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还有姑母吗?姑母对妙善最好了,定会管侄女一辈子的罢?” 李妙善拉住柳氏衣服袖子撒娇。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 真好,这辈子虽父亲还是早早去了,可姑母还在身边。她定不会叫上辈子的悲剧发生。 “你就算准了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净说些好话哄骗姑母罢”。柳氏又怜又爱。 “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把瑶儿姑娘宠得跟亲生女儿一般,偏偏嘴上还要说着狠话”。 庆嬷嬷在旁边倒茶水伺候。 “我自嫁到谢家,只有允儿柔儿两个孩子,柔儿如今长大了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体己话也不爱对我这个老婆子说。我身边寂寞,恨不得让阿瑶住在存直堂才好,只是到底不合规矩”。 “姑母这是哪里的话,您年轻貌美,二八芳龄的少女仪态也不及姑母万分”,李妙善熟练绕到柳氏身后替她捏肩。 她为柳氏捏了多年的肩膀,手法早已娴熟。 “听听,嘴巴跟裹了蜜似的,说也说不过她”,柳氏指着她 对庆嬷嬷道。 “还没用早膳吧,在姑母这儿用了再学习女红,刚好叫厨房准备了一道螃蟹清羹,你爱吃的”。 “多谢姑母”,李妙善一听完眼睛都亮了。手上愈发有力道。 “不过话说在前头,螃蟹性寒,你可不能多吃”。 饭桌上,李妙善咬着筷子欲言又止。庆嬷嬷和青桐在一旁布菜。 “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姑母,侄女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既然都这样说了,心里定然是想说的,就别藏着掖着了”。 李妙善看看周围的人,眼珠子转个不停。 “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柳氏知她意思,挥手让下人退下了。 “说罢,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姑母”,李妙善想到那件事就想哭,泪珠子在眼眶打转。 看得柳氏一阵心疼,把人抱在怀里,“不哭不哭,瑶儿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姑母定为你主持公道”。 她知道李妙善在谢家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做得不好被送回李家。 她弟弟留存于世唯一的血脉,她又何尝不想好好护着?虽然他只是柳家养子,身上并未流着柳家血脉。 可到底在柳家养了这么多年,也叫了她多年长姐。 否则当年就不会在李家那群吸血鬼手里执意把人要来,放在自己身边抚养。 “姑母,妙善昨晚做了个梦,一个很真实很可怕的梦”,李妙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上面挂着泪珠。 听到她这样说,柳氏才松一口气,她就说瑶儿待在谢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危险?不过小姑娘的胡思乱想罢了。 “梦都是反的,瑶儿不用放心上”。 “我也想不放在心上,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那瑶儿跟姑母说说,怎么个可怕法?” “妙善梦到……枢表哥长大后把谢家上下都杀了”。 “瑶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好端端的你怎会做这种梦?” 柳氏气得站起身,眉宇间隐隐含着怒意。任凭谁听到这话都没法儿无动于衷。 “我也不知道。可是实在太真实了,侄女想着告知姑母,毕竟那谢枢看着……确实不是良善之人”。 虽然她这样议论兄长实属大逆不道,可李妙善真没辙了,难道要跟姑母说她重生回来吗? 依姑母的性子怕以为她被人夺舍了。 柳氏又惊又气,在室内反复踱步。到底是谁教瑶儿这番话术?有何意图? 要说谢枢灭谢家满门她是万万不信的,那个孩子獐头鼠目难成大器,能好好活着就算不错了。 更何况他身上也留着谢家血脉,主君谢璜是他亲生父亲。 天底下有人会狠心至此吗? 终于把事情捋清,她转身两手搭在李妙善肩膀上,“瑶儿,姑母不管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出了存直堂这个门定不能让外人听到”。 “姑母心疼你,也不治你妄言之罪,只是此事往后休要再提”。 “可是姑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谢枢注定是大表哥身边的障碍,您难道真的置之不理吗?” 虽然她也不喜欢谢允,可如果不这样说,柳氏根本不会动心。 谢允就是她的命脉。 “这其中道理姑母自然知道,不过谢枢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好好活着都是问题,他哪有什么权利杀人?定是瑶儿想多了”。 “可是……” “好了,莫要再提,否则姑母真要生气了。你也不想想,我虽是谢家主母,可上面还有老侯爷和老太太压着。谢枢是谢家血脉,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不会放过姑母”。 更何况,还有谢璜在。 谢璜要知道她害了谢枢,不得气得要把她杀了。 看柳氏面色不虞,李妙善只能满腹的话咽回去。 罢了,万一真是她想多了呢?上辈子是上辈子,说不定那姓谢的是受到什么刺激才一气之下杀了谢家人。 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可是终究抵不过心底那抹恐惧。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也是,她自己不就是他的刀下鬼吗?那样活生生的痛,透过久远的记忆密密麻麻传过来,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他……真的没能力杀人吗?未必吧。 