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道不知道她的心情。 好像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完全了解沈盈息。 下凡历劫时,沈盈息是否开心已成往事,连她自己都不在意了。 但是方才守琅和她谈话的时候,她一定没有不开心。 随其常缓缓睁眸。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作茧自缚什么。 明明想靠近……曾经拼命压抑疯魔一般的思念,在终于等到她之后,本以为会喷薄而出的索求…… 在真的看见她那双淡漠澄明的黑眸时,所有狂念忽然间冻结了起来,冰碴一样刺着血肉之心,进一步,进一步就会有贯穿胸膛的死亡威胁。 卦修对各人命运有一种直觉似的感知。 作为千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卦修,随其常对自己命运的感知为,“无望。” 无望。 她永远不可能回应他。 他愈求便愈求不得。 无望至甚,便是再淡漠的避世卦修,也避免不了内结疯魔,行事再光风霁月的世外仙,也会阴暗嫉恨她以外的所有人。 那不是他。 也不是她会喜欢的模样。 “盈息……?” 身后传来一道惘然的声音。 随其常敛起所有神色,他转过身去,姿态清冷。 明穆灵力耗尽,撑剑直起身,红眸怔怔地望着四周,早已没有那道令人思念惘极的身影了。 先走了……又一次。 随其常望着他茫然到有些失措的神情,紫眸里露出一丝极深的嘲讽。 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他甚至比沈盈息更清楚她的凡间情劫。 凡间再泣血铭心的恨海情天,到了这修真界,到了她这位无情道魁首前,已都成枉然了。 明穆在修真界素来以冷漠著称,如今却也有失措的时候。 罕见,但不难理解。 随其常不同情,眼神冰冷地看了明穆一眼,这些人因为恰逢其时的弱小,便能得到沈盈息的拯救,不过是有份好运气在身上而已。 在他们之前,明明和沈盈息厮守相伴的是他……就算是宣立和她更亲近点,但毕竟也有自己…… 随其常心绪潮涌,他忽地闭了闭眸,而后在自己生出更阴暗的嫉恨之前,先行离去。 …… 明穆确信他看见了沈盈息。 盈息……盈息,永远的唯一的盈息。 “你的剑没取走。” “盈息,你的剑没取走。” …… 沈盈息回到剑宗,恰巧看见守端站在山门。 本欲直接回蓝玉/洞府,但守端已经抬起眸看来,他看见了她的剑光。 沈盈息便落下去。 “师尊。”她微微行礼。 守端:“嗯。” “师祖。”守琅从沈盈息身后走出,向守端行了个很实在的礼。 “……” 守端眸光掠过他,看向其身侧的沈盈息,“先回洞府。” 沈盈息颔首,生起剑光离开。 待其离去,守端方看向守琅。 剑宗宗主的眸色极冷,“既非剑宗中人,有何资格自称弟子。” 守琅含笑,不羞不恼,“仙君怜我挂念旧情,未曾计较。但既然守端宗主这么说,在下也不好厚颜坚持,日后不唤师祖便罢。” “装模作样,”守端冷声,“不必借她讥我,我与她师徒情分远比你重。” 银发剑修转身,高大的身影威严得不近人情,丢下的一句话更是冰冷,“在本尊面前,收起你争风吃醋的把戏。” 守琅温柔的面容忽地沉了片刻。 在沈盈息面前始终干净柔和的绿眸,这一瞬间竟生出阴暗的怨毒,但只有这瞬间,他很快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温和面貌。 “情分重……又怎么样呢……”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她亲昵。 这世间所有人都能和他守琅争风吃醋,独独你不能,不是吗? 情分重? 这么多年过去,还在自欺欺人,师祖。 …… 无论修真界修士如何沉迷安逸,但修士除魔卫道的基本素养还是没有丢。 连月的妖魔窜乱已严重影响到修真界安宁,正道各宗正赶来剑宗,聚首商谈对策,并将此次行动命名为除祟。 本次除祟的规模很大,除了五大宗门外,还有许多中小宗门前来参与。 近千年来,能让正道如此兴师动众的事不多,往前看,只有万宗吊唁陨落仙君那回。 再来,便是这回了。 而掀起此次除祟之动的真凶,竟只有一魔一鬼。 一魔,便是魔界近百年来横空出世的一位名唤“季九世子”的魔头,其人左眼覆银具,面容昳丽,皮囊艳美,但心肠极黑,以折磨人为乐。 听闻这个魔头是从凡间上来的锦绣子弟,最初入魔的时候因此来历受尽万魔的白眼。 本来他在魔界作恶,也干不到修真界的事情,就算有修士闲来无事前去讨伐,也是自负成败,上升不到率众报仇的地步。 只不过自这位季九世子之后,鬼界又出了位惯爱穿粉裳的鬼修,生得一副琉璃好貌,时人称之为“桃花瘴”,这位桃花瘴鬼偏生和季九世子狼狈为奸,五十年来在妖魔界兴风作浪。 