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头去,不再看谢濯光。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只希望我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谢濯光又开始咯了,方还强忍着的泪,随着心口处越破越大的洞,流得更加厉害了。 虞明窈不想见他,他拍了拍虞明窈的手,忍住心中的悲痛,退出房去。 程青跟在他身后,见他面目由悲痛,几乎在瞬间,就变得冷酷、一点人味也无。 他唤来哑婆,还有专门负责看守宅子的死士。 “我好好一个人交给你们,是怎么到这等地步的?” 他锐利的眼神,射向她们。 两哑婆,同看管她们的死士对视了下,随即手比划了一会。经死士复述,谢濯光才知: 原来,她就在他面前,用膳会多吃几口。她那样贪玩爱吃的一个人,在他没瞧见的地方,竟几乎滴水未进。 再美味的膳食,都不见她开颜,品尝几口。兼之她又郁结于心,时常愁眉不展,渐渐的,就到了这地步。 听完两哑婆的讲述,谢濯光的面色,依旧冷得厉害。 “就不知请个大夫、或叫人递个消息给我?” 他看向这几人,眼里满是杀气。 哑婆又比划了下,死士面露为难。 “她不让,夫人说,我们若是让您知道了一点,她立即死给我们看。” “夫人眼里的死志,不似开玩笑,她们不敢赌。” 这句话,直到程青拿牌子,欲去请太医后,还在谢濯光脑子里回荡。 程青拿着牌子,欲言又止。谢濯光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一旦请了御医,消息必会走漏。若又吵闹起来,大喜大悲之下,虞明窈又这副情况,难保不会让她的身子,更加恶化。 谢濯光想了一想:“你先帮我问下太医,看他是来好,还是暂缓两日来好,将情况都说清楚,她受不得惊了。” 说这话时,虞明窈那副如同褪色画卷一般的容颜,在他眼前浮现。 他叫所有人都退下,独自一人,慢慢走回他和她的喜房中。 在这一阶又一阶的地砖上,谢濯光脑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停打转。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自己,不是虞明窈的良人,反是她的劫数? 意识到这一点,谢濯光的心,痛得几乎麻木了。 不管如何,他只要她活着。 谢濯光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虞明窈再醒来时,就见谢濯光如一个影子般,坐在她床前,坐了不知有多久。 她假装没有醒,仍旧阖着眼。 于是,就听得谢濯光喃喃自语:“今儿,又差点被你兄长找到了。你兄长,可真厉害,只差一点点,就快找到门前来了。” “窈娘,你不知,这儿离你们虞宅有多近,就隔着两条街。” “你从这儿一直跑,跑到前方二十丈处,有一棵大槐树,在大槐树处往里面拐,穿过巷子,只有五六丈远,就到了虞宅。” 一听到这,虞明窈气血立马飞涌。她马上屏住气,不让自己呼吸乱了,被谢濯光发现。 但谢濯光乃是习过武的人,怎会不知她气息紊乱,早已醒了过来呢? 谢濯光心口一阵酸涩,说完这话后,不语了很久,才俯身向虞明窈靠去。 他想在她额前落下一吻,一个临别的、最后的吻,谁料她假装翻身,在他吻就要落下之际,避开了。 谢濯光身子一下僵直。顿了许久,也没多说。 只在起身,向门外走去的时候,在门口处,刻意又提高了声音:“明儿裴家那位,指不定也要搜到门口来了,你们除了午时可以外出,去打水、去找大夫,其余时间,一律不准出去。” “记住,只有午时。” 几人连连称是。 虞明窈的心思,一下活络起来。 眼珠子溜溜转的她,没注意到,谢濯光在走之前,看她那一眼,有多复杂。 【你自由了,我的……窈娘。】
第71章 愿者上钩谢濯光知她使的全是手段 听了谢濯光这话后,虞明窈气血上涌,一整晚没睡着。她许是同谢濯光待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上了这人的狡猾。 先前她真的想死,整日有气无力,目之所及之处,一片昏暗。 当谢濯光这话一出时,她脑海中全是兄长、裴尚、雁月,甚至碧珠的影子。 在外边多好,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同谁交往就同谁交往。 她名声完了,但只要回到苏州,谁也不知她在京都遭遇了何事。 甚至,她还可以对外说自己丧夫, 现在孀居,一个貌美温柔又多金的女郎,总会有人喜的。 这世道不吃人,多的是二嫁之人。 她兴奋地睡不着觉,脑子全是那些出去之后,该如何如何的幻想。 虞明窈老早观察过,这宅子一共就那两哑妇在,除此之外,应当还有一个总在视线之外的死士。 上一世救裴尚之时,谢濯光跟她交过底,她知他身边一共有几名死士,平日都在哪,哪些吩咐他们能听。 只要在哑妇出去之时,将那死士使走,再将谢濯光弄晕,事成的几率就很大。 午时,是这附近最静的时候,诸位街坊用完午膳,在家中休憩,没人会上街。刚多亏了谢濯光这么一说,要不她还不知这两哑妇换班、外出的时辰。 所以,重点回到谢濯光身上。 想明白这点,虞明窈一下来了劲。羸弱的身躯,爆发出一股无形之力,将她从死亡边缘扯了回来。 谢濯光知道怎么对付她,她自是也知怎么对付谢濯光。 谢濯光吩咐完明日要做的事,再进屋来,发现他的妻,跟片刻前判若两人。 他假装不知是为何,深情款款握住她的手。 “你有何心愿,说出来,我都帮你。” 他在她面前罕见这么低头,语气也柔和得不行。 虞明窈只当是自己要死了,所以这人才这般心软。 