她这辈子只想觅一贴心温柔夫婿,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要是他胆敢妨碍,别怪她无情。 李妙善低着头,眼底终于恢复了清明。 …… “你说,瑶儿这是何意?”柳氏有些头疼,庆嬷嬷正给她揉太阳穴。 自她成为谢家主母,整个侯府上下大事小事不断,全靠她一人抉择。再姣好的面容也在柴米油盐的操劳中衰老了。 “老奴也觉得瑶儿姑娘的话有些离谱。他一个小小庶子,有什么能力把谢家人杀了不成?别忘了,谢家可是百年望族,咱们背后还有蜀王。连当今陛下都轻易动弹我们不得”。 外面日头正好,柳氏被阳光刺得有些恍惚,倚靠在贵妃榻上喃喃细语, “不过她的话确实提醒我了,谢枢并非良善之辈。” “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跟他娘一样是个脏心烂肺之人,不知道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主君念念不忘,不惜抛妻弃子遁入空门……”
第5章 待李妙善回到远山居,贴身的小衣早已汗湿,此刻她正小心坐在绣墩上喘气。青桐见她额头上的冷汗,心下着急,转身进内室寻小姐的衣物。 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小姐怎冒了如此多虚汗?前儿个风寒刚好没多久,小姐身子虚,可不能再着凉了”。 又把人唤进内室准备替小姐更衣。李妙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摆手道,“不必换了,叫人备热水罢,我想沐浴了”。 青桐的手一顿,乖乖应了声,“是,小姐”。 谢府背后是金山银矿,即使是她这个外姓之女的浴房也豪华无比。里面是几丈宽的浴池,池身由翡翠石砌成。脚下是松软的从波斯国进贡的绒毯。 雾气弥漫。 李妙善坐在浴池旁,身后只有青桐一人在服侍。淅淅沥沥的水声从苏绣屏风后响起。看着有几分如梦如幻。 李妙善闻着后背散发出来的皂角香气,紧蹙的眉心舒展,慢慢睁开了眼。其实一开始她沐浴不喜人在身旁服侍。不过青桐执意如此,这么多年也渐渐习惯了。 除青桐之外,其他下人从来不被允许进浴房。 “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么?”青桐毕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许多年,她清楚小姐自见到几位表公子后心情就一直不好。 李妙善叹了口气,藏在水中的素手不断拨弄着,水池涟漪不断。 “青桐,我跟你说个秘密吧,这个秘密兴许在你看来太过匪夷所思”。青桐是她的贴身侍女,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便是告诉她也无妨。 她原本以为可以一人苦熬着,可今日见到谢枢才知道,她无法抑制住对那男人的恐惧。 “小姐,您说罢,奴婢听着呢”。 沉吟片刻,李妙善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透过层层的白雾一字一句钻进青桐耳朵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姑母一家和我都被二表哥杀了”。 其实经过今日姑母那番话,她也怀疑了。这到底是上辈子真实发生的事,还是南柯一梦? “我一直说服自己这件事是假的,连姑母也不信”,她一边说一边痛苦环住自己身子,“可是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令我觉得,那就是我的上辈子”。 上辈子那碗药又黑又苦。喝完后整个身子钻心刺骨的疼。 青桐见小姐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不由得大惊,忙扔下手中锦帕心疼安慰着,“小姐莫怕,还有青桐呢,青桐自小服侍小姐身边,绝不会让小姐有事的”。 李妙善握住她手轻轻摇头,苦涩难言。这个傻丫头,自己性命都难保还想着救她这个小姐。可怜如此忠仆,上辈子竟活活被杖责而死。 一想到这儿,她心口就一阵阵绞疼。 青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怕她哭伤了身子,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要是还这般伤神,明日起床又要闹头疼了。 又想到今日之事,怪不得小姐把她支出去,原是跟夫人说这件事。 要说二表公子会杀谢家满门她是万万不信的。他到底也是谢家 人,虽说平日见着总是脸色阴郁目光寒凉,可身上流着谢家血脉。 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心疼擦拭着李妙善的泪,安慰着,“小姐,梦都是反的,二表公子也是谢家人,怎会做出这等事?难不成大内律法都是摆设不成?” 谢家上下少说也有一百都口人,要是都把人杀了,他焉能继续活下去?都是流着相同血脉的谢家人,他如何下得去手? “谢枢投靠了新帝,正得新帝盛宠。你也知谢家权势煊赫,新帝恐怕早就不满,欲除之而后快了。” “刚好谢枢这把刀替他解决了此等大事,既能巩固皇权,又能继续维持新帝仁善贤名。何乐而不为?” 青桐看着小姐一本正经,目光清明丝毫不像一时兴起胡说八道。也知道小姐素来一颗七窍玲珑心,估计察觉到了什么。 不由得皱眉问,“那小姐有何打算?”青桐了解自家小姐,她幼失双亲久居漂泊之下,比一般闺阁女子更有主意。 既然把事情说出来,说明小姐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李妙善垂眸看着漫到胸口处的热水,神色不明,“既然他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还不如……”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青桐骇了一跳,转头察看身后是否有人偷听。 浴房的门紧闭着,隔着玉石屏风和弥漫的雾气,悄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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