公主慎言!” 贵人失仪,女官一下沉住了脸,三两下上前呵斥一声,八公主不屑地撇撇嘴,慢悠悠地转回去。 但其他公主已经听到了,一时间,小书房里人心惶惶,年幼的几个公主紧紧握着侍读的手,神情紧张。 和亲,没有一个生在皇家的公主不惧怕这个词,惧怕那个背井离乡,远赴塞外被人欺辱致死的将来。 萧娉月也被吓住了,她指甲几乎要陷进薛宝钗掌心,眼泪慢慢盈了上来。 这还怎么上课,女使一时间心底叹息,难得对八公主说了几句重话,“殿下,贵人贵言,也该慎言,今日之事臣会禀告给陛下和娘娘,还请殿下自重。” “你敢!”八公主气急败坏,有些心虚地瞪着她。 这事说到底景康帝并未开口应下,和亲只是她从甄贵妃那听来的传言。 若是被父皇母妃知道了,她就完了! 八公主一时心有郁气,转过身要吃人一样瞪了眼萧娉月。 都是她,提什么六姐姐! “八公主殿下,”薛宝钗忽然开口,语气温柔又冰冷,“贵妃娘娘位同副后,这么算来,您也算半个嫡出呢。” “看着别人,难道就不觉得物伤其类吗?” “你!”八公主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就要扇上去,萧娉月一下拦在薛宝钗身前,恶狠狠地看着她,“八姐姐,你今日若是打了,我马上就去告父皇去!” 这宫里,还轮不到甄贵妃一手包天!
第23章 彩云自古好物不坚固 快散学的时候,端嘉公主还是来了。 哪怕宫婢成群跟着,锦衣华服堆着,她其实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薛宝钗侍坐在后头,看见她发鬓间的步摇细细地抖着,算得上很是失态了,手掌掩在宽大的锦袍下,看不清掌心有没有掐出了血。 往日里高高在上华贵无方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张快要被风吹散开的朱砂画。 萧娉月很喜欢这个姐姐,类似于小女孩对大孩子的憧憬和向往。她一直看着端嘉公主的背影,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公主。” 薛宝钗折了帕子,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痕,像她们这般年纪的公主,哭是很忌讳的一件事情,但眼下书房里除了八公主,其他人大多这般,倒也不怕人说。 “好了,”还是端嘉公主最先站起身,一把揽过最小的妹妹,声音沉稳,“哭什么,父皇还没说什么呢。” “别怕。”她弯唇笑笑,“就是要和亲,我还在前头呢。” 一时间公主们哭得更伤心了,但在姐姐的目光下,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散学的时间也快到了,女官见她们这样子,叹了口气宣布散学。 “假模假样。”八公主最先站起身甩着手往外走,萧娉月离她近,清晰地听到这句话,一时间火冒三丈。 她冲上前就要找八公主理论,被薛宝钗拦住,哄着回了小院。 “殿下莫急,”厢房里青烟渺渺,香气弥散在每个角落,薛宝钗的表情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冷漠,“端嘉公主和亲事情还不一定呢。” “本宫听说那江寺丞今日去接见使臣了。” 萧娉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有些哀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今早的朝会他肯定也去了,薛侍读,能不能麻烦你去问问,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到底是关心则乱,薛宝钗叹了口气,对着面前这双通红的眼睛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取了腰牌出了南六所,一路沿宫道向前。 她走到安德门的时候,云板正好敲响,宣告着朝会结束。 “我是九公主的侍读,”薛宝钗唤住守宫门的内监,塞了个荷包过去,“劳烦您帮忙看看,鸿胪寺左寺丞江大人可出来了?” “若是来了,还请他到安德门一见。” 那小黄门一捏荷包,面上的笑容当即就灿烂几分,殷切地请薛宝钗到暗处避避 ,自个小跑着往前头广场去。 不一会,一身青绿官服,头戴纱冠的江知渺就转了过来,站在宫门处望,薛宝钗轻轻咳了两声,他就笑着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江知渺问。 “内宫里传言说西戎要请和亲,九公主托我来问问,”薛宝钗指了指天,“那位是个什么意思。” 江知渺叹了口气,有些忧愁,“陛下虽未亲口答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怕是有八分意思了。” 剩余这两分,只不过是在斟酌是按西戎要求送嫡公主过去,还是挑选其他的女儿或是宗室女。 本朝素有和亲的惯例,只是景康帝英明善治,雄武不凡,在今日之前,文武大臣们都以为不会送公主出去了。 谁曾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但西戎此举,虽说是请求和亲,背后亦夹带着这几年来在边境战无不胜烧杀抢掠的威风气焰。眼下这场战事虽说是胜了,但也只是险胜,只要西戎卷土重来,局势必将颠倒。 是以,虽说和亲,也只不过是借公主嫁妆行纳贡赔款之实,而公主本人,则是人质罢了。 江知渺说了个更坏的消息,“此番请求和亲,并非是为带队的蒙骆王子,而是为其父老狼王所请。” “什么!”薛宝钗忍不住惊呼一声,杏眼瞪大,“老狼王年已半百,死了三任王妃,膝下儿子女儿不知有多少,还来请和亲!” 更何况,西戎那边可是有父死子承的传统的…… “公主若是嫁过去,怕……”薛宝钗沉沉地叹息一声,“朝臣呢,可有说什么?” 江知渺:“主战的以几位老将军和御史台为首,已经准备到玄清殿死谏了,主和的多是文臣,认为眼下太平盛世,和亲又是惯例,实在没必要再起兵戈。” “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然秦兵又至楼下矣……”薛宝钗讥讽地笑笑。 江知渺赞同地点点头,宫闱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才第一日,两派都还没出招呢,除了四殿下,其他几位皇子也还没下场。” “我会留意着,后日你休沐的时候再细说。姑娘在宫里,万望珍重。” 江知渺走后,薛宝钗独自一人在安德门站了很久,直到那小黄门一脸疑惑地过来,才转身回了南六所。 正值晌午,南六所里一片安安静静,却有个女官打扮的女子半躲在榕树下,愣愣地看着院门。 “贾姐姐?”薛宝钗走过去一看,顿时愣住了。 贾元春被声音吓到,下意识紧张地转身一看,见是她才松了口气,“是你啊,这个点怎么从外头出来了?” “公主派我去办了点事,”日头太烈,眼看着贾元春面颊有汗,妆粉也有些斑驳起来,薛宝钗唤了她往里走,“姐姐先进来吧。” 从正门到九公主的小院要路过八公主的,越靠近那,贾元春就绷得越紧,下颚线僵直,活像是要炸毛的猫。 直到进了薛宝钗的房间,她才如释重负地坐下,交待起自己的来意,“书房的女官说八公主今日说了不得意的话,贵妃娘娘派我来训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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