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皇姐猜到了什么吗? 他蓦然泛起一阵期待,若是皇姐记得他,只是碍于身份不能相认,那也足够满足了。 但他转念一想,顿时自嘲地扯起嘴角,责怪自己又想多了。 皇姐聪慧灵敏,如果真的对他有所印象,此刻又联想起来的话,不会没有动作。 找守夜太监是一方面,起码她会暗中派人去冷宫探听。 可是,没有。 他从未收到过皇姐的回应,一直都在阴暗的角落里,演着一场动人心弦的独角戏。 陆景幽一颗心沉沉坠下去,不再随意抱有奢望,如此便不会失望。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藏在墙角后面,悄悄观察着情况。 “回来,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嘉念扶额叹息,不悦地撇撇嘴,心道这丫头的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沉稳一些。 她顺着这个方向思量,本应与柳叶一样惊慌恐惧。 但莫名觉得沉稳安定,心下一片平和,好似不由自主地觉得,就算是宫外之人,也不会伤害她。 “此事时隔多日,现在追究困难重重,况且大张旗鼓,难免人心惶惶,反而坏事了。” 陆嘉念按着柳叶坐下,闲散地躺在软塌上,手指把玩着柔顺墨发,打着圈儿道: “或许那人并无恶意,只是恰好路过,心生好奇,抑或是病得太重,冒领拿走了。 不如这回就算了,权当给他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一并算账惩处。” “殿下还真是菩萨心肠,只愿那人别太坏心思了,知道见好就收。” 柳叶替她打抱不平,小拳头比划几下,故作凶巴巴道: “下次再来,奴婢头一个打他出去,还要把他爪子撅折了!” 陆嘉念忍俊不禁,好笑地捏了捏柳叶的脸颊,吹熄烛火睡了下去。 屋外,陆景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想把药瓶放在廊下,可他担心她说的都是真话,一旦被察觉,这误会说都说不清。 尽管他的行为,与柳叶揣测的大差不差,倒也无处狡辩。 但那是他的皇姐,心有所想,怎能与其他妄图窥视的登徒子一样? 陆景幽大气都不敢喘,在寒霜露重的深夜,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 待到屋内之人气息平稳、没什么动静的时候,才轻飘飘地靠近,一声不响地把药瓶放在地上。 倏忽间,屋内之人翻了个身,惊得他僵在原地,脊背绷得笔直,雕塑般一动不动。 “诶,今日你去御花园,那儿有梅花开吗?” 陆嘉念睡得太浅,迷糊间梦到了梅花,掀起帷幔随口问道。 “殿下,您忘了,御花园的梅花早就开过了,花期短的很呢。” 柳叶裹着小被子,守在她床边,咂嘴道: “您怎的突然惦记梅花了?上回不是说,冷宫那儿开得最好嘛?” “是啊,明年若是开了,咱们一同去吧。” 陆嘉念听到柳叶应了一声,眼前仿佛浮现出白雪红梅的情境,忽而觉得冷宫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能开出红梅的地方,定有人悉心栽培,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如此想着,她心安不少,踏踏实实地翻个身睡着了。 廊下,陆景幽缓缓起身,躲在梁柱后隐蔽身形,唇角不禁弯了起来。 不一会儿,眉眼俱是带着笑意,仿佛偷偷准备礼物的孩童,无意间猜中了她的心思。 只要皇姐想看,他定会捧到她面前。 只要,她会来。 他只要她。 * 回去之后,陆景幽更是一丝不苟,容不下半点疏漏,势必在今年冬日开出红梅。 有盼头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冬。 梅林如他所愿,白雪红梅,琉璃世界,唯独没有她。 陆景幽等了整个冬天,日日守在冷宫门前,甚至故意散播红梅开放的消息。 宫女妃嫔闻讯而来,却偏偏没有她。 后来,他听说,皇姐到了出嫁的年纪,但不愿嫁给没有情分之人,想继续陪在双亲身边,因此与母后闹了好一场。 顺熙帝对此倒是开明得很,甚至帮着皇姐说话,让她继续留在宫中。 陆景幽略感安慰,最起码,她眼下不会嫁人了。 是心情不佳才不来,不是违背约定。 话说回来,他们何曾有过约定呢? 他苦涩地笑了笑,不禁攥紧了掌心。 只要再等几年,就几年,他就能永远拥有皇姐了。 于是,寒风中的等待不再凄苦,反而比之前更充满期望了。 他在期望他们的未来。 那个时候,皇姐会把一切都想起来,这些年的等待,也会有结果。 他们会结为夫妻,生儿育女,团团圆圆。 陆景幽就这样等着,直到又过去一年,两年......皇姐还是没来。 他的眸光一年比一年黯淡,以至于最后光芒消失,显得有些空洞麻木。 只有旁人提起皇姐的时候,他才会有所反应,星辰重振精神,关切地闪烁几下。 “她为何不来呢?” 陆景幽把玩着装着糖纸的锦盒,深夜中伫立白雪红梅下,对着疾风喃喃道。 “主上,她......不会来了。” 疾风犹豫地打量着他,抹去额角的冷汗,颤巍巍道: “今日刚得的消息,圣上下旨,让嫡公主去宁国和亲。”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嗒”一声。 陆景幽蓦然松手,锦盒掉在雪地里。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宝贝们!端午节快乐呀! 这里是与正文呼应的,也就是为何女鹅重生之后,与狗子第一次相遇是开满了梅花。 其实那是狗子给她满目红梅的第一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狗子的遗憾在今生得到了弥补。 包括这章期盼皇姐来看梅花,并且把自己捡回去,包括大结局那章,狗子说想要“早日见到她,在她身边好好爱她”,包括他说想要“结为夫妻,团团圆圆”...... 后面就是前世的强取豪夺,算是前世玻璃糖,今生甜甜圆满吧!