一魔一鬼将妖魔界搅得腥风血雨不断,秩序混乱不休,以至于许多妖魔鬼从妖魔界逃窜,四散入修真界。 如此一来,修真界秩序也有失衡倾向。 而因流窜入界的妖魔鬼太多,各宗弟子死伤不止,五大宗方要聚首商谈,来一次大规模除祟活动。 剑宗向来是正道行事的风向标,此次聚首地点,当然还是首选了剑宗。 剑宗副宗主负责管理这些俗务,为各宗来的代表安排起居,幸而剑宗占地大但弟子少,寝居安排倒不难。 难得是管理秩序。 测灵大典之后,各宗进了许多新弟子,能参与此次除祟活动必是这些新弟子中的天骄。 天骄便代表着地位高,而新弟子代表的是年轻气盛。 两者一结合,势必会闹出许多额外的乱子。 作为剑宗专管秩序惩戒的长老,守清出了孤过崖,整日一袭漆**袍,御一柄青剑在各顶山峰巡视监察。 外宗的年轻修士们很怵守清,私底下都唤他为黑袍阎王。 守清照例巡察,将十四座峰首都巡视完毕,他终于到了最后一座山峰。 沈盈息的山峰,名唤蓝玉峰。 各宗来人已十几日,每日由各宗长老率领一些弟子前往各界查看妖魔窜动详情,待将整个修真界的妖魔情况查出大概,便是各宗齐出之日。 此次除祟为了清缴,清缴便该剿灭干净,绝不容留漏网之鱼。 淹留在剑宗的其余弟子结伴出游,在剑宗附近游逛修炼,成日里吵吵闹闹,但他们似乎都默守着一条铁规,绝不来打扰沈盈息。 仙君是仙君,是再年少轻狂的天骄也打心底里钦佩的仙君。 没人打破这个平衡。 守清的剑在蓝玉/洞府上停留了一会儿。 哪处的峰都有许多外宗弟子的吵闹,只有这里清清静静,好似世外之地。 蓝玉峰里外的禁制经过多重加强,如今固若金汤,便是半步飞升的大能也不能轻易窥得。 守清知道,这都是他的好师兄守端的手法。 自发现蓝玉/洞府闯入个合欢宗修士和药修之后,守端便日日来加固蓝玉峰,直将此界打造成个修真界最牢固的山峰。 守端认为他做得远远不够。 自沈盈息陨落,这位冰冷无情的剑道仙尊便陷入了一种深渊自缚的怪圈里。 似乎弟子的陨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应该要背负所有罪过。 沈盈息回来后,这种负罪深渊并没有消失,守清仍然能从守端的眼里,看见他因沈盈息而生出的压抑和挣扎。 守清是守端最小的师弟,曾经的同门早在泱泱岁月里兵解的兵解,自毁的自毁。 见过守端少年时的,现在只剩下他这个小师弟。 他算不上了解自己的这位师兄,但作为见证过守端少年的同门,他大概是比其他人了解守端的。 所以守端到底在挣扎什么,在压抑什么,他心里是有猜测的。 守清不会说。 至少在沈盈息注意到她师尊的痛苦之前,他不会说。 “守清师叔。” 一道清悦的女音从身后传来。 守清冷肃的眉眼一顿。 他转过身去,看向沈盈息,她今日着一身绣锦的紫红法袍,浓秀眉眼在过于华丽的衣饰衬托下更显得光彩夺目。 她甚少穿得这般华盛,今天是在四宗长老的联名请求下,才穿了身华丽法袍,前去为新进的天骄们授道。 守清看了沈盈息一眼,漆黑的眸珠都要被她身上的丽色点亮了起来。 他垂下眸子,黑袍肃穆,“小辈们很闹罢?” 沈盈息摇摇头,“我一进去,便都静了下来。” “……” 守清抿了抿唇,他因为例行的巡视任务,并不能前去观看。 “讲了些什么?” “一套剑法而已,” 沈盈息望着身侧浮云,天风微寒,虽然修士寒热不侵,但御剑在空中的交谈实是不合时宜,她道:“先落到我府中吧,师叔。” 守清负在腰后的手微紧,他默了下,终于还是道:“不了,我得回孤过崖。” 沈盈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告辞,便收了剑光回了洞府。 守清先御剑离开蓝玉峰,而后才慢慢缓下速度,面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是剑宗执掌刑罚的长老,但也是剑宗受羁押最久的剑修。 早在他和守端的师尊在世时,他便被定下了孤过崖修炼一生的处罚。 他是要受尽一生孤寂处罚的剑修,在沈盈息入宗之前,他甚至是被两根囚仙铁链束在崖前的。 她入宗后,黑暗孤寂的罪人生涯里,方响起了一道明亮的、利落的挥剑声。 她在孤过崖外挥剑修炼,日日不停,那道道凌厉的剑声是他那孤寂中唯一能依托的外界讯音。
第95章 修真界day15 关于沈盈息的记忆,由于她的出现如此巧妙,巧妙到守清一生也忘不了。 暗无天日的受罚时光里,孤过崖的风声似乎都能被听出上千种不同的音调,一柄长剑破空的声音混入其中,实是清越出彩得过分。 沈盈息的好奇是与生俱来的。 刚入宗门还不是无情道魁首的她,整个人虽然初具后来的漠然空灵,但彼时的小息修士还只是像一盏透明的琉璃像,清澄而透明,能直白而干净地表露出各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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