她暗自腹诽,装作刚刚被他这句话吵醒一般,苍白美艳的脸庞,只剩下两只眼珠子,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六郎,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窈娘真的舍不得你。” 谢濯光虽知她是装的,可心口还是一阵刺痛。若有选,谁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他冰凉的吻,向她散落在肩旁的发吻去。 “不会的,窈娘,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吻落下的瞬间,虞明窈身形瑟瑟,有那么一瞬,她仍情不自禁想逃。可一想到,只要搪塞过这几个时辰,立马就能自由,可以见到兄长,可以享无数个美郎君。 她强忍住这股厌恶,声音也装得无比较弱。 “窈娘心口疼,夫君帮我揉一揉。” 她看向他的眼神,柔得似滴出来的水,谢濯光怎么可能,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都不满足她? 可当他那双手,往被中伸去的刹那,一双略带温意的手,却一把将他握住。 “夫君的手,怎这般凉?我心疼。” 她捂住他的手,往自己散着暖意的胸脯上放,谢濯光的眼,一下像是被灼伤一样,他敛目垂头,将脸死死闷在被面上。 他对这样的虞明窈,没有一丁点抵挡之意,上一世,她还是他的妻时,对他就是这般好。 可那时的他,太骄傲,不知道怎么疼人。 虞明窈假装没有看到谢濯光发颤的身躯,也假装没有窥见,他强装镇定下的崩溃,她甚至还有心思,扯住谢濯光冰凉的手,往她衣襟里面探。 谢濯光死死往后退,不让自己再触到她。 虞明窈佯装不解,唤了声:“夫君?” 下一息,谢濯光狼狈而逃。 “等我身子暖了,我再来见你。” 望着谢濯光崩溃逃窜的背影,虞明窈眉眼弯弯,笑了一下,正自得之际,脑子里忽而闪现,上一世她待谢濯光的场景。 原来,温柔是刀,刀刀割人心。但凡持刀人有情,也能割到自身。 苍白无力的笑,出现在她了无生机,满是枯萎之意的面容上。 自己和谢濯光,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两世以来,都快想破脑袋了,还是想不通啊。 谢濯光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带着热气的身躯,重新贴住她时,她才将这些浮想,全都收起。 假装没有感觉到谢濯光的僵硬,她将自己整个人,全都缩进他怀里,又主动扯住谢濯光的手,环住她的腰。 “六郎,我好想你。你都不知这几日,你不在,这被褥有多冷。比上一世那两年多还冷。” “我记得有个雪天,我半夜被冷醒,脚冰凉冰凉,感觉浑身血都被冻住了。可那时你老跟窈娘怄气,我也拉不下脸去找你。” “现在,夫君你能在窈娘冷的时候,抱我,暖我,窈娘真的好满足,倍感安宁。” 她阖目,面上满是心满意足。 谢濯光却听得心一抽一抽。 “别说了……窈娘,别说了。” 他想抽死那个别扭、不会爱人的自己。 “为什么不让说?” 虞明窈转过身,面上刻意做出无辜又纯洁的模样来。 “窈娘就是要说。夫君就是坏,一点也不疼窈娘,老让窈娘伤心。” “才不要继续心慕夫君。” 说着这话的虞明窈,嘴唇嘟了起来,一副索吻的姿态。 谢濯光心里更难受了。他知道她行的全是手段,可负了一片至诚至柔心的,是他,不是旁人。 他目光落在虞明窈干燥起皮的嘴唇上,往日,这唇娇艳欲滴,似春日最美的花,可现在,这美艳娇嫩的花,被自己养着养着,快要养死了。 谢濯光喉中发出呜咽一声,吻才缓缓落下。 这个吻,是两人这一世以来,最温情,也最不含情欲的一个吻。 尽管整个过程,虞明窈还是时而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之意,会浑身僵直。 可谢濯光还是轻轻的,将这份虚假的情意,照单全收。 他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明日,不止虞锦年,裴尚也能找到这儿了。 他的妻,他的小姑娘,两世了,他终究还是又一次失去了她。 虞明窈察觉到这人异于寻常的温柔、沉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可她太想出去了,这股想出去的欲望,压倒一切。 不就是一场鱼水之欢,一场让这人沉迷、彻底放松警惕的夫妻之事么? 她可以的。 虞明窈反身,翻到谢濯光身上。 “夫君,我想……” 她一脸酡红。 谢濯光望着身上这人,似被风一吹,就能刮走的身子,他摇摇头,沉默抗拒。 虞明窈咬唇,心中一股不服气。两世,第一次在这种事上被拒,她不甘心。 她竭力忽视心中的那丝不安,倔强又向谢濯光看了过去。 “你是不是嫌我现在病了、丑了,还是说,你另有她人了?” 虞明窈刻意拿话激谢濯光。 谢濯光心都要碎了,他没想到,他在他心中,会是这种急色之人。 她难道以为,自己就不会心疼她?就这么希望看到她受伤? 谢濯光搂住虞明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身躯,下巴靠在她肩上。 “窈娘,求你,求你别说了……” 素来冷静持重的人,嗓音中掩不住的悲痛。 虞明窈听着,谢濯光这一副崩溃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心中还一下莫名,自己也没作甚,怎这人这般难过? 她挣脱了下身子,想按原计划走下去,两人对峙许久,最终,谢濯光按住了她。紧接着,他翻身架在她上方,扯起被子,在将她裹得密不通风之后,头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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