第79章 破碎(新增1k字) ◎“朕怎么舍得赐死?”◎ 大梁战败, 公主和亲,顺理成章,无人敢有异议。 虽然宁国身为边疆小国, 向来没有迎娶嫡公主的资格。 但他们独霸疆域、兵强马壮,而大梁兵力日益衰退, 边疆岌岌可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更何况, 顺熙帝昏聩懦弱, 能用一个女儿解决的事情, 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呢? 所以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与使臣殿内密谈。 确定和亲之后两国就能相安无事,当即爽快地一口答应。 随后还召见陆嘉念, 一本正经说了许多家国天下的话,在她肩上放下沉重的担子,压得她没机会抬头喘息。 正如话中所言,身为嫡公主, 享尽天家荣华富贵, 天经地义承担责任。 如今大梁有难,牺牲一下就能救万民于水火, 她若是不答应, 就是自私自利, 不顾子民。 听说她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没有接下圣旨,也没有断然回绝, 只是脸色苍白如纸。 倒是皇后娘娘气急攻心, 不忍心唯一的女儿远嫁他乡, 拖着病体在长阶上跪了一天一夜。 不过, 陛下仍然不肯相见,还斥责她德不配位,心无天下。 后来,皇后娘娘耗尽心力,咳血晕倒在风雨之中,被陆嘉念搀着回去了。 自始至终,顺熙帝都没有出来看过一眼,心意坚决,不言而喻。 翌日一早,陆嘉念就心如死灰地伫立大殿之上,纤弱单薄的身躯跪接圣旨,眸光空洞麻木,没有半分神采。 众人纷纷恭贺新婚,笑得怜悯又庆幸,而她淡淡扫视,极力扯动嘴角,挤不出半分笑意。 从此以后,她于漱玉宫中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屋门再也没有打开过,整日晦暗昏沉,凄清冷寂至极,只剩下缥缈的呼吸声。 哪怕陆景幽寸步不离,还是不见丝毫鲜活之气,安静得像是荒废了一般。 他实在看不下去,心口如同翻涌着惊涛骇浪,日夜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回到隐蔽偏僻的冷宫之后,他担忧地四下踱步,剑眉紧紧拧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主上,此事已成定局,除了顺熙帝外,无人能够改变了。” 疾风放心不下,随时候在他的身边,规劝道: “我们筹划多年,不能功亏一篑,恳请主上莫要冲动行事。” 闻言,陆景幽怔了一下,耳畔回响着方才那句话,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并非听着不顺耳,而是那句“顺熙帝”,不禁让他想起这些年的事情。 三年之前,皇姐到了婚嫁之龄,却迟迟不愿出阁,急得皇后焦头烂额,好似生怕她嫁不出去一般。 反而是身为父皇的顺熙帝,一直风轻云淡,宽和纵容,乐得见皇姐留在宫中。 历来公主的婚事,大多为了稳固朝政,无人能够例外,包括皇姐的姊妹们。 他曾以为,皇姐是嫡长女,顺熙帝格外疼惜,才会处处顺她心意。 如今细细想来,才发觉大有深意,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这些年,边疆战事吃紧,大梁早已无力应战,局外人都看得出来,战败是早晚的事情。 而战败之后,无非有几条路—— 要么和亲,要么割地,要么等着步步沦陷。 就算顺熙帝再昏庸无能,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生怕大难临头,故意把最尊贵的女儿养着,待到敌国入侵边疆,赔笑双手奉上,以求换得几年安宁日子。 至于皇姐愿不愿意和亲,余生几十年该怎么熬下去,他从来不会考虑。 因为于他而言,再出众的女儿也只是一样物件,物尽其用,就是最大的值得。 思及此,陆景幽死死攥住掌心,力道几乎刺破皮肉。 他咬紧牙根,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丑陋阴毒的嘴脸,登时一阵恶心。 十余年前,燕北侯含冤而死,阿娘被强夺入后宫,忍辱负重生下了他。 他渐渐长大,亲眼看着阿娘如何被那个男人逼迫磋磨,如何变得绝望疯狂,形容枯槁。 阿娘时常泪眼朦胧地抱着他,回忆曾经婚后美满生活,告诉他燕北侯才是生父,叮嘱他好好活下去,日后为爹娘报仇。 直到七岁那年,阿娘压抑太久,精神失常,偷偷祭奠燕北侯,最终被那个男人察觉。 爹爹被挫骨扬灰,他险些丧命,是阿娘换了他的命。 往后的所有痛苦与艰辛,全都拜那个男人所赐。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连皇姐都不愿放过? 难道这世上唯一牵挂之人,也要断送在那个男人